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下十八)

来源: 惠五 2018-09-05 05:27:4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1200 bytes)

(十八)

来到黄瑞云家时天色已暗,可她屋内没有灯光,会不会没在家呢?可为什么没锁门呀?轻轻一拉厨房门看到居室门也没锁。仔细听听没有一丝响动,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屋里已黑,看不清楚。摸索着找到屋灯开关打开,不禁呆住。

屋内凌乱不堪,黄瑞云趴在床上,床头放着一个空了的二锅头酒瓶儿,她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把她鞋脱掉,帮她翻过身来躺好,发现床单湿了一片,是吐的?没有污物。帮她把枕头垫在头下时看到她的眼角儿还有泪痕,这实心的女人原来跑回家哭了。

我到厨房打了盆水,给她擦脸,洗脚。然后躺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

看着我进了商场,黄瑞云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这是一个什么人啊?一点都不懂得情义。活该,谁让你耐不住寂寞,异想天开,寻找什么浪漫的爱呢!你是个有了十岁女儿的女人,谁会拿你当回事呢?自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就欠让这种流氓糟践你。

她像一个老实的孩子,经不住从小就看到隔壁院里那从墙头伸过的柿子树上果实的诱惑,好容易个子高了够下来品尝,一口涩得欲咽不能、欲吐不净时还被邻居抓到了。她羞愧万分,无地自容,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一眼看到了那大半瓶的二锅头,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她要用酒冲去羞愧、耻辱。

一件洁白的裙子染上了墨,洗不掉了。她想起上中学时一次出门挤公车,下来后觉得屁股湿漉漉的,一抹沾了一手黏糊糊的赃物,恶心得自己再也不穿那漂亮的裙子。可那是可以和妈妈、姐姐讲的,可以扔掉,那只是恶心。今天既不能对任何人讲,也扔不掉。这是自己主动接受的,它灌入了身体,刺破了心,一辈子去不掉。它不是恶心,是剜心。

在难以治愈的伤痛中她昏昏欲睡,她觉得自己是那么下作、肮脏。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自己的丈夫……

“源潮来电话说带我和琪琪去玩,喔,长城,烽火台……琪琪在山道上奔跑……源潮为我擦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她突然搂住我脖子嘴里嘀咕着。我想亲她一下,感到那么大的酒味儿,就掰开她的手下地接了一杯水:“漱漱口,听见没有?漱漱!”

我扶她坐起,将杯子放在她嘴边。她睁开了眼,刚要喝一口,看到是我,愣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

我向她讲了我怎样明白了她的眼神、看到了她的心后,丢下阿琴一个人吃饭,跑来这里,看到她醉成了这样,帮她躺好。最后我说:“我现在明白了,越是有过爱的经历的女人在提升更正了爱的标准后爱得更切,更实在。我喜欢爱得成熟的女人。”

她半天没说话,我再次把杯子凑到她眼前。她接过来,想去厨房,站起时晃了一下,水溅了出来,我忙扶住她慢慢走向了厨房。

“我害怕,我怕你一会出现一会消失。让我像一只水中没桨的船,飘忽不定,心惊胆战。”

“其实我就是在这船上,它也没桨,照样是随波荡漾。”

“什么意思?”

“我没有工作,又是从新疆保外回来的犯人,今后如何还不知道。”

“你是犯人?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你的意思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如果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没必要来。正因为我想,而且是非常想。我想有个家,有个在生活中像我妈一样关心我的女人,让我这个从懂事起没过过家庭生活的人感受一段家庭的温馨。不管它是多久,能有多久就多久。

那天我在你这儿起床后,从你为我做的早餐中感到了这种温暖。我有一种和你似曾相识的感觉,绝不是因为你长得像‘慧芳’。而是你的举止言谈,确切的说是你的性格,你的心地,你使我想起了儿时妈妈给予我的温暖。如果我有条件、有能力结婚的话,那女方一定是你,或者是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不在乎你结过婚,有孩子,但你的丈夫还在,最起码名义上还在,这使我踟蹰不前。从道义上讲,我不愿破坏你的家庭,可我知道再碰上你这样的女人很难。所以我就想,实话实说,不欺不瞒。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两厢情愿地坐上这只没桨的船,随波逐流,无悔无怨。”

“我真高兴你来找我,不然,我这一生都会在沉寂与自责中度过了。我在五路汽车上看到你和一个女人,一股妒火烧得我立即下车,成心堵在你的眼前。看到你那么无所谓地走了,我心就像刚烧起的炭火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就在刚才我还恨着自己,在梦中向吕源潮道歉。现在我又回到了你走那天、我做好一桌的菜盼着你回来的甜甜的感觉中了。你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汉子,我不敢说爱你,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使我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找到了奉献的基点,是心甘情愿地奉献。没有桨好啊,只要有伴儿,有一个甘愿上这小船的伴儿。哪怕是触礁后,我们共同抱着一块船板,在最后的亲吻中葬身海底,我相信,我们的手还是牵着的。”

还说什么呢?

有情人岂为眷属?哪怕片刻春宵。凄凄切切觅真情,何苦怨它迟到。都问情为何物,我报莞尔一笑。人生过客常回眸,几个不曾鹊桥?

负心汉岂真负心?真爱只能隐藏。风风雨雨闯人生,终得知己花香。几经擦肩而过,只因命不该当。沧海人生难取舍,甘为织女牛郎。

第二天早上我赶回家去送阿琴,瑞云说:“今儿你要是再像上回似的不回来,我就不吃不喝不睡等着你。”

“那我要是下午两点以前就回来了,你就得又吃又喝又得睡,睡下就不许起来了。我们把这几天的都补回来!”我搂着她说。她用手指戳着我脑门笑道:“讨厌,坏死你。”

我们住在一起了。有时在我家有时在她那儿,这都是根据她的孩子。只要琪琪从她奶奶那儿回来一两天,我就到她那里。我从没碰上过吕源潮的哥哥,原来他有精神病,这一阵子犯病住进了安定医院。

琪琪很可爱,只是有点像男孩子一样调皮。她不爱学习,愿意在外面和男孩子一起疯跑。八九岁时就敢自己出去打的,司机问她有钱吗,她大眼一瞥说,“挤兑谁呢?龙泉宾馆。”,那时她爸住在那里。在屋里的时间除了看电视就是打游戏机,要不就是唱歌,尤其是张学友的歌,她没有一个不会唱的。游戏卡中所有游戏她都能很快地过关斩将,玩不了几次就把游戏卡给淘汰了。这使得我不知用怎样的礼物才能讨她的欢心,便将路路带了去。她可喜欢路路了,一分钟都离不开,吃喝拉撒睡寸步不离。这可使黄瑞云犯了愁,这就要开学了,她为了路路敢不上学。

“就是你,干嘛带路路来呀?这下好了,本来学习就不努力,这回敢不上了。”黄瑞云嗔怪道,其实她看到琪琪和我这样好,心里乐得什么似的。

“没事,开学前一天我把路路抱走,就说病了得去打针。”我满不在乎地说。

这一阵子我胖了,不知是和谐的性生活,愉快的心情,还是她精心的食品调养,我明显的比一个人时白了、胖了。

我们在一起从没去过电影院、公园,就是商场都很少去。一旦出去一回,那准是因为有琪琪,只有在琪琪回来时我们才出去玩玩。不知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的话,总是说不完。用她的话说,我是先打开了她下边的门才启开了她的嘴,完全把她打通了,所以对我说话时毫无保留。

没话时我们也是相视而坐,倍感温馨。

明天琪琪就要开学了,乘琪琪上厕所时我把路路带回家来。黄瑞云没跟我来,她要为琪琪准备一下,让她今晚早点睡,明早上好早起。

我正要给路路洗澡,门开了,琪琪笑着跑进来一下把路路抱在了怀里。

“哟,你们怎么又来啦?不是说怕你明天上学晚了不来了嘛。你妈呢?”我向外看着。她把脸贴在路路身上说:“我妈没来,她不知道我来。”

“那你怎么来的呀?”

“打的呗,还能怎么来。”听她那口气好像在跳皮筋似的那么轻松。我急忙拉起她的手道:“走,我送你回去,一会儿你妈该急死了。”

“哪至于呀,打个电话不得了嘛。”她一甩手抱着路路躺到了沙发上。我急忙拨通她家电话 。

“喂,瑞云。琪琪跑这儿来了,你别着急。”

“嘿,她说出去买本子,怎么这么一会工夫就跑你那去了?你说她什么时候记住的路呀?就带她在那儿住过一回,还是晚上去的。”

“这小丫头是真机灵,明儿你要是上我这来,她还不带着吕源潮找来?”我开玩笑地说,黄瑞云却往心里去了,急道:“哟,可不是嘛!你说那可怎么办啊?”

“我才不会带我爸找你来,我都不跟他提你。干嘛呀,好让你俩打架呀?”琪琪突然坐起来喊道。我一惊,敢情这孩子什么都懂。

“喂,喂,说话呀!”

“噢噢,你听见琪琪说什么啦吗?”

“说什么?”

“她说她才不和他爸说呢,怕我俩打架。她怎么什么都懂啊?”

“咳,现在这小孩懂事太早,就是懂的不是地儿。”

“那怎么着,是你接她来还是我送她回——”我话没说完琪琪蹿过来把电话抢了过去:“妈,你别来了,让他带着路路送我回去。我到家就和路路睡觉,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你不是一天都离不开他吗?好不好?”

在回去的路上,琪琪和路路高兴极了。我问她:“琪琪,你觉得你爸好还是我好?”

“我妈肯定觉得你好,她看你时比看我都美。我觉得我爸好,天底下哪个男的都没我爸好。”

“那假如你妈妈要和我一起过,或是你爸爸不要她了,她必须到我这来,你跟谁?”

“当然跟我爸了。你是因为想和我妈在一起才和我好,我爸本来就和我好。再说要是我妈走了她还有你,我爸一个人多可怜呀。”

我哑然了,我内心的脓包被一个孩子一下刺破了。是啊,我这样做不光是自私,是卑鄙、狠毒啊。

琪琪搂着路路睡着了,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黄瑞云看我失去了以往的神情,问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把琪琪的话向她说了一遍,她久久没说出话来。突然她抱住我说:“你能这么想,更让我离不开你了,有几个男人在这时会为对方考虑啊。别想了,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只顾眼前,在这种事上做近视眼心里才好过。情人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是说过,不管它有多久,能有多久就多久吗?”

“有酒吗?我想喝点。”

“嗯……有,可是你平时根本不喝……今儿这么晚……好,你等着,我先去炒俩菜。”

“炒什么菜,把酒拿过来,躺这喝两口就行了。”我有些烦躁。

“行行。”她下地把酒拿了过来。

我一看是五粮液,就说:“喝口二锅头就行了。”

“你不喝酒,自你来了后我那喝闷酒的毛病也没了,所以再没买过酒。就喝这个吧?”

我仰脖连灌了几口,对她说:“睡觉。”

琪琪一上学就不在他奶奶那儿住了,我们就住在了六部口,路路也来了。现在路路和琪琪好得连我假装打琪琪它都向我叫,这使琪琪开心极了。

转眼已到秋末。一天电话铃响,黄瑞云在厨房,琪琪一接起来马上向我竖起食指,对着电话喊道:“爸爸,你要回来啦?噢,妈,妈!快接电话。”

“噢,源潮,怎么想起回来了?好好,嗯。都挺好的,好……再见。”

我带着路路回来了,继续着起居不定的生活。懂“钱意”的麻将友们高兴了,我在烦闷中给他们发放着下岗津贴。

 

吕源潮和阿静已同居一年了。这小妖精真迷人,说话软软的,还不时带有苏杭女人那特有的娇嗲劲。要说她长相吧也不是多漂亮,就是有那么股媚劲,老让人心里痒痒的。尤其是一上了床,娇喘吁吁,小脚一蹬一蹬地逼得人不硬也得硬。再不行她就用她那小嘴,把人弄得五饥六瘦。这一年来带着她游山逛水就有半年多,又在湖州买了套两居室。那儿的房真便宜,两居才八万多。

她三个月没来月经,前两天检查怀上了。这小妖精打着滚地哭闹,非让自己离婚和她结婚。

和黄瑞云结婚十三年了,当初要不是自己倚仗着大学生的学历、团支书的身份加上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还真把她弄不到手。婚后有了琪琪,生活虽是平平淡淡,倒是个和睦的三口之家。这改革开放是把自己给搞坏了,钱有了,可这玩意怎么就那么没够,挣多少也不够花的。在歌厅见了这些小妞,要是不带走一个吧是真睡不着觉,那一个个叫床叫得让人心醉。和黄瑞云结婚这么多年,一上床她就像个死尸似的。扒拉一下动一下,从没主动过,不过十来年了也习惯了。这改革开放才使自己知道什么叫做爱。有一次自己在哥们家看完录像,回家把小弟弟往她嘴上放时她噌就坐了起来,嘴里骂着下流,跑厨房去漱口。跟自己做团支书那会儿找那些小丫头借着谈心发展团员摸她们时似的,还脸红害臊。真他妈土!和她在一块没觉出自己是个男子汉。在大街上一块走都不敢和她并排,她比自己还他妈显得高一块,自己像个跟包似的。

这阿静自揣上(怀孕)了,一下子变了个人。过去天天闹着要,一天恨不得两三回。这回说了,不离婚就甭打算上她床,还真没看出她这么厉害。

他带着任务回到北京已经是第四天了,可还是找不着一个提起此事的突破口。她是不是性冷淡呢?过去虽不主动可还是愿意让自己搂她亲她,这回怎么老躲着?就连白天说话时都不敢和自己对视。不对,这里边有问题。

琪琪夜里做梦喊起了“路路”,他便问道:“她这是喊谁呢,谁是路路啊?”

“不知道。”黄瑞云不耐烦地说着,调过身子向里睡了。

今儿是礼拜六,吕源潮想带琪琪去他妈那儿。黄瑞云一听有了一丝笑意说:“那我今儿也上我同事家打麻将去。明儿下午你们回来时我再回来。”

琪琪一听拽着她妈手蹦着说:“我也跟你去!我要——”

“不行,你奶奶看我没带着你来,肯定生气。走,跟爸走。”吕源潮不容分说拉着琪琪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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