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无事》

 

尽管几家人一年里经常聚餐，赵宇从来没看得上过那几家的任何一个人。

 

自己和老婆在国内上的研究生，有个独生女。

宋家，男的离过婚，和前妻一个女儿，和现在的老婆两儿一女。

孙家，山村里出来的凤凰男，老婆在家带孩子。

吴家，夫妻俩在国内上的本科，俩孩子丑得令人发指。

 

最初几家人遇上，有的是因为工作关系互相认识，有的是因为当时住邻居。后来尽管离开公司或者换了住处各自散了，仍旧保持每逢年节轮流到各家吃喝的传统。

 

每次聚会的话题，随着年龄和关注走。

当年等绿卡的阶段，赵宇不是第一家拿到的，便向孙家的凤凰男旁敲侧击询问细节。凤凰男申请的是特殊人才类别。赵宇心里冷冷地道：什么特殊人才，不就是有俩paper吗，还不知道是第几作者。

等到自己拿到绿卡之后，马上回国。从国内带回一些小点心，聚会的时候，特地张罗给凤凰男的那几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男娃女娃。得意地心想，就你那点儿工资，哪儿舍得一大家子一起回国，哪儿还能给孩子带点心！

 

接下来的聚会开始讨论学区房了。赵宇在等，等其他家都买好各自的第一个房子然后他一家家去看。走了一圈，还是离婚男宋家的面积最大，地点最好，房子也较新。哼，他不过是靠着他现在的老婆罢了，听说他老丈人有钱。那女人看上他哪一点了，他个儿又不高，脑筋又不灵，不就是在公司里当个manager吗，管不了几个人还得被一大堆人管着。

凤凰男的校区一般，本科男的校区税太高，离婚男的校区离自己看中的区域近。照着离婚男家的房子模式，赵宇开始找房找中介。最后在预算内找到了不是一样新的，但是房子面积多于其他各家的，赵宇决定买下。

 

请各家来参观新居。自己和老婆都有那么多认识的人，如果一拨儿一拨儿地来，怎么受得了。干脆，认识不认识的，大家一起，同一天。省事。聚会的那天，街道上排满了车，人声鼎沸。几十号人在赵宇家的院子里自助烧烤，离炉子近就吃得饱。后来烤炉旁边围满了人。赵宇差点儿中暑。草地后来也修复了一阵。

 

年底聚会大家各说各自公司的时候，听到凤凰男在问本科男博士读得怎么样。赵宇赶紧过去听。原来本科男目前在全职工作之余，想拿个博士。不做全日制学生，每学期一到两门课。公司付学费。“那得多少年啊！”赵宇很关切地感叹。心里在合计，公司付，一年能付多少个学分？就他那点儿智商，能上得了博士？这么长的时间，我就不信他坚持得下来。

回到家，立刻上网看看州立大学那一个博士的要求。自己也上一个？太累了。下班回家哪儿有时间。倒是有网上大学，可是报名也够繁琐的。再说，花了钱后能管什么用啊！

以后聚会，赵宇和凤凰男一起，听本科男说上学太累。就是嘛，瞎折腾。赵宇心里得意了一点儿。

 

孩子们渐渐长大，有的上大学离了家。赵宇看着女儿的成绩，心下一沉。

聚会的时候，女儿本也不再愿意跟着去。赵宇也不太想去面对各家的询问。推过几次聚会。

直到女儿上学走了，赵宇和老婆才重回聚会队伍。解释说孩子青春期太难搞。至于学校，孩子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尊重，孩子高兴。最终还不是找到好工作要紧。

 

凤凰男最近被提升为主管，家里孩子一半上了大学，一半还是老婆天天接送。

本科男的博士仍旧没拿到，只过了笔试口试，论文还没答辩。

离婚男开了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要换个新的房子。

大家更忙了，聚会的次数明显减少。

 

赵宇去遛狗。看见了自己脚下的街道，直直的，干干净净，一览无余。寻思自己在这里也住了八九年了，厨房也得翻新了，工作也有点儿鸡肋，升职也无望。要不也换个工作换个环境？可是换的话，似乎有点儿晚了，而且人也越来越懒了。猛然生出一股邪火，撒在小狗身上。狠狠勒住狗绳，狗东西，给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