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爷到家了吗？

我和我妈每天游泳。

几百平米的泳池每天没几个人游泳，德国游泳教练Lisa 每天带几个孩子游泳。她标准的行头，一身黑，长袖泳衣，硕大的屁股，戴个黑帽。Lisa40多岁，面容姣好，就是那屁股不知怎么长的，走样了，巨大。她人很好，爱说话，每次都跟我唠几句。可有时早上看见她遛狗，跟她打招呼，她好像不认识我。嗯？就光着你才认得出来？后来在泳池里，她想起早上看见我了，又认出我儿子和他爸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仨是一家子，还有那个老娘”。

“咱们每天就那么几堆儿人” 她指着一池水，有点伤感地说：“那个美国人走了，我忘了他名字了……” ”哦，那个美国大爷啊？是啊，他回美国了，我还没问他名字呢！” 我也有点遗憾。

美国大爷是我们泳池的朋友，每天来游泳，每天打招呼。其实我看见美国大爷好久了，有几年了吧？不知他是做什么的。看起来他有60多了，中等个，灰白连毛胡，长着一张笑脸，对人特和善，每次见我和我妈都打招呼，“hello ladies! How are you?” 我妈说：这老头真好，特懂礼貌。”

我以为他是来看他孩子，可签证也够长的，老在这。我遵循这个规矩，洋人不主动说，我不会问的。谁知道哪个啥个性？这个是秘密，那个是隐私。就他那口音也是我老公听出来的，因为他的美式口音不重，我还真没听出来。

美国大爷长的像英国保守党领袖Corbyn, 满脸胡茬，还像肯德基大爷短小精悍，老笑眯眯的，给人好感。这天大爷心情倍儿好，冲着我和我妈游过来，说他第二天要走了。我说你要去哪？不回来了吗？“不回来了，我在这待了三年，星期五我要回美国了。” 他掩饰不住兴奋，显然不再矜持。呵，不再矜持？好像我是男的。

大爷主动说他老婆是SIM的大学教授，在这工作3年，现在要回美国了，心情特别好。他说他以前是警察，有人建议他在这做part-time 警察，就是有特殊任务就去执勤，没有就不工作，他说他不太想干。我说打发时间呗，不然这日子在怎么熬？

大爷问我想不想去美国，我说当然想，那是个伟大的国家，不过我孩子小，我还没时间去那，以后一定会去的。我妈在旁边说：“我去过美国，纽约、华盛顿我都去过，我在夏威夷潜泳，在珍珠港水下看废墟…” 大爷有点吃惊地盯着我妈，心说这老太太，没看出来啊。

接着大爷跟我说他今年7月在伦敦的经历，我也跟他描述我参加的Westminster 的婚礼。我们谈的挺热乎，全然无视Lisa 那边带着一帮孩子游泳。听说我妈是北京的，他告诉我们他在北京的一段经历。

那年他和老婆儿子去北京，住一个五星酒店，在门口的中国银行换了一把美金。坐出租车的时候，司机说他的钱是假的，不让他下车。结果大堂经理帮他解围了。大爷后来去银行说理，银行说有这种可能，他们管不了，往里送钱的不是银行的，是subcontractor 。老头碰上不讲理的了，真是无可奈何，只好留着那钱做个纪念。

听着，我为他不平。哪有这样的道理？银行用假钞，还不承担责任。这样的国家怎么谈法律、秩序？然后我们又聊到了贸易战，他说贸易战中国要比美国输的多。我说最后赢的可能是中国，因为全体人民为贸易战买单，而美国战不到底就得下台。

说着我们忘记游泳了，一看表，小孩要放学了，赶紧出水回家。

第二天是星期四，想着大爷这天可能没时间游泳了，小孩他爸爸也感冒在家休息，我们游泳晚了半个小时。我以为看不到大爷了，没想他坐在太阳伞下等我们半天了。他说他已经游完了，在这等我们，跟我们告别。我祝大爷一路开心。

没说两句大爷就走了，我觉得大爷有点儿失落，其实我也有点失落。我以为还可以跟大爷神侃一会儿。我很怕离别，怕失去，怕自己失态。每每离别我都特意选择短平快，掩饰我的内心。我妈也说：这老头真好，真有礼貌，特意来跟咱们告别。

Lisa望着空旷的水面，无奈地撩了撩水。美国大爷这会儿到家了吧？他说他要搬到纽约州去，那里很漂亮，离Toronto 有半小时的路…… 这时，Lisa、我妈和我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真羡慕大爷，客居的我们啥时候有个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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