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烟波江上 (七) 江苇露著

来源: rosewh 2018-06-22 18:35:0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1515 bytes)

十六

  

        姜漂回家了,这段时间他把一切都想通了,他爱幺妹,那是他从婴儿时期就在一起的妹妹,一个血缘不同却情同手足的亲妹妹。他会为了幺妹的幸福献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不能包括情爱。因为这份爱是属于慧敏的,那是他第一次刻在心上的女人。他要坦荡荡地去爱这个女人,要把自己的一切一五一拾地向这个女人坦白,不管她听到后还爱不爱自己。

       幺妹一见到漂哥就扑上去哭了起来,她抽泣着说:“都怪我,你看你都累变形了。也怪你太性急了,其实你和敏姐的事我当天就想通了,当天晚上看你太累了,准备早上再对你讲,那知你一早就走了。” 姜漂准备了好多见面时该说的话,没想到都不用了,他吃惊地问:“你真的想通了?” 幺妹停住了哭泣带着笑意不好意思地说:“我都要结婚了。” 姜漂更惊呀,他问:“真的?我妹夫是谁呀?” 幺妹把她和阮观涛的交往统统讲了出来,只是隐满了怀孕了。姜漂听了既高兴又无奈,他为幺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且庆兴,也为她找了一个戏子而捥惜。他心里明白至所以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现在除了祝福又还能说什么呢?他装着高兴地说:“丫头,你可比哥哥动作快,看来得先喝你的喜酒了,快告诉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幺妹说:“只要房子的事情办好了就举办婚礼。” 漂哥问:“有什么困难吗?我能邦你什么吗?” 幺妹回答说:“正有个事情等着你回来决定,我们看中了一个房子,布局环境都很满意,就是观涛买房款还有一万大洋的缺口,不知道是不是能从我们店先借着,等买了房我们再连本带息慢慢还。” 姜漂一听就说:“傻丫头,什么借不借的,店就是你的!需要你尽管拿,还等我商量什么?” 幺妹听了高兴地说:“哥,谢谢你!但是这钱我们一定得还。” 姜漂说:“好,好,好,等你发财了就还吧!反正也是还到你自己店里,左手和右手的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吧?” 俩人都开心地笑了。

       幺妹顿了一下问姜涛见到慧敏了吗?姜漂说自己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幺妹把自己如何同慧敏成了朋友,慧敏如何邦自己在美院申请傍听,如何邦自己提高知识水平对姜漂讲述了一遍。姜漂看到自己一个人苦苦思索的难题在离开这段时间全都不存在了,从心里感到高兴,感慨万千地对幺妹说:“这才多久,我这小妹妹就成了大学生了,真想不到呀!” 幺妹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去找慧敏?姜涛告诉她自己恨不能立刻就去。幺妹让他还是先理个发,清洗一下,穿件干净的衣服再去,姜漂更是觉得幺妹确实变得成熟理智了。

       慧敏走出校门突然看到姜漂站在那儿,尽管衣着整洁,精神勃勃,但是黑瘦黑瘦的模样还是让人心疼。她急步走到姜漂面前,也不管周围有人没人,大声埋怨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招呼不打就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多想念吗?” 说着泪水忍不住掉下来了,哭得姜漂心中酸酸的,也差点流出眼泪。他强压内心的冲动,冷静地说:“别哭了,今天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切的,你有时间吗?” 慧敏说:“老天爷保佑,幸亏你今天回来了!我明天就要同学一起去广西採风写生,顺便借道回重庆一趟。我父亲马上就要下野了心情不好,我得回去陪陪他。如果你今不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我们才能又见面?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吗?” 姜漂说:“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你先感受一下我以前的生活环境,再吃饭行吗?” 慧敏欣然同意。

      姜漂把彗敏带到了白沙洲,指着一排棚户说:“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慧敏看着那残破的棚屋和尘土飞扬的小巷,不明白姜漂要说明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姜漂把他带进自己的家,从床下拖出了一个大木盆对她说:“我就先从我为什么叫姜漂说起吧。” 见慧敏点了点头,就把自已如何被父亲从江中救起,如何同幺妹一起吃幺妹妈妈的奶长大说了一遍。慧敏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她问:“你当初就是睡在这个木盆里吗?” 姜漂点头说:“是的,我父亲一直细心保留着它和当时我用的包被,他希望有一天我能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可惜从来没有人找过我。” 慧敏觉得那木盆似乎有点眼熟,但是又感到可能是被漂哥的身世所感动出现的幻觉,这样的木盆何止一个?

       姜漂开始讲自己怎样同父辈们一起拉纤放排,受尽生活的磨砺,慧敏听着泪水一直没有干过。当姜漂讲述到自己为反抗命运走上偷盗之路时,她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盯着姜漂,怎么也不能把小偷这个词和眼前的俊友联在一起。当姜漂讲述到如何在民生公司轮船上遇到她,如何两次偷盗她,如何用她的名义将所得捐给孤儿院,……她简直听呆了。当姜漂讲述到如何在万宜轮上训练小狗吞食了刘夫人的戒指,又如何看到她们在趸船上相聚才知道她和刘夫人是母女俩。因为自己知道祖母绿是她们家的传家宝,就让幺妹冒充她的同学查出她同母亲在汉口的住处,跟踪她们伺机将祖母绿放进她母亲手提包里……

       慧敏越听越吃惊,到后来间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姜漂讲述完了时,她才想起来问姜漂:“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 姜漂老实地说:“这里面没有一丁半点是假的!这段时间我冷静地想了很久,我想要爱一个人就必须对她忠诚,我得把我人生所有的一切都讲给你听,好让你自己去决定接不接受我的爱。” 慧敏一下子觉得姜漂就是自己看过的小说中的人物,她叫了一声:“我亲爱的佐罗!” 不顾一切地扑到姜漂的怀里亲吻他。姜漂的担心放下了,他也用力紧紧地拥抱着慧敏亲吻起来。

        就在姜漂同慧敏在一起的时候,幺妹也迫不急待的找到了阮观涛,她对观涛讲漂哥已经回来了。她讲述了漂哥对自己的祝福,并且说购买房屋的一万大洋已经不成问题,随时可以提取。观涛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不停地搓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 他想了想决定再过两天就提款买房。当幺妹告辞时他又想挽留去开房间,幺妹轻轻拧了拧他的脸说:“馋猫!慌什么?等到结了婚让你吃个够!” 说完一溜小跑着走了。

      姜漂当天又带着慧敏一起去看望贝贝,慧敏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零距离的接触江豚,兴奋得合不拢嘴。贝贝也实在够聪明,看到她是同姜漂一起来的,对她一点也不防范,不停地围绕着她站在水中的双腿打圈圈。

        慧敏那天很晚才回家,远远地就看见心神不定的芳芳正守侯在大门口等自己。还没有等她走近芳芳就跑了过来迎着她说:“你干嘛去了?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真把人急死了。” 慧敏笑着说:“姜漂回来了,我一直同他在一起。” 芳芳瘪瘪嘴说:“我猜就和这小子有关!除了他谁还能有这大的魅力。又给你灌了多少米汤呀?瞧瞧你这昏头昏脑的高兴样子!” 慧敏笑着说:“他给我讲了一个你做梦都想不到的故事。” 这晚慧敏把姜漂白天对自己讲的话完完整整的对芳芳说了一遍,让芳芳听得一惊一乍地。

      芳芳听慧敏讲完后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她问慧敏:“如果夫人和大帅知道了这些会让你同姜漂交往吗?你可是将门虎女啊!” 慧敏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管他们是否同意?什么年代了,一个新青年难道恋爱也得按父母要求办?再说我爸爸娶我妈妈时也是草寇一个,现在不是也修成了正果。” 芳芳见她心意已定,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川军驻武汉办事处派的车载着慧敏和芳芳一开出大门,慧敏就看见站在大门外的姜漂正提着一个大包站在那里。慧敏前一天晚上就告诉他自己有人送行,他刚刚回来,身体疲劳还未恢复,就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他还是来了,心中十分高兴,忙让他上车。姜漂把她们送进火车厢安置好,又和慧敏的同学打打招呼聊了几句,直到火车要开了才下车。火车开走了,车窗外慧敏摇动的手也看不见了,他才失落的离开站台回家。

     姜漂见到父亲和幺爷,向二位老人问了安,同时对自己不辞而别的行为向他们道了歉。接着他就问他们幺妹的婚事如何办理?幺爹在幺妹的婚姻上对姜漂多少有些怨恨,但是事已至此,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说自己年龄已老,也无能为力了,一切就听幺妹的吧。姜漂就告诉他们幺妹买房还差一万大洋,自己已经答应从店里支付给她。姜爷听了说就这样办很好,幺爹倒有些过意不去,感觉这样办就让姜漂吃亏了。姜漂赶紧请他别这样想,他说:“幺妹就是我亲妹妹,我们俩家本来就是一家人,没有幺妈喂我奶我能活到今天吗?我分吃幺妹的奶水时幺妹会想到吃了亏吗?” 幺爹听了漂儿这情深义重的话,心头那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十七

 

      幺妹和阮观涛约定的买房子的日子到了,她本想提前办好汇票,是观涛告诉她用汇票对方要等汇票到帐才肯签约过户,不如付现金快。幺妹一听也有道理,这天阮观涛来接她时,她已经准备好了一万大洋用一个小提箱装好了。姜漂本来想同幺妹一起去,但幺妹说店里得人照料,还是她自己同观涛一起去好,还说这是观涛的意思,他想独立办成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既然人家小夫妻要自己去,姜漂觉得自己也就不必掺和了。

      观涛邦幺妹提着箱子走到街上,因为有箱子不便二人坐一辆车子,见到一辆黄包车来了就让幺妹先走,自己随后再拦一辆跟上。幺妹刚坐下就看见又一辆空车来了,观涛马上拦着提着箱子上了车,二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奔向张之洞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幺妹无意中发现观涛的车不在后面,想必是跟掉了,她忙要拉自己的车夫跑慢一点。可是一直到了那所房子门前也没有看到观涛跟来,幺妹只好先付了车费下车站在那儿等着。

       幺妹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等到阮观涛来到,她越等心中越焦急不安。这么近的距离绝对用不了这长的时间,到底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决定沿途返回寻找观涛。她一路往回走,边走边问路人看没看见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个穿着白色格子西装的男人经过?路人不是回答没注意就是回答不知道,就这样一直走回到店里。

       姜漂见到幺妹落魂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听完幺妹的讲述,知道出事了。首先想到的是露了财被人劫持了,可是这时候正是十里长街人流最多的时间,一般很难作案。再说即使是抢劫也不可连车夫同时绑走,车夫也该去警察局报案了。姜漂想去警察局询问一下有没有人报案被幺妹制止了,她怕一旦惊动警方,劫匪说不定就会杀人灭迹。姜漂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而且说不定车夫就是劫匪。他俩决定再去那要买的房子看看观涛现在是否到了,急忙又要了两辆黄包车前往张之洞路。

       他俩到了那里仍然看不到观涛的身影,姜漂敲门想问问观涛是否已经进去了。房东不在家,开门的是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他说昨天也有人来问是不是有买房的人先到进来了?这房子确实要买,也有人来看过,可是并没有听说已经谈妥了,更没有听说过这两天有人来交款签约。幺妹一听傻眼了,姜漂心里咯噔一响,他想:“坏了!幺妹上当受骗了。” 俩人急忙赶往楚剧团找阮观涛。

       姜漂和幺妹到了楚剧团一问,原来剧团这两天也在找观涛。阮观涛已经二天没有在团里露面了。昨晚的戏还是别人邦忙救的场,差点演砸了锅。今天早上还有一位贵夫人摸样的人来找阮老板,她说昨天准备一起交钱买房,可是路途走散了,至今也没有见到阮老板。姜漂来前已经预料到是这样子的局面,并不很吃惊。幺妹听到后却感到天塌下来了,随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姜漂赶紧把幺妹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焦虑过份引起的暂时性昏厥,只要休息一下,保持心态平和就没关系了。但是医生又说,如果经常性焦虑过度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姜漂这才知道幺妹已经怀孕了。他问幺妹还有谁知道这事?幺妹说只有观涛知道,除他之外再没有告诉任何人。姜漂叮咛她暂时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他也会为她保密。幺妹此刻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她虽然不愿相信自己是受骗了,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陷入困境。姜漂安慰她说:“幺妹,别急!这事你就交给我好了,我会尽快找到观涛,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幺妹此时已无任何主意,只能全听漂哥的。

       姜漂接连找了阮观涛几天,他人在何处一点线索也没有,倒是发现他同时还有二个恋人,其中一个是某大亨的姨太太。这位姨太太滕下无子女,大亨死后被赶出家门,分得一些财产独居,就在这时认识了阮观涛。目前俩人已确定马上结婚,这女人同样看中了张之洞路紫阳湖畔的那处房产作新房。在同幺妹约定的前一天阮观涛也按事先约定同她一起去交款签约,没有想到中途他们同样地走散了,那女人准备好了的一万多大洋自然也就随阮观涛一起不知道所去了。

       阮观涛还有另外一个恋人,具说年轻美貌,经常与阮观涛同出同进娱乐场所,只是姜漂没有找到此人。她和阮观涛同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看不见人影。

       幺妹见姜漂一直找不到阮观涛,知道自己受骗了。被骗了一万大洋尽管让她心痛,更可怕的是自己已失身于他,还怀了他的孩子,今后如何见人?于是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姜漂因为找不到阮观涛自感幺妹如今的处境都与自己有关,心中充满自责,幺妹的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他想尽办法去安慰幺妹,可是这豈是靠安慰能够解开的心结?姜漂实在感到无能为力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就在姜漂一条心寻找阮观涛的时期,一天与幺妹湘绣荘相邻的炒房突然起火了。炒房本来是炒卖瓜子、花生、薯条等等干货的商铺,里面堆放的干货自然不少,这烈火在风的吹动下越烧越旺,不久就蔓延到幺妹的铺子。幺妹见大火烧过来,赶忙要店员泼水抢救。可惜火势太猛,不一会整个房子都烧了起来,大伙只好拖着幺妹躲到店外。此时幺妹忽然想起银箱还在里面,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众人见火势太大不敢进去拉她,只有在门外拼命喊她快出来。恰好姜漂这时赶到,他不顾一切冲进火海,看见幺妹已经倒在地上任凭火烧,赶紧扛着就往外跑。跑出来后也不管那店铺如何,直接送幺妹去了医院。

       幺妹一到医院就被送进急诊室。由于她刚进火场就热得昏倒在地,火场靠地部位往往是新鲜空气流入的通道,所以幺妹咽喉部和肺部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只是她的脸部有的地方被深度烧伤,必须马上进行植皮手术,不然的话会引起感染损害脑部,就这样幺妹又被送入手术室。

       在幺妹进行手术的时候幺爹和姜爷都赶过来了,姜漂让他们不要着急,告诉他们幺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脸部烧伤会留下伤痕。幺爹听了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伤心地说:“这丫头命苦,刚懂事就死了娘,又没有个兄弟姐妹。好不容易同你一起开了个店铺,现在又烧了个精光。这脸上烧了也不知道观涛还会不会同她结婚,有天我走了真不知道她如何活下去?” 姜漂和幺妹一直不敢把受阮观涛骗了的事讲出来,姜漂此更不便讲什么,只是安慰他说:“幺爹您放心,观涛不是那样子的人。再说还有我呢!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幺妹,您老放心好了。” 姜爷也在一傍相劝,幺爹才算止住了眼泪。

       幺妹脸部揭开纱布的那天幺爹和漂哥都在场,他们害怕幺妹看到脸上的伤疤会受不了刺激。事实上果然如他们所料,幺妹一照镜子就吓呆了,往日那娇美的容貌变得惨不忍睹。她又想到那负心的阮观涛在自己肚子里的种下一个孩子就骗钱消失了,现在一?大火又把自己烧了个精光,她决定不再活下去。这想法一出现对任何其它事情也就无所谓了,她对父亲和漂哥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幺爹心疼女儿,本来见到她那摸样就万分难过,只是强忍着泪水,现在见她说要睡一会儿,就马上转身出了病房门躲在一边独自伤心去了。姜漂也跟着出了门,并顺手把门带上。

      幺妹见他们俩人都出了门,就?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回到床边坐下。她想了想,又在床头柜上拿起笔,想写点什么留给父亲和漂哥。想要说的话太多了,此时此刻她回忆起父母从小对自己的溺爱,她仿佛看到父亲把自己扛在肩上看人下棋,她仿佛看到母亲在昏暗的豆油灯下为自己缝制新衣服。此时此刻她仿佛看到儿时的漂哥正带着她玩耍,她仿佛看到到穿着一条大裤衩的漂哥站在江中捞鱼,满身的肌肉疙瘩上尽是水珠,在太阳光下象一颗颗珍珠。她仿佛看到漂哥带她逛汉口,买冰淇淋给她吃……值得回忆的东西太多了,这只能埋在心底,带到另一世界。她想写下一些叮咛嘱咐的话:父亲烟抽得太多了,酒也该少喝一点了。漂哥太不注意饮食了,成天太劳累了……可是自己平时并没有少说这些话,现在说有用吗?

      她决定什么都不写了,就这样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走吧。她走到窗前,窗外六楼下是一个小花园,她的生命之花就要谢在这儿了。她推开窗户正在往上爬,突然听到门被撞开,接着自己被一双大手拉着抱进怀里,回头一看是漂哥。原来姜漂见她拆完纱布后出乎意外的冷静,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门外从门缝中悄悄向里张望。现在看到幺妹要跳楼自杀,就冲进去一把抓住了她。幺妹积压在心头的悲哀和无望一瞬间突然暴发出来,她反身抱着漂哥大声哭喊着:“叫我怎幺活呀!叫我怎么活呀……” 哭喊声响彻了整个楼层,幺爹听到赶忙进房看发生了什么事?幺妹见到父亲又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腿说:“爸爸,女儿不孝,女儿实在没脸活下去了,您就让女儿走吧!” 姜漂突然也对着幺爹跪了下去,他开口说:“幺爹,从今以后我就是幺妹的人,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幺爹和幺妹都一下呆在那里,幺妹最先反应过来,她跳起来说:“我不需要谁可怜!” 说着就向窗户跑去。姜漂随之又把她抱住,对她说:“谁可怜你?难道我们从小到大没有真感情吗?” 幺妹抽泣地说:“别骗我好吗?我知道你是象亲哥哥一样爱我,你是我哥哥对吗?!” 姜漂把她拉到床边坐下,然后对么爹说:“您累了一天了,先回家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吧。放心,幺妹不会出事的。”

        姜漂要幺妹在病床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冷静一下。姜漂语重心长地对幺妹讲:“现在咱们正遭遇災难,俩位老人心情本来就十分沉重,你这要死要活的不是给他们和大家增加压力吗?你冷静想一想,你走了一了百了,可是你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你要跳楼,这不是用刀子捅幺爹的心吗?你以前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们一起渡过了多少艰辛的日子,怎么现在就要选择逃避呢?你现在不光要为幺爹和我们想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他也是一条命呀!” 幺妹低声说:“正是因为有了这孩子,我才没有脸见人了。” 姜漂说:“孩子有什么错?再说观涛到底出了什么事咱们还没弄清楚。退一万步说,我不会让你没结婚就生孩子,也绝不会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过两天你的伤好了如果还没有观涛的消息,咱俩就把婚结了。反正又回到从前的光阴了,也用不着大操大办。只要大家高高兴兴就行了。”

       幺妹一百个不赞成,她宁愿自己被人耻笑也不愿意坏了漂哥和慧敏的恋情。姜漂劝她说:“我是喜欢慧敏,可是你认为她会爱上一个小偷吗?现在她只不过是一时的浪漫,等到她一阵子冲动过去后,她就会要求门当户对了,就是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她父母也会同意吗?” 幺妹许久许久没有出声,最后对漂哥说:“我明白你都是为我好,从小到大你一直在护着我。可是我不能靠牺牲你的幸福来拯救我自己。为了我父亲、为了你,我可以同你一起面对现在的处境,但是我不能真的同你结婚。为了不让我父亲也无脸见人,我们可以假结婚,等慧敏姐回来,我会向她说明一切,我会让她当你正式的太太,我只要能当个小妾就行了。如果她作为新派女性不愿你有妾,我可以和你登报离婚,这样对敏姐和大家都有一个交待。” 姜漂怎可能让她这样委屈自己,可是她说:“漂哥你要答应我的要求,我绝不食言。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你总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一个人想生存不易,难道死还不容易?你阻拦得了吗?” 姜漂听她这样一说,也无话可说了,只得答应按她说的办。

        大火几乎烧光了一切,姜漂同幺妹一起把湘绣荘作了个清盘,总算把大伙的工资和所欠货款还清了。俩手空空了的他俩退掉了扎珠中街的住房,带着父亲又住回了白沙洲的芦蓆棚屋。姜漂、幺妹和父亲、幺爹商量了一下,眼下幺妹烧伤结疤已经掉了,留下的伤痕也只有那样了。他们就在孟烧腊家办了两桌酒席,请了十多个亲朋好友一起庆祝一下,姜漂和幺妹就这样正式成亲了。成亲之后姜爷搬到了幺爹家,幺妹嫁进了姜爷家。除了置办了必须的床上用品给外人看,幺妹什么物品都不准购置,免得为烧光了的家庭增添债务。

      姜漂明白幺妹的心思,但是结婚对一个女孩子毕竟是人生大事,心中不止为幺妹感到委屈。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心柯护这个妹妹,不能再让她受其他委屈了。

      洞房之夜,等来客散去之后,幺妹对漂哥说:“从今以后,在人前你就是我的丈夫,只有你我俩人时,你还是我的漂哥。这大床你睡,我就睡你以前用的小床。” 姜漂说:“一切都听你的,只是我的床我睡惯了,換了个大床反而睡不好,你就睡大床吧!以后孩子出生还得同你睡在一起,床小了小心挤住孩子。” 幺妹知道漂哥从来都是好的让给自己,争论也无用,就点头同意了。

      姜漂又找了阮观涛一段时间,但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想着生计要紧,幺妹生孩子也需要不少费用。也就暂时放弃了寻找。

       幺妹痊愈后开始接绣花活,那些裁缝师傅以前都受过幺妹的关照。现在见幺妹遭此横祸,都十分同情,尽量挑选一些工费高的活给她做,也算有了一份收入。

      姜漂看见幺妹心情慢慢恢复平静,家中也没有太多的事情,也开始出门拉纤、放排挣钱去了。从此他们又回到以前过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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