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秀秀(小小说) - 我五年半前写的东西

来源: Porcelana 2018-08-09 10:05:5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2513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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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秀秀(小小说)

我当博士生的第一年,经常以图书馆为家,除了正规课业之外,也常自己读些和经济专业沾到边和沾不到边的东西。

一天晚上,我读了几篇在社会学期刊上关于中国农民工 (Chinese Migrant Workers) 的文章,直到很晚才回到宿舍。那几篇文章给我很深的感触,晚上久久不能成眠。最后虽然睡着了,却做了一个许多年后都还记得很清楚的梦。大概是人们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往后的许多年里,我曾多次试着以这个梦的结构和内容为基础,在细节上补充和润饰,写成一篇小小说。最近一次的成果,先给老公过目。他读了大笑,说这作品代表典型的小羊,也是他爱的小羊。他认为尽管文中或许有和真实情况不合的地方,如政府手续和医保的细节,但既是写梦境,就无所谓了。在他的鼓励下,我将它发表于下。

在那个梦境里,我化身为一个叫秀秀的姑娘。秀秀大概是二十二二十三的年纪,住在中国某个大城,在一家高档的幼儿园当教师。秀秀不是美女,但人如其名,长得秀气清秀,因此不乏追求者。常有幼儿园学生的父亲送她名贵首饰名牌精品什么的,但她都很委婉很客气地退回了。

这一天,我(秀秀)按每周的习惯来到查经班。唱诗之后查经之前是介绍新来的人。新来的人里有个年约二十六七的黝黑汉子。他做了个简单的见证。他说他原来带着老婆和年幼的女儿离开家乡到这城里来打工,后来老婆受不了城市的诱惑,抛下女儿和他离婚而去。他本来万念俱灰,但信了耶稣后得到力量和勇气,再辛苦也要好好把女儿养大成人。他讲得很诚恳,很真挚,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从查经班回家的路上有一家平价餐厅,我习惯每次在那里用餐。这一天餐厅里人很多,等我拿到饭菜时一望,所有桌子都已经占满。正在发愁的时候,我看到角落那里坐着的正是刚才那位黝黑汉子,他对面的座位还是空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去。

"对不起,我也是查经班的。这里的桌子都满了,我可以坐这里吗?"我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问题,坐吧,"他抬起头看看我,"姑娘也是基督徒?"

"嗯,三年前受洗的,"我说,"刚才很被你的见证所感动,很诚恳,很真挚。"

"姑娘说笑了,"他笑着说,"我是粗人,可没你们城里人会说话。"

"我们城里人会说是会说,但常常就是缺少那份诚恳和真挚,"我说,"我叫秀秀,你怎么个称呼?"

"叫我老刘吧,做工地方的人都这么叫我。"

"你做什么工啊?"

"在一家货运公司当搬运工。工资不高,但够我和女儿省吃俭用过日子的。"

"你女儿多大了?怎没见到她?"

"三岁。邻居一位好心的大婶帮我带着。我平常做工时也是她帮我带。可是下一周她也得做工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相信上帝会给我一条路的。"

"我是幼儿园的教师。我可以跟我们园长求情去,请他做做好事,免费让你女儿来我们幼儿园。"

于是这位叫小喜的三岁女孩就开始来我们的幼儿园。好心的大婶早晚顺道接送。幼儿园当然不是免费,只有打折,从我的工资里拿出来的,但我没告诉老刘和大婶。小喜很聪明,学习上一点都不会输给家境很好的同学。她又出奇地成熟懂事,情商智商都远远超过一般三岁的孩子。

每周的查经班老刘都会去。然后我们会在那家平价餐厅一起吃饭。我会告诉他小喜在幼儿园的状况,他也会谈他做工和生活上的种种情形。

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转眼就是半年。一天,小喜早上来到幼儿园就一直哭。问她起先不肯说。后来终于说爸爸病了。

我向幼儿园请了紧急临时假,带了小喜赶到老刘家。老刘看来病得不轻。

"怎么了?"我问。

"被车给撞了。"他苦笑,"车子跑了。没关系的,休养几天就会好的。"

"内伤可不好,"我说,"到医院去吧。我看你伤得不轻,生命悠关的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小喜怎么办?"

"我没户口没医保的,医院那会理我?"他再苦笑,但像要流泪。

说的也是,没户口没医保的,医院那会理他。我想了想,终于有了个主意。

"这样,我有户口有医保,"我说,"我们去办结婚登记,这样医院就会收你了。"

他愣了一下,看看小喜,二话不说,拿了证件披上衣服带了小喜就和我出了门。我们到了政府机关,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就把他送到医院。

老刘住院的那几天,我每天下班的时候送小喜回家,做了晚饭,和小喜一起吃了,然后把桌子收了,碗筷洗了,帮小喜洗好睡了。这个简单的住处除了卫生间外没有隔间。我用木板替小喜隔出一块属于她自己的空间,她的小床和我给她买的玩具都在那里。然后我把大床铺好,自己在那儿睡。

老刘出院的那天,我特别多买了些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然后和小喜到医院接了老刘回来。饭后老刘到门外做医生要他每天做的复健操,我像这几天一样,把桌子收了,碗筷洗了,帮小喜洗好睡了,然后把大床铺好,躺进被窝里。一转身,看见老刘推门从屋外进来,我侧着身子半坐起来。

"不早了,来休息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子往床的里边靠,腾出他的位子。

"你,秀秀,你,你是来真的?"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来真的来假的呀?"我不解地问。

"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你带我去登记只是为了给我看病,出院后就要去办离的,"他苦笑地说。

"你怎会这么想啊?"我笑着说,"我当然是当真的。"

"这,"他的表情从原来的惊讶变成惊喜,"我真不敢相信,我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我突然从梦里醒过来。左右一看,原来我还在研究生宿舍。我走早窗户前,看到外面的夜里月明星也明,院子里的蔷薇在月光下默默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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