(12 滴血牡丹)
谷瞎子刚一进庙门,就有当值的和尚迎上来行了礼。
谷瞎子是主持和尚的常客,也是庙里的熟客,当值和尚急忙去回智明法师。智明法师远远地就迎了过来。
“谷先生一向可好?”智明法师合什问道。
“还好,还好,法师一向可好?”谷瞎子急忙冲着来声还礼,微微一笑。
“能好到哪里去?”智明法师挤出了一丝苦笑,“和尚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世外人,不该多问世间事。可昨天出了恶龙,刘老四家出了事儿,汾河滩又滚河又发大水,这些就在眼跟前,哪能不管不问。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大师,您是心怀慈悲。”谷瞎子微微一笑,“就像你殿前的那副对联一样。”
智明扭头看了看一眼大殿,大殿两侧廊柱上一幅金字的对联,
上联写着“一念了犹未了不了了之。”
下联写着“六根法无定法无法法心”。
智明还是苦笑,“话是这么说,我当着众人、徒弟们也得这么说。可我还是修行中人,如今不打诳语,和你说这句话,也是事出有因。”
“哦?”谷瞎子微微一愣,听出智明法师话里有话。
“这话是怎么说的?”谷瞎子问。
“这村子里遭了灾,河滩滚河,淹了几个村子,按道理说庙里应该施赈、救灾,舍粥放粮,可我这庙里也出了桩事。”智明法师回说。
谷瞎子满脸疑问,仰了仰头,“什么事?”
“庙里的二当家死了。”智明法师面色怪异地说。
人有生老病死,出家人更是看得透。谷瞎子心里清楚,智明这样说,一定是事出有因。
“我已经让人去请何族长了。”智明说着,上前搭着谷瞎子的手臂,引向一旁侧殿坐下。
两个正说着话的时候,远远的何成胜就进了庙门。
这庙里有大事请何家来议的规矩由来已久,一则是何家当家的是村里的主心骨,事实上的族长;再则庙里传下来的规矩,说何家是庙将,而石家是何将军帐下,两家祖上是护庙的,所以庙里的大事小情只要主持难断,都会去找何家的当家人来商量。
何成胜走近二人,都虚虚行了礼。何成胜开口问智明。“师父,出了什么事了?”
“本来这许多事,不该再烦着何老爷了,只是这事,一时蹊跷,所以请何老爷来商议商议。”智明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谷瞎子,谷瞎子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听说是二当家的出了事?”何成胜问。
“二当家的死了。”智明接过话回道。“怎么就死了?功德圆满坐化了么?”何成胜也是大吃一惊,忙问。
“不是,这才要请何老爷来商量一下。”智明说着,又看了一眼谷瞎子,何成胜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着“不妨事。”智明才又说,“何老爷,您这边来。”
何成胜靠近谷瞎子,说道:“谷先生,这边走。”他扶了谷瞎子跟着智明,向中殿东侧走去。
中殿前有大片空地,偏东一些又圈起来一大片,花木郁郁葱葱。其中,白石栏杆精心围出来几株三四米高的牡丹花树,半边遮盖着黄色的幛布。
“这?”何成胜满脸疑惑地看了一眼智明。
“何先生,先看花还是先看人?”智明一脸无奈地问何成胜。
“什么?您这是……我没明白……”何成胜看着智明。
“唉,先看花吧。”智明长叹了一口气。
智明一边说着,顺手扯着一角,拉开了幛布。
何成胜眼前一亮,几大簇雪一样白的牡丹豁然就绽放在眼前。牡丹花繁盛于大唐,唐之前虽然也有名声,存世的却不多,更不要说能经过战火纷乱天灾人毁,也就是在这偏僻乡野旧庙祠堂里能有于世遗忘的几株。盛唐之后,尤其以洛阳牡丹最为有名,又有挚爱花痴的人培育出了各色品种,其中又以魏紫、姚黄、赵粉、二乔、洛阳红、御衣黄、贵妃醉、青龙戏墨、白雪、豆绿为名贵,反而是这最初的白色落寞了。大王庙里的这株牡丹,据庙里碑文记载着称作“白观音”,三国两晋就有复种,算起来也有上两千年了,却不知道从何时起,这牡丹边上生出一枝来,奇特无比,开花无时,无盼无期,想开就开,颜色也异于白色。
何成胜心里大喜,转又想前几天请李昌信来赏牡丹花,他却有急事早早就走了,与这奇花失之交臂。
何成胜才转过念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白观音牡丹通常是通体白色,与其它枝也没有分别,只是有时层多,有时层少些,朵大朵小的分别,这十几朵牡丹花,却是外沿通体雪白,白得发着青蓝色,聚在花心里,有一团通红的花瓣,何成胜也是见过各色牡丹的人,这红,既不是所谓的姚紫的黑红,洛阳红的富丽红艳,反而透着一股邪气。
何成胜一想到这里,身上一颤,是!一股子邪气,像是,血!
“这?这是……”何成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智明。
智明依旧苦笑了轻声说,“何老爷仔细看这边。”
何成胜走了几步,才看到另一侧的花朵,花瓣中间的血红竟然如粗线一样,顺着花心向花瓣四周淌了下来,一条一缕,似乎有汁滴在叶子上。“这是?大师你见过种开法吗?”
智明摇了摇头。
“何老爷,你再凑近些看。”
何成胜才凑近了一些,后边的谷瞎子却细声开口,“这些花为何煞气这么重?大师,这佛家净地,怎么会这样的戾气?”
智明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何成胜几乎贴在了花瓣上面,仔细看了,猛然间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像是血一样的气味?”话一说完,断指处隐约一阵生疼。
谷瞎子也是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智明忙在一旁边搀着谷瞎子,贴近牡丹花枝。谷瞎子凑近深吸了一口气,又伸出手来,智明引着他的手,在花瓣上摸了一下,谷瞎子把手缩回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非血似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方圆几丈之内,必有恶鬼。”谷瞎子低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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