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和小崔赶到医院,观察室外已经有几个人了。
谢鹏飞招呼书瑜过去,“那位是王达的母亲。年轻的,长发的是女朋友,小丹,那一对儿是朋友,小贺,小周。王晓一会儿就到。”
“报警了?”
“已经备案,等王达醒了才能录情况。”
书瑜隔着玻璃朝病床上看了看,伤大部分都在脸上,整个脑袋包在纱布里,一条腿吊着。
“大夫说了,没伤到内脏要害,生命没问题。”
“腿断了?”
“没有,都是伤在表皮。吊着是怕他醒了蹭着。”
“打劫?情敌?谁送来的?谁报的警?”
“小贺报的警,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的医院。过去问问?”
“哦,老王来了。”
“那个是急诊大夫,副院长也来了。”
谢鹏飞和书瑜都站起来,王晓和他们握了握手,说些感谢的话。
大夫说伤者可以推到康复楼的病房了。副院长赶紧张罗着带路。
新建的康复楼明亮干净,大理石地面,水晶吊灯,病房是个套间,带个大阳台,硬木沙发茶几,套间内还有卫生间。
王晓点点头,副院长松了口气,又说了些客套话,才和主治大夫走了。
王晓扶着老婆坐下,让小丹坐在边上,挥手示意小贺小周坐他旁边,“小贺,谢谢你送小达住院,发生了什么?”
书瑜看了鹏飞一眼,书瑜对嫌犯及证人的采访很有自己的一套,从他们的用词,表情,微小动作,眼神,等等,能判别出真伪。一旦问题问过了,就有了准备,再审问,就比较困难了。
鹏飞耸了耸肩,这时去阻止王晓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两人专心坐在侧方的沙发上,听王晓问什么。
小贺二十出头的年纪,深色皮肤,头发齐肩,左耳戴个耳钉,下巴上留了细细的一道胡子。一身阿玛尼夏装,米黄色裤子,灰色夹克,米色翻毛皮鞋。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自信和自大。
书瑜对这种富家子弟没什么好感,不喜欢他们自我中心的优越感。王达是个另类,寡言少语,少有的能坐稳,能踏实干点工作。
所以看到王达的惨样子,书瑜第一个猜测是被同伙欺负,这样老实巴交的孩子,不会在外面闯祸。
只听小贺说,“我收到达哥的短信,让我去救他,附了一张GPS的照片,有显示他在哪儿。”
小丹一直搀着王妈妈,这时抬起头,接着说,“小贺又转给我,我们到了那儿,找了半天才找到。”
“他说什么人干的了吗?”
两人都摇头。“找到后我马上打了120。”
“我打的110。”小丹说着,撇了小贺一眼。
“小达不自己打120,反倒先给你发短信?”
“王叔叔,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好兄弟,达哥信任我吧。”
王晓叹口气,“你救了他,我谢谢你。回家吧,给你爸带个好。”
“没事儿,我等达哥醒了再走吧。”
“你忙了半天了,回去歇歇吧。有什么事我让小丹跟你联系。”
小贺便不再说什么。
书瑜咳了一声,“小贺,我是王达的律师,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小贺看了一眼王晓,耸了耸肩,“没问题,问吧。”
“从你接到短信到你到达,用了多久?”
“我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又收到一个短信才信,”他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几下,“间隔三十四分钟。到了以后又找了一会儿,这个不记得了,手机上没法显示。”
“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就哼哼了两下。”
“然后就昏迷了?还是一直清醒?”
“我也不知道。”
“你和王达认识多久了?”
“小时候就认识。六七岁吧。对吧,王叔叔?”
“一直交往?”
“多是短信,微信什么的。中学没在一起上,我高中就出国了。我去年回来以后才常见面的。”
“你们有共同朋友?”
“有啊,有那么几个常聚。”
“有微信朋友圈?”
“有。”
“常在什么地方聚?”
“酒吧啦,会馆啦。有时候去家里。”
“王达除了喜欢玩儿游戏,还有什么喜好?”
“好像没别的了吧。”
“那你们在一起聚会就只是玩游戏?”
“有时候也有其他事情啊。”
“他跟你们一起玩儿,还是缩在角落里自己玩儿?”
“达哥要是喝点酒的话,可以很活跃。”
“嗯,好吧。谢老板,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贺,你在收到王达求救短信之前,最后一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我查查手机。哦,昨天,不对,前天上午,九点半左右。”
“你肯定?”
“肯定。”
小贺见没什么人再问问题了,很有礼貌地向所有人打了招呼,才拉着小周走了。
小丹迟疑了一下,“王叔叔,小达最近有没有跟您要钱?”
大家都抬眼看她。
王妈妈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
王晓皱了皱眉,“没有啊,一个月八千块还不够花?他去实习有工资了,不高,所以我也没减。他缺钱花?”
书瑜看了一眼谢鹏飞。
“提过,可没说要多少。”
“他不就打游戏吗?能花多少钱?”
这回谢鹏飞看了一眼书瑜。
“小丹,你知道他打些什么游戏?”
“我也不太清楚,全是打仗的。”
“那能花多少钱?”
一时大家都没有话讲。王晓唉了一声,起来去卫生间。
书瑜坐在王妈妈对面,“阿姨,小达工作很认真,是个好孩子。”
王妈妈点点头。
“他是最近跟您要钱花吗?”
王妈妈惊了一下,抬眼看看厕所门,点点头。
“要多少?”
王妈妈叹口气,颤颤地伸出两根指头。
“两万?”摇头。
“二十万?”摇头。
“不会是两百万吧!”点头。
小丹轻喊了一声,捂了嘴。
“阿姨,不用着急,慢慢问清楚为什么。”
书瑜回到谢鹏飞身边,低声说,“看来是被债主黑了。”
书瑜回到家,已经过了半夜。
建平正端着一杯茶,站在院子当中,“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你,连梅也不知道。”
“在医院。”
“哦。”
“那个实习生,王达,你见过的,住院了。”
“病了?严重吗?”
“很严重。”
“听说他爸是个什么什么人物,可以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哼,你爸是那个刘省长,是不是?”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哎,怎么说我呢?”
“你自己说的呀,老爸是个人物,就应该有最好的待遇?”
建平摇摇头,一扬脖,喝干杯子里的茶,“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书瑜跟着他进了厨房,“我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
建平把杯子放在水池边的台上,在饭桌边坐下,“什么事儿?”
“我有个朋友,怀孕的朋友,别乐!不是我的。她身体不好,住了两天医院,明天出院呢,我想让小樱照顾她几天。我把主卧让给她,我在客房跟你挤一挤。房租我按天退给你。”
“未婚先孕?”
“对。婚礼定在九月。”
“男朋友,未婚夫呢?”
“在外面出差。”
“哦?”
“哦什么哦,别跟我这儿阴阳怪气的。这么安排行不行?”
“行啊,我没问题。”
“谢谢。”
悦茗轩,饭点儿。
箫宏和书瑜一前一后进来。梅梅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侍者带他们到常坐的桌子坐下,“二位还是茅台?”
“我想喝杯红酒,你们这儿最好的拿一瓶儿过来。”
“一定是最好的。您等会儿,葛先生。”
“你丫自打那个刘屁来了以后,就变坏了。”
“喝点儿红酒怎么就坏了?”
“那玩意儿不对付咱这味蕾,酸不溜秋的。”
“烈酒伤肝,红酒养心。”
“瞎说吧你就。”
“那你喝什么?”
“我不喝酒,来罐儿可乐吧。”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梅梅也培养了你多年,怎么喝回去了?可乐?不许!”
梅梅端着两只酒杯过来,“少见呐,哪阵风把红酒吹你这桌上来了?”
“我可没点红酒。你那个领班也不问问我,炒他鱿鱼!”
“宏哥是饿的没好气儿吧?你猜他要喝什么?”
“我偏要喝可乐。”
“小箫原来喜欢这种饮料?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一会儿,梅梅回来,端着一杯可乐,浮着冰块儿,还有书瑜点的那瓶红酒。
“这个像可乐,比可乐好喝。”
“尝出什么了?”
“有酒精。”
“没错,悠着点喝。”
“喝得喝得,有什么?”
“朗姆酒兑可乐。”
“你给我拿的什么红酒?”
“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认识这字。法文?”
“是意大利酒,不像法国酒被吹上天,所以同样价钱的话,我更偏向意大利酒。你先尝尝?”
“嗯,也好喝。”书瑜咂么了滋味儿,“法国酒醇厚,带点儿涩,意大利酒冲些,偏甜。”
“你丫什么时候成品酒师了?”
“品酒沾不上边儿,确实不一样,连我这个酒盲都能喝出区别来。”
“红葡萄酒很有意思,你要是喝进去的话,学问大了。”
“酸的。”
“葡萄酿的当然是酸的。”
“我操!”
“喂,宏哥,不喝就不喝,犯得着骂人吗?”
“彩虹!”
几人都朝大门望去。
彩虹穿了件白T恤,浅色牛仔裤,长发披肩,未施脂粉,直直地朝他们走来,目不转睛,只盯着箫宏。
“我,”
箫宏不等她说话,一把揽在怀里,“老婆,老婆,老婆。”
彩虹开始抽泣起来。
“别在这儿肉麻了!去后面我办公室,想干什么都行。”
看箫宏搂着彩虹走了,梅梅转过身对书瑜说,“刘建平在英国和瑞士的历史都查到了。”
王妈妈躺在沙发上午睡,小丹陪在边上,见书瑜和箫宏进来,忙起身相迎。
书瑜做了个手式,三个人轻手轻脚出来,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下。
“我操,还有个喷泉,比五星酒店还厉害。”
“小丹,这位是箫宏,私家侦探,我们经常合作。”
两人握了握手。
“王达的情况我跟宏哥讲了,我们有些问题先问问你。”
小丹点点头,“我知道的都讲了。”
“警察来过了?”
“嗯。”
“你说你打的110?”
“嗯。”
“小贺一开始不同意?”
“他,没有。”
“要不就是王达不让?”
“我们找到他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所以是小贺。”
“嗯,他说王达不愿意,要不他自己就报警叫救护了。”
“后来怎么又报警了呢?”
“因为,因为,我觉得应该报警。”
“因为你知道王达为什么被打?”
“我不知道!”
“你只是不知道谁干的。”
“我真的不知道。”
“他向你借过钱?”
“没有。”
“向小贺借过?”
“不知道。”
“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我不知道,他跟阿姨要钱呐。”
“他向你们借钱没借到,才找他老妈,是不是?”
“我真不记得,一星期前吧。”
“为了打游戏?”
“他没说。”
“他跟小贺很哥们儿?”
“一般吧,就是最近总在一起。”
“最近?多近?”
“嗯,两三个星期吧?”
“你和王达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大学里认识的,三年多了吧。”
“好吧。你要是想起什么,就跟我们讲。咱们都是来帮王达的,对不对?走,看看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