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伊梦|维也纳变奏曲146 情到深处，不该是一触即发？
在汤生家度过的第一个“克格勃”式的周末，外面下着小雪，天气阴冷得不像话。我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待荣生到访。汤生因为到瑞士出差并没有在家，我独自从昏沉的室内窥视着明亮的走廊，感到说不出的压抑，完全没有当特工的兴奋感。等到荣生走出电梯，一步步走向我家门前时，我竟然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张什么，安静的空间中，几乎连荣生的呼吸声都变得那么清晰。
他没有做整理头发的小动作，因为他的头发向来一丝不苟，他甚至没在门前整理衣服，即使背脊被落雪淋湿些许，也并不影响惯有的从容。等到他发现来开门的是远生而不是我时，脸上绽放出意外的喜色，我看不到远生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猜想，是由衷的笑容吧。
他们互相打招呼的方式与我在时一样，自然且有礼貌。门刚刚关上，我就一路小跑奔到卧室进入阳台——为了今天的行动，我非常勤快地把两家相通的阳台上的积雪都提前打扫干净，连窗玻璃都擦得透明雪亮。临出门前，我还把家里窗户都半开了一道缝隙，叮嘱远生冬天室内开暖气，空气不流动会影响健康，在家的时候要尽量多开窗保持通风。远生在生活方面向来对我言听计从，这会儿非常乖地遵照我的嘱咐保持着开窗透气。大概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小妞是如此处心积虑安排了窃听的环境，使整个房间毫无障碍地置于我的眼皮底下，就是为了等待偷窥他如何与情郎私会。
此刻他们在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即便在这样飘雪的天气下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传出来。我甚至不用蹲在窗下向内观瞧，仅凭坐在汤生家一侧的阳台上，就可以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完全知晓。声音，足够勾画想知道的一切画面。
荣生似乎是给远生展示了他刚刚画的小说插图。远生语气中透着开心，说荣生把小说的人物理解得很透彻，人物画得不但漂亮而且写意，眉目间很有性格。又说荣生把人物的服装处理的简单飘逸，正符合秦代的古朴神秘之感。荣生笑着说其实他画的时候也没有刻意考虑时代背景，只是觉得那些铁血柔情的英雄汉理应有一股傲世的潇洒。远生就说自己写作时，人物身上的悲剧色彩过于浓厚，确实缺乏敢爱敢恨的风度，是很大的不足……
二人聊起创作就收不住了，对于我不在家这个事实，竟没有人提起。荣生既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说的话根本不涉及到现实生活中的第三者，除了钢琴比赛和工作室的具体进展之外，全部是艺术和思想，与他们平时的谈话内容并无二致。我暗想，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机会独处，今天没人碍眼，怎么还不赶快表达相思之情？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结束了谈话，房间中又传出远生的琴声。平时我对这些琴声都十分享受，可是今天，伴着室外的风雪，我紧绷着神经躲在阳台上，竟觉得琴音是如此冗长恼人，恨不得它早点儿停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生才终于结束了弹奏，我努力竖起耳朵试图听出空气中黏着的声音，难道荣生在这样飞雪的寒冬中，坐在昏暗的房间，面对心爱的人，不该有一些压抑不了的念头吗？他应该会不经意地搂一下爱人的腰际，或者抚摸他的头发，或者轻触脸颊，然后那只手就会越来越放肆，一路摸下去——只要他们传出细微的喘息声，我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我仍然听不到任何引人遐想的声音。
平时我在家时，常常会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总会马虎地撞翻什么物品或者踢到门框，钢琴也是最频繁被撞到的东西。因此，对于他们两个相处的房间里竟然能做到如此安静，我完全无法理解。没有任何东西掉到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被撞倒，甚至没有喝水或者吃东西的声音。我悄悄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身子隐在墙后，头略微探到窗前，想看看这样安静的原因。隐隐瞧见荣生坐在沙发上画着什么，远生则坐在钢琴前看他的曲谱——那神情就像两个刚刚讨论完如何解题的小朋友，分开各自写作业。没有任何的暧昧举动，或者目光胶着，情潮荡漾，只是静静地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情。
我不死心地拢紧大衣，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等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别说汤生不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他们仅仅凭借艺术和工作就能化解所有的肉体需要。远生每天都为备战比赛和上课打工折腾得筋疲力尽，荣生周末特意过来，不就是安慰他帮他卸压的吗？难道这种安慰就限于每隔一段时间，请远生停下来休息一下，给他看看那些刚画的小说插图，两人聊一聊故事情节？
荣生谈小说的时候，倒不像远生那样严肃，不一定构成体系，也不要力图完美阐释，往往只是很随性的一句，远生却常常会被他逗得开怀大笑，然后两个人就笑语欢声地把这个休息时间延长下去……我会在这种时候悄悄探出头，看他们是不是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荣生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把握这样难得的气氛。从前也见过他和汤生在一起激情迸发的场面，怎么和远生在一起他就如此顽皮，如此纯情，如此温柔，完全不是一个早已享受过情欲之欢的男人。
整个下午，荣生就呆在我家客厅和远生片刻不离。我被他们迟迟未上演的好戏折磨得筋疲力尽。偷听并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差事，精神时刻都处于紧张的状态，关注房间里哪怕是一丁儿点儿声响。更何况这样冷的天气，没有暖气，没有火炉，傻子一样坐在阳台上不能动作和出声，我简直要发疯了！这两个人，竟然腼腆到等待捉奸的人都恨不能将他们直接压到床上！难道那么简单不过的事情需要如此长的时间来培养情绪，渲染气氛吗？情到深处，不该是一触即发？
未完待续……
（文中涉及演员形象借自网络，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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