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旧事(龙杖和棺盖)

来源: 石错 2018-11-16 20:31:5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441 bytes)

(龙杖和棺盖)

 

刘老四家紧挨着大王庙,他家的西墙就是大王庙的东墙。院子在一个相对高的坡上,西高东低,所以几乎没有积水。

何成胜跟着李昌信远远走来,就看到刘家院门口围着许多人,叽叽喳喳在低声议论着。

何成胜走近了,低声咳了一下,听见声的人都回过头,看到来人,都哈了腰,“何老爷来了,何老爷来了……”

“各家都有事,这没什么好看的,都赶快回家去吧,老七,你家没淹吧?”“淹了……”那人才一回话,何成胜语带责骂地说,“那你还看热闹?快回去,不怕房子塌了?”

门口的人群略一松,何成胜进了院子。

刘家院子不大,还算利落。四间低旧的北房,靠东三间,中间正屋,两边各带一间侧屋。最西一间单开一扇门,虚掩着。

刘老四娘看到何成胜,嘴一咧就哭出声来:“何老爷……”

何成胜摆了摆手,“人在哪儿?”刘老四娘虚手指着正屋。正屋大门开着,屋外亮屋里暗,黑乎乎看不清楚。

何成胜,李昌信二人迈步过去,到屋门口步子慢了,仔细看过去。“拿火来!”何成胜冲着身后的人群伸手,不知谁递来过火媒,半截烛。

何李二人跨过门槛,眼睛一暗,稍一停,适应了暗处,抬眼看去,都是一愣。刘老四坐在正屋四季供奉的供桌前,面朝屋外,左手扶椅,右手紧握着一支奇长无比的细棒,低着头。

“老四?”何成胜试探着喊了一声。李昌信这时端着蜡烛,向前凑过去。

刘老四明明是死了,灯亮的地方,刘老四的胸前破旧的衣襟上,赫然四个奇大无比的爪印,深深地陷在肉身里。二人再向前凑近看,才看清刘老四并没有戴着帽子,而是半个头皮向前,耷拉着遮在脑门子上,但没有一丝血痕,倒是比碳还黑。

再看脸上,早没有耳鼻眼口,全是焦黑一团。

何成胜脸上发麻,声音发抖,“李兄,你说这是……真有龙么?”李昌信没有回他的话,向后退了一步,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何成胜的身体被李昌信向后一拉,两人带着风向后,脚刚碰到门槛,人还没有出屋,正屋椅子上端坐的那个焦黑的一团,随着两人带出来的风,忽然发出格格格裂开的声音,接着悉悉索索地散了一地,刘老四右手的那支细长棒子,向前一倾,冲着门口就倒了下来。

何成胜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李昌信拖出来屋。

二人呆在那儿,半天没说出话,四周早有人七嘴八舌地问,“怎么了?什么事?”

李昌信回过神来,大声说:“刘老四,不小心被雷打了,人不行了。”

何成胜也醒过神来,“都回吧,没事了,这里不干净,我和李长官在这儿呢,一会大王庙智明法师也来,你们都回去吧!先去安顿好自己家的事……”

人都存着好奇热闹的心思,就算不想走,何成胜发了话了,又听说智明法师也来,嘴里嘟嚷着散了。

“刘婶,关了门!“何成胜低声吩咐了。

门关了,何成胜冲着身边跟来的家人小声吩咐,“快回去,把上次法师留的符请来,拿四领镇鬼咒的纸,在刘家院子四角烧了。快去快回。”那人应着跑了。

李昌信看了何成胜一眼,何成胜小心问:“你怎么看?”李昌信摇了摇头。

二人慢慢凑近正屋,点了蜡,借着烛光,正屋里供桌前的破圈椅上,只留着一片片的黑色灰烬,椅子四下也散落着堆了一层。人哪去了?人化了碳了?化了灰了?

人哪去了?何成胜心里骂了一句娘。

李昌信小心贴近了刚才倒在门边的细长棒子,“小心!”何成胜提醒。

李昌信端了烛火,几乎贴上去看,刚一凝神看,就不禁低低,“啊”了一声,那支细棒子,隐约透出来绿色的花纹,在光下,绿底的花纹里有一丝丝的金线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何成胜心都揪到的嗓子眼了。

“不知道,可,你不觉得这东西怪吗?”李昌信头也没抬,看着细长棍子,“你仔细看!”

何成胜顺着李昌信的目光看过去,屋顶似乎什么也没有,“你仔细看!”李昌信小声说。

何成胜又看一眼那支长棍,又看了看屋顶,脸色也一变。这棍子有八九尺长,这屋里最多六尺的顶子,可刚才这棍子是直直地竖在这里,顶篷上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这怎么撑在那里的?

“这咋回事?“何成胜低声问。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李昌信小声说,他说着要用手去试,何成胜忙嘘了一声。李昌信停了手,拿着蜡凑上去,火苗啪啪地泛出蓝色的光,那棍子不知道是铁的还是铜的。

 

“这个东西不能留在这儿。”李昌信小声说。

何成胜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明白李昌信是想弄走看个究竟。“我想法子。”

两个人出了正屋门,刘老四娘一边哭一边走上来。何长胜这才问清楚了,刘老四媳妇和孩子早几天都回了娘家。

何成胜安慰了几句,问刘老四娘怎么安排后事。刘老四娘哭哭啼啼地说,“家里有备的寿材。”何成胜“哦”了一声,这倒也不奇怪,这早年间留下的习俗,上了年岁的人,都会早早为自己安排后事。如果再稍微有点病病殃殃,就更加在意,都会早给自己备好棺材,叫做“寿材”。方圆几十里的寿材,多是请镇上的韩木匠先打好,不刷漆拉回来,停放在厢房或者侧屋,这寿材放着也是放着,多数人家都拿来存放的粮食,和个大柜子差不多。知道根底的见怪不怪,倒是许多外客忽然见了一口白皮棺材杵在当屋里,都会被吓一跳。

刘老四娘引着二人到了西厢房。一推门,果然不出所料,正中一个白皮棺材占着大半个屋子。何成胜走了几步,一手扶着,拍了拍棺材盖,说:“这事儿都出了,先料理好后事,把老四打发了再说吧,你这儿,还缺啥就去家里找何管家……”

何成胜才要说找漆匠给棺材上漆描金的事儿。他顺手搭在棺材盖儿上,轻轻拍了一下,再低头扫了一眼,眼里有些怪,再搭眼一瞧,这棺材盖和棺帮的颜色竟不一样。

何成胜忙回过头来问刘老四娘:“这棺材是谁做的?啥时候做的?什么人动过没有?”刘老四娘一脸糊涂,头摇得像拨浪鼓。

何成胜盛冲着李昌信使了个眼色,两人向前,一人一边抬着棺材盖,稍微用力,盖子向何成胜站的这边一滑,露出棺里黄糁糁的麦子,几只蛾子随着股土腥味杂着灰土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何成胜歪了脸,“扑”地吐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白皮棺材就是刘老四娘给自己备好的寿材,里边放了粮食。何成胜示意着李昌信,再把盖子推回去。

何成胜双手把住盖子,稍一用力抬起,眉头一皱。

“刘婶子,屋里黑,你去拿个灯来。”

何成胜把刘老四娘支开了,冲着李昌信低声说:“下面不对劲!”李昌信会了意,两个人用着力气,小心就把棺材盖竖了起来。

借着糊着麻纸的破窗透过来一点点光,两人拧着头看,棺材盖的下面,不是白色的,乌黑的的漆上有几排血红的符画,似字又似符。

两个人急忙扫了几眼,都转头面面相觑,又侧头细看,竟看不出个究竟!

“你看!”李昌信指着那几行符字。

何成胜一手扶了,一手小心去试探,那几行字竟然是刻的?

刻在背面做什么?何成胜眉头更紧,手放在字上,像碰了通红的火碳烫着了一样,“有刺!”两人再凑近一些看,那些字,斜斜歪歪,刻的一点也不规整,边角上好像还扎手。

“这是……”李昌信拧了眉。

窗下忽地一声细尖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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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围营造得真好。写这种文需要心理很强大。支持一个。:) -花心男- 给 花心男 发送悄悄话 花心男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7/2018 postreply 05:59:34

谢谢支持! -石错- 给 石错 发送悄悄话 石错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7/2018 postreply 17: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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