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北燕被扑鼻的槐花香醒,一睁眼,书瑜笑咪咪地坐在床边,“槐花摊饼,小米粥,辣酱菜丝儿,我童年的最爱。尝尝?”
“哇,好吃!”北燕赞不绝口,一抬眼被墙上的四幅油画吸引。“谁画的?”
“我妈。”
“画的是你吗?”
“嗯,我爸抱着我。”
“为什么都是背影?”
“我和我妈能记起的,就是我爸的背影。”
“你妈妈画的太棒了,她画出了忧伤和期待。”
“是吗?我看不出来。”
“书瑜?”
“嗯?”
“你在躲避。”
“没有啊。”
“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
“书瑜!”
“真不知道。我爸早就不知去向,我老妈可能在法国或者英国。好啦,别问了。快起床,小樱还做了槐花馅儿饺子呢。”
“你摘的花?”
“是啊,起了个大早,摘了一大筐!”
“书瑜,谢谢你。”
“甭客气。”
“我今晚还能来吗?”
“当然,噢,不过我,我约了小雨。”
“哦,好吧。”
“北燕,”
“我明白。”
“不是的,我只想带她看看电影吃吃饭而已。”
“我明白。”
“小明?你还喘气儿?辑毒扫黄如何了?噢,好。你哥?好像在吧?什么?他一大活人,想去哪儿我怎么能看得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你肯定?那你得跟他讲,他是你哥。好,好,我尽力。甭客气。”
书瑜,箫宏,大明,都坐在李蕾的大办公室里,传看着一沓打印在纸上的照片。
“虽然我那泡菜坛子不在这里,王晓显然对古瓷感兴趣。特别是明清的官窑珍品。”
“看样子他收藏瓷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才会有人找他卖嘛。”
“你们以前没打过交道?你说你多是卖给私人收藏家,王晓没有找过你?”
“是不是他当年也觉得分赃不均?现在趁机拾捣你一把?”
“王晓可是个大富豪了,还是什么人大代表,该不屑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吧?”
“年轻时,王晓比较安静,有自己的蔫儿主意,肯卖力气。他能有今天,倒也不惊奇。”
“看来你和他还挺局气。”
“嗳,我倒觉得你可以主动联系他。看他什么态度。”
“没看见他这两天和其他倒儿爷有什么联系。”
“人没在一起,不等于没有电话交流。”
“蕾姐,你没有监听仪?别这么斜楞我?算我他妈没说!”
“干什么都要有底线。”
“算我没说,行了吧?”
“你做私人侦探,监听不是你本行?”
“你是说我没底线?”
“我没说,你自己琢磨着。”
“你们俩同行冤家啊。”
“我们昨天去古董鉴定行,其实也放了话儿,看能不能传到王晓耳朵里。”
“老龚和我是多年的交情,所以才肯告诉我王晓询问了什么,还打印了这些照片。话儿肯定是传过去了,看王晓肯不肯和我再接触,到底我们那段儿也不是什么光荣历史。”
“我和明哥还去朱杰的公司,和那个王国强的分行转了两圈儿,按目前情况看,两人只是业务往来,朱杰去银行贷款,因为他是大客户,王国强这个分行长亲自接待,纯属正常。”
“能排出他们的嫌疑吗?”
“下结论为时尚早,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程煜那儿有什么动静?”
“这小子没一刻消停,满京城转悠,都是些商城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每晚不同地方过夜,都是酒店,不同的女孩儿。”
“哼,都是花钱的地方,老程手又紧,小程最有动机打劫明哥,他又有信息来源。目前为止最大嫌疑人。”
小雨为今天的约会刻意捯饬一番,年轻丰满带有弹性的身躯紧紧包在一身紫色长裙里,书瑜看得直咽口水。
远远看见书瑜的宾利,小雨带着羞涩的笑容奔过来,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跌坐进来,搂住书瑜狠狠亲了一口,才捋了捋头发,系上安全带,羞答答地问,“你带我去哪儿?”
书瑜还在回味她的滋味,深吸口气,“看电影,异星觉醒,怎么样?”
“新电影!美国大片!瑞安雷诺兹是我的最爱!他的每个电影我都看了至少两遍!”
“然后去吃饭。要不,尝尝厉家菜?”
“哇塞,老贵啦!”
“呵呵,只要你喜欢,就不贵。”
“喜欢喜欢。”小雨点着头,一头卷发跟着上下跳。
“你的头发变了?”
“你喜欢吗?”
“长发好看。”
“那我就烫直。”
“啊?”
“巴西烫啊。可以烫得直直的,长到腰间。”
“喔,好好。”
电影紧张刺激,小雨配合的很好,时不时尖叫着钻到书瑜怀里,让书瑜有机会在她身上揉搓几下。
这份兴奋劲儿也带到了餐厅,随着一道道美味上桌,小雨不时惊呼,咯咯笑着,坚持要书瑜喂她。
书瑜被小雨的活力感染,自觉也年轻了十岁,花多少钱都乐意。
坐到车里,书瑜刚刚打开手机,马上电话响了,“张大经纪人!这么晚还工作?啊?谁?大茶壶?明儿不行吗?噢,噢,好,我马上回去,让他过来吧。”
挂了电话,一瞥眼,看见小雨一脸兴奋,握着嘴。“你怎么了?晕车了?”
“大茶壶!你认识大茶壶!他是我的最爱!”
“你不是说,那谁瑞什么的不是你的,”
“你一定要带我去见他!”
“我不认识他,我和他经纪人打交道,起草合同什么的,他就是来签个字。听说明天要去赶场,所以才肯过来,要不就去老张那儿了。”
“我不管,反正我想要见他。他是我的最爱!”小雨双手抓着书瑜胳膊,摇了起来。
“好好好,我带你去,别摇我,车快开沟里去了。”
小雨刺耳地尖叫起来,吓了书瑜一跳。回头看她笑开了花的脸,放下心来。
大明和北燕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小雨看见钟医生,有些惊讶,面上尴尬。北燕倒是大大方方打了招呼。书瑜顾不上,“我得先把合同整理打印出来,你们先坐着,明哥,你也算是半个主人,好好照顾姑娘们。”
“你只管先忙去,有我呢。”
等书瑜忙完回到客厅,只看见大明陪着小雨,“钟医生要早起,先去洗澡了。”
看着书瑜着急的眼神,大明笑咪咪不紧不慢的又接着说,“我也要睡了,我回西厢房陪陪钟医生。”
书瑜偷偷呼出口气,“谢谢明哥。睡个好觉。”
小雨等大明走了,才凑上来,偎着书瑜,“钟医生怎么在你家?”
“你不是听大明哥说了?她是他的朋友,我又有客房。”
“我怎么不信你呢?”
“是真的!再说了,钟医生不是要结婚吗?”
“你可不许骗我。”
“没有没有。”
“嘻嘻,大明哥人挺好的,我刚才还想,咱们仨,”
“操,”
“别急呀,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说着,小雨的手开始下滑,“小雨,一会儿大茶壶就到。”
一直到清晨两点,还不见大茶壶的影子,书瑜拿本书,和小雨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等,一页纸,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也不知所云。小雨撑不住,靠在书瑜怀里睡着了。
快到三点,葛书瑜律师事务所的门被敲了几下,小雨一下跳起来,“来了来了。”
书瑜开了门,一个长得跟小崔差不多的年轻小伙子站在门口,“葛律师?我是大茶壶的助理。合同呢?”
小雨在后面跳了两下,“大茶壶呢?他人呢?”
助理皱了皱眉,“在车里等着呢。”
书瑜忍了忍要骂出的话,“你等着。”回头从书桌上拿起一式两份合同,“给,都签上。”
助理接过来,一句话不说,转身颠颠的,一路小跑着沿胡同颠下去。书瑜看见远远停着一辆车,只有副驾上手机发出微弱的光亮,照着一只肥嘟嘟的下巴,和一双离的很近不很聪明的眼睛。
“我能去找他签名吗?”小雨探头探脑地张了一会儿,轻声问书瑜,“我是他的粉丝啊!”
“你看他像要见粉丝的样子吗?”
“我要偷偷离近点儿看看他,行吗?”
“不行!”
助理又颠颠的跑回来,“签好了。”
“你给我待着,我检查一下。这儿,这儿,都没签上,拿回去补上!”
“嗳,我马上回来。”
果然,一转眼,助理举着合同颠儿回来了,“行了吗?”
“我这个朋友要见见他,你带她过去。”
“这?”
“小雨,去吧,看一眼就回来。”
小雨跳跃着朝那辆车奔去,助理赶快追着,压低声音在后面喊,“别,别打扰他!”
书瑜扫了一遍合同,扔在桌上,拿起手机,“张华,醒醒,喂,醒醒。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丫以为他是他妈什么大腕儿,他丫在我这儿摆他妈什么谱!明儿再找你丫算帐!我睡觉去了。”
小雨一脸沉醉地走回来,书瑜微微摇头,问她,“看见了?”
“嗯。隔着车窗,还朝我笑呢,要不是那个小瘪三儿助理把我推开,我肯定能拿到签名!”
书瑜抓起钥匙,“人也看到了,我送你回家。你住哪儿?”
小雨瞪大双眼,委屈地问,“你不留我吗?”
“我客房都满了。”
“书瑜?”
“吃了喝了玩儿了,也见到了你的最爱,两个,”
“你嫉妒了?”
“呵呵。”
“我就一脑残粉,你才是我真正的最爱啊!”
“我受宠若惊。”
“我说的是真心话啊!别赶我走,好不好?”小雨说着,哭了起来。
“好好好,我信你。别哭了,其实我挺喜欢你,”
“真的?那咱们,”
“别急,听我说,那咱们就认真的谈场恋爱,看看电影,吃吃饭,一步一步发展,好不好?”
“你不是要甩我?”
“相信我,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喂,嫂子,这么早?宏哥儿怎么了?噢,我吗?昨晚睡太晚了。没没没,我有那么不堪吗?是吗,花儿收到了?还没到送九十九朵的时候呢!小雨高兴就行。对,对,是,是啊。得,你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放屁的味道你也知道了。该打该打,不跟你贫了,我得起床了。”
“北燕。我是,是我。嗯,嗯,当然。我晚上下班去接你?好,再见。”
“鹏飞!我躲你干嘛!睡晚了,想什么呢!是彩虹介绍她的同事。钟医生?没有哪。鹏飞,这种事不能催,适得其反。我会抓紧的,一星期吧。那边我不管,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行,放心。行,每天汇报。”
小樱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被单,“葛律师,你的客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顶多再一个星期吧。辛苦你啦,我让小崔给你加钱。”
“谢谢葛律师。”
“甭客气。”
“糜先生说他先出去转转,午饭在悦茗轩见。”
“唔,知道了。”
“老板起来啦?”小崔穿了一身天蓝色西装,见书瑜开始皱眉,“老板你挺有眼光的,蓝色系列确实过季了,”
“去,谁稀罕你穿什么?老张来电话了吗?”
“来过了,要我把合同快递过去。”
“别寄,叫他过来取,带着支票过来,三万,一毛不能少。”
“嘻嘻,他可是个大忙人儿,”
“我不管,他欠我的。还有事儿吗?噢,想着这月给小樱双份工资。”
“老板,您只挣到三万,还欠人家小刘,”
“我知道,我知道。”
悦茗轩。
大明见书瑜进来,招了招手。“王晓刚才打个电话来。”
“好啊,说了什么?”
“叙旧吧。”
“还有呢?”
“下午见个面,你也去,你是我助理。”
“助理?”书瑜想起昨晚的那个。
“说你是我律师有点儿太隆重,可不带个跟班儿吧,我又忒寒碜了。”
“嘿嘿,你怕寒碜?”
“书瑜,你很仗义,事成之后,”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你有多大把握破案?还不记得谁黑了你?你这种选择性记忆,少了很多线索。”
“时间,人物,地点,动机,这些不是破案要考虑的吗?咱们不是一直在做排除法?”
“我们像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不都是你在适当的时候提供适当的时间人物地点和动机?”
“嗨,原来,哦,原来你,你怀疑我自编自演一场苦肉计?我何必呢?”
“我怎么知道,你说呢?”
“你真不亏做过侦探!”
“别打岔,老实交代!”
“先点菜,我饿了。”
酒吧今天没开,梅梅也不在。台湾厨子亲自端上油亮油亮两碗菜,寒暄了几句。大明书瑜低头吃饭,半天无语。
“我是在努力回忆落下了什么情形或是线索,绝没有拉偏你们的意思。你总不能让我把小时候欺负女同学打过老师砸了多少玻璃,这类的事都抖搂出来吧。”
“你还打过女老师?!”
“男的,体育老师,比我还高半头呢。他借着教动作,甭管男生女生,身上乱摸,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性骚扰这回事,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合伙揍了他一顿。”
“后来呢?”
“他没敢言语,调走了。”
“哼,没准调我们学校去了。”
“不会吧,你我差着快十年呢。”
“嗯,除了打老师,你还想起什么了?”
“哈哈哈,你真厉害。”大明摇着头,“我想到的,都讲了。”
“我给你提个醒吧。”
“哦?你说。”
“你说过被截的箱子里有三个,噢,三种东西,你只说了两样,瓷器和毒品。第三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