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鹿鸣
“小雅，快下来，换上这条牛仔背带裤。”小雅正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趴在小书桌上握着彩色油画棒专心地画画。听到妈妈在楼下叫她，她顾不上满手油彩冲出门，蹬蹬蹬跑到楼梯口，把圆乎乎的小脸从楼梯栏杆里探出去：“妈妈，我很快就画好了。就差最后给妈妈的裙子涂上颜色了。妈妈，你喜欢黄色，对吗？”
丽莎一边往背包里塞进相机、湿纸巾、驱蚊贴、创可贴、零食、小雅的玩沙工具等等，一边笑容灿烂地抬起头。先生在家的时候，她的心情格外好：“小雅真乖，知道妈妈喜欢的颜色。前两天一直下雨，难得今天放晴，想不想出去放风筝啊？爸爸特地给小雅买的仙鹤风筝，很漂亮喔。”
小雅一听，喜出望外，胖乎乎的圆脸露出个小酒窝：“爸爸终于有时间带我去滨海公园放风筝了。他今天不用去医院给病人做手术吗？”
“爸爸就算再忙，也总是一有空就带小雅出去玩呀。你快去把图画画完，然后下来换衣服。”丽莎喜滋滋地收拾着出门的背包。
小雅又蹬蹬蹬跑回自己的房间，抓起黄色的油画棒给妈妈的裙子涂上颜色。画完了，她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画：家里的小花园里，妈妈带着小雅在扑蝴蝶，爸爸在花圃里除草。花园不大，种满了各色玫瑰。整幅画笔法稚嫩，颜色却鲜艳醒目。妈妈是棕色头发，黑眼睛，黄色蕾丝长裙。小雅则是深棕色的短发，眼睛是褐色又有一点蓝，粉红的蓬蓬纱短裙。爸爸黑头发黑眼睛，身材高大，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花园里的玫瑰一朵朵，有红色、黄色、白色。四只蝴蝶，用上了六种颜色，小雅凭着想象，把蝴蝶的翅膀涂得好象梦幻的色彩。整张图画虽然线条幼稚，小雅的用色却有着特别的细致与大胆。
看完自己的画作，小雅用铅笔端端正正地在图画的右上角写上题目：我的一家。托着腮帮子想了一想，再写上自己的名字：小雅鹿回 JASMINE，5岁。她仿佛已经听到妈妈惊喜地夸奖她：“小雅真了不起，才五岁，又会画画，又会写字。这么长这么难的名字，都会写喔。”爸爸也一定会不停地点头称赞：“小雅会写这么多汉字和英文了，妈妈教得真好。小雅要谢谢妈妈。”
放下手里的画，小雅一溜烟跑下楼，先去后面厨房洗干净手上的颜料，再依偎到妈妈身边。丽莎看着小雅活泼地跑来跑去，眼里满是母亲的慈爱。她给小雅换上白色长袖衫，浅棕色牛仔背带裤，裤腿上绣着几只粉红和蓝紫色的蝴蝶。丽莎撩起她一侧的深棕色头发，替她扎上一个歪歪的小辫儿，再别上一个粉红的草莓发卡，看上去俏皮又可爱。小雅惊讶地看看自己的衣裤：“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条蝴蝶裤子？这是爸爸上次出差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替小雅打扮齐整后，丽莎缓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从粉底开始、腮红、睫毛膏、眼线笔、再从眉毛到嘴唇一一精心修饰。丽莎是个典型的女性，注重仪容，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优雅得体。每日出门之前，一定要在梳妆台前用上至少半个多小时细细妆扮，描绘出精致的妆容。她知道先生欣赏古代的大家闺秀，以前的女孩子在闺阁之中鲜少读书，每天最大的事务，一是对镜理红妆，二是窗下绣嫁妆。这两桩事，就占据了出阁之前绝大部分的时间。丽莎知道，女人的化妆和穿衣打扮也是门学问，在这些方面她常常会请教先生的意见。
丽莎是位全职母亲，没有外出工作。作为收入丰厚的院长夫人，优渥的家境令她几乎不用为任何事务操心。家里聘有打理家务的女工和负责做饭的厨子，在先生看来，女人不用做什么，只要拿出一些时间来照顾好女儿，其他时候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行了。她顺着先生的意思，从容不迫地扮演着美丽贤惠的好妻子好妈妈，日子过得悠然娴静。
每日送完女儿上幼儿园，她要么插插花，弹弹钢琴，要么约了其他的医生太太们喝咖啡，看电影，逛街购物。每天下午四点，她会雷打不动地到厨房亲手给女儿烘培些小点心当作下午茶点，然后再去幼儿园把女儿接回家。女儿一踏进家门，就成为她全部的生活重心，她会全身心地围着女儿转悠。
先生很忙，在好些个地方飞来飞去，出差是常态。再忙，他每周也会在家里呆上一两天，打理花圃，陪女儿去户外游玩，陪着丽莎外出购物。先生很有审美眼光，常替她和女儿挑选衣物。他对丽莎极为慷慨体贴，不仅给她金卡让她可以随意购物，每到重要的节日或纪念日，一定会记得送她贵重的首饰作为礼物。
丽莎尊敬仰慕着她的丈夫，对他一向言听计从。
“女为悦己者容”，每到先生在家的日子，她当然更是精心打扮，希望成为令他满意的理想妻子。丽莎的混血面孔原本已是百里挑一的美丽，稍施粉黛则完全是明星一般的光艳照人。她在外面喝咖啡或购物时，常常有人把她误会成某位巨星，激动地涌到身边来请求合影和签名。她照例是微笑着解释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主妇，没有拍过任何电影。
和医生太太们喝咖啡的时候，丽莎常能听到不少闲言碎语。那些好事的太太们总爱提到南方医院那些年轻出色的女医生。那些女孩子，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出类拔萃，因此才能如愿进入这受人尊敬，收入颇丰的精英行业。她们无论是外貌还是智力，个个都不弱。这些优秀的女人们长期忙于学业事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和病人泡在一起，鲜有机会谈情说爱，不知不觉就单了下来。南方医院就有不少这样的单身女性。
担心这些女医生在工作中和自己的老公日久生情，那些医生太太们最紧张的就是这些狐狸精。她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交流看管老公的秘诀，相互出谋划策，共同对付那些威胁着她们婚姻幸福的女医生们。
作为院长夫人，丽莎更是时常被提醒。
“我要是丽莎，肯定每晚都睡不好觉。Jefferson一表人材，医术高明，哪方面都是万里挑一。我听说南方医院好些女孩子都是他的粉丝，特别是那些新来的单身女医生，不少都在打他的主意。”
“Jefferson比别的男人强多了，对丽莎那么好。我看那些蝴蝶、蜜蜂还是苍蝇只是瞎嗡嗡，在Jefferson身边绕来绕去也根本没机会。”
“Jefferson虽然可靠，丽莎可千万别大意。现在的女孩子不比从前，主动起来吓死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保不齐哪天把持不住，就掉进了某个温柔乡。”
“我前些天去医院探班，有个鼻咽喉科的女医生向我打听丽莎。听说她只是个家庭主妇，那女人的脸上马上很不以为然，明目张胆地和我说：王院长那么出众，怎么找了个平平常常的家庭主妇。”
丽莎一向安如泰山，这些风言风语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力，她对先生依然信任敬重。
每年南方医院的年度酒会，Jefferson都会特意陪她去挑选礼服。看她打扮得优雅又炫目，Jefferson总是微笑地挽着她出现在酒会上，与众人一一打招呼：“这是我太太，丽莎。”
男人们常常惊讶于丽莎的美貌，忍不住扬起眉毛偷偷打量着她，羡慕Jefferson艳福不浅。
女人们则纷纷端着香槟过来挑衅：“丽莎，请问你是从事那一行呢？”
“丽莎这么漂亮，一定也很能干吧？”
“那还用说，Jefferson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手术刀，太太肯定也是业界精英。”
有先生的体贴做底气，丽莎从从容容地应对：“我没有外出做事，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主妇。”
女医生们于是冷嘲热讽：“丽莎真是好福气，什么都不用做，有先生养你疼你。”
“是啊，丽莎是好命。不比我们，每天在职场里累死打拼，自己赚钱养家养自己。”
“丽莎真会打扮，这身衣服好漂亮，应该很贵吧。”
Jefferson在男人中一看情形不妙，赶快抽身过来替她解围：“做全职太太也蛮不容易，我们家里的那个小淘气，缺不了她的精心调教。照顾家庭也是个大工程，我能在外面安心做事，多亏了丽莎做我的后盾。”
“是啊，是啊，全职妈妈也一样伟大，只是我们没那个福气。”那些女人们只好酸溜溜地散开。
Jefferson握握丽莎的手，无声地感激她的好涵养，又搂着她的腰同去与人应酬。
画好最后一笔眉毛，丽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想到时常碰到的那些有趣的女人们，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她换上适合户外玩耍的米色休闲裤装，去到先生房间敲门：“晓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王晓笙打开门，手里拿着个黑白红的丹顶鹤风筝，面带微笑：“走吧，小雅在楼下已经等不及了吧。”
2007年10月，一个晴朗的周六下午，G国的首都。
王晓笙开着黑色奔驰，丽莎带着小雅坐在后座，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向滨海公园开去。小雅在妈妈的启发下，给爸爸唱刚学会的一首儿歌：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爸爸在前面和她一起哼唱。王晓笙笑得开心的时候，脸上会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小雅这点很象爸爸。
“小雅，你也是爸爸妈妈的阳光。”妈妈侧过脸亲亲她，悄声对她耳语。妈妈的头发擦着她柔软的玫瑰色脸颊，痒酥酥的，弄得她咯咯直笑。
滨海公园就在大海边，洁白沙滩和开阔的草坪，四处传来一阵阵欢笑。大型游乐场上设立着各种运动设施攀爬绳架，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在那里大呼小叫。环绕公园的运动小径上，有人骑脚踏车，有人踩滑轮，如风疾驰。烧烤台露营区那边，一群男女老少正在忙碌，有的在搭帐篷，有的在满头大汗地填塞炭火烧烤美味，有的提着鱼竿和小桶，刚从海里钓上几条大鱼。
西南季候风来临的时候，天空高远，风大且干爽。公园中心的草坪上，好些个家长带着孩子正在放风筝。天空中满是鹞子、飞鹰、蝴蝶、蜈蚣，仙女、小汽车、机器人，最炫目的还数带着五颜六色彩灯的电子风筝，真可谓五花八门。那些很会放风筝的爸爸们，手里的风筝轻轻松松扶摇直上，一个个变成了九霄云外飘浮的小黑点。也有人卯足了劲儿，手里的风筝就是起不来，没走两步就一头栽进草地里，一次次重复着失败。一家人七嘴八舌，有的怪风筝不好，有的怪技术不好，有的怪风向不对，你怨我我怨你，郁闷之极。那家的孩子看着别人家的风筝，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变成别人家的小孩，也能无比得意地拉扯着那个飞得最高最远的风筝。忽然，谁家的风筝一不小心缠到树梢上了，有人着急，有人哄笑。
周磊，现在叫周进，带着叶好在草坪上找了处棕榈树下吹着海风。叶好捧着大肚子坐在沙滩椅上，一边扑哧扑哧吃水果，一边无限憧憬地看着视野里满世界的大人小孩在开心奔跑。她每发现一个特可爱的小孩，就会一直追着人家看。据说怀孕的时候总看漂亮孩子，生下的孩子也特漂亮。
王晓笙握着小雅肉乎乎的小手，一起用力扯着仙鹤风筝。那风筝趁着一阵大风，猛蹿到很高。“爸爸，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眼看风筝已经飞得很高，小雅特心急，一心只想让爸爸松手，不要爸爸在一旁帮忙。丽莎蹲在一旁，不断寻找着最佳角度给父女俩拍照。
叶好的眼睛偶然落在小雅身上，不由得双目放光：“好可爱的小女孩！”想起自己肚子里是个小伙子，不禁羡慕得流口水。“那不是王医生吗？”周磊很意外地叫了一声。叶好定睛一看，果然是王晓笙医生。两人笑眯眯对视一下，周磊搀扶起叶好不紧不慢地朝王医生一家走去。
“爸爸，让我自己来吧”。小雅大声嚷嚷着，很想试试自己的力量。王晓笙好脾气地松开手，一转身，看见叶好和周磊正向他走过来。那个笑容冻在脸上，头脑一片空白。
“王院长，真巧啊，能在这儿碰到你。”周磊隔着几米远就大声招呼。丽莎好奇地站起身来，收好手里的相机，小步跑了过来。只有小雅正沉浸在和大风以及风筝的搏斗中，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扯住线绳，不让风筝飞走。她的仙鹤，优雅地舒展羽翼，伸长双腿，在天地间随风翩翩起舞，独特醒目。
王晓笙神思恍惚地站在原地，直到丽莎站到他眼前，他才回过神来。他搂住丽莎，温文尔雅地给双方做介绍：“这是我太太，丽莎。旁边那个正在放仙鹤风筝的小淘气，是我的女儿小雅。”然后回头看看周磊夫妇，语气平常地微笑着：“这是我以前的病人，周先生和周太太。”
“丽莎真是大美人，难怪女儿这么漂亮可爱。”叶好看着面前这一对璧人，心里暗想。
“你们的女儿好可爱，让人一见就喜欢。”叶好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小雅。没有母亲不爱听人夸自己孩子的，何况是丽莎这样把所有关注力都倾注到女儿身上的全职太太。听到周太发自内心的赞叹，她掩饰不住地开心，离开几步招呼道：“小雅，快过来向叔叔阿姨问好。”
王晓笙不看丽莎和小雅，也不看叶好，转脸默默看了看周磊，两个男人的眼里掠过不易觉察的无声交流。
小雅虽然有些不情愿，想起妈妈一向要求她要有礼貌，迟疑了几分钟，开始叫爸爸：“爸爸，快来帮我收风筝吧。”王晓笙抱歉地说声：“对不起。”走过去帮女儿收线。小雅把风筝交给爸爸，风一般跑了过来。“这是周叔叔和他太太，请问你贵姓？”丽莎细心地略微扶住叶好，笑意宛如春风。
“小雅你好，我是叶好阿姨。很高兴认识你。”叶好很正式地伸出手去和小雅握手。小雅仰起天真的笑脸，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叶好阿姨，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周磊的眼角忽然有些酸涩，他转脸揉揉眼睛，赶快朝王医生走了过去。
“阿姨，你肚子里是有小宝宝了吗？”打量着叶好的臃肿体态，小雅冒出小孩子的好奇心。
“是啊，阿姨肚子里有个小弟弟。等他生出来后，阿姨带他和小雅一块儿玩儿，好不好？”叶好忍不住逗她。
“好啊好啊，妈妈，我也想有个小弟弟。”小雅拉住丽莎的衣袖撒娇。
“预产期在什么时候？打算在哪家医院生孩子？是晓笙他们的南方医院吗？”丽莎一脸关切地聊起女人间的话题。
“预产期快了，就在十二月中。我之前一直在N医院看医生，我先生说那里的医生比较了解我的情况，所以打算在那里呆到生孩子。”叶好有些难为情地解释。她曾经和周进讨论过转到南方医院生孩子的事儿，周进非常坚持N医院，她一向随和，耳根子软，也就作罢。
“阿姨，你的头发颜色和我一模一样。”小孩子眼尖，小雅兴奋于自己的发现。
“是吗？呵呵，还真是这样呢。难怪我看你特亲。”叶好摸摸自己的头发，笑呵呵地看着小雅，莫名地高兴。“叶好阿姨，我也很喜欢你。妈妈，我以后真的可以去阿姨家找小弟弟玩吗？”小雅一脸认真的表情。丽莎笑笑没有回答，这些事情她需要听晓笙的意见。
“王院长，难得这么巧，遇到你全家。”周磊打着招呼，王晓笙瞟了他一眼，没有接茬。手里的风筝已经收好，他朝女人和孩子走过去。
丽莎拉住叶好，贴近她耳朵说起女人产后要注意的一些事儿，又聊起照顾新生儿的心得，叶好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小雅见没人理睬她，就朝爸爸跑过来。
“小姑娘，让叔叔抱抱，好不好？”周磊弯下腰逗她。她一下子躲到爸爸身后，探出头来看看周磊，好象有些怕他。“咦，叔叔长得这么帅，小雅为什么怕叔叔呀？”周磊有些意外。
“妈妈教我，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童言无忌，小雅那副戒备的神态简直把周磊窘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对叶好阿姨那么有礼貌，怎么看见叔叔就变成陌生人了呢？”王晓笙觉得女儿简直猴精一个，忍不住笑出声。难道她能闻出周磊身上的特工气味儿？
说话间，两对夫妇和小孩都站到了一起。王晓笙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和表情，尽量不往叶好的方向看。小雅终于憋不住好奇：“阿姨，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好啊，你摸摸看，小弟弟有时候还会在里面翻跟头呢，象个小猴子。”叶好没心没肺地笑。
“小雅，要轻轻地摸，千万不能用力。别吓到小弟弟。”丽莎立刻有些紧张，赶快守到叶好身旁。
小雅伸出小手，象触摸一片羽毛那样，轻轻地碰了碰叶好的肚子。那种小心谨慎又好奇的天真无邪样儿，把四个大人全都逗笑了。
“周先生和周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小弟弟一定也是聪明帅气。”王晓笙衷心地说出深埋在心底的祝福。周磊感激地看着他，一声“谢谢”意味深长。
“这是我的名片，需要帮忙的时候请一定记得叫我。千万不要客气。”说着，他取出自己的名片夹。虽然清楚地记得周磊已经有了他的名片，他还是一再表态：“别忘了，除了做外科手术，我同样也是G国最好的产科医生。需要的时候，就打个电话。”
丽莎在一旁看明白晓笙积极的态度，对周先生夫妇也越发热情。她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叶好，约着几时和她一起去逛街，陪她去买婴儿用品。
王医生一家，都让叶好感觉特别亲近。她原本是万事不求人，凡事不愿麻烦别人，此刻也兴致勃勃地和丽莎商量着什么时候一起去做产前最后的大采买。
10月的季候风从海上来，落日熔金，海面荡漾着细碎的金色。汽笛长鸣，一艘远洋的货轮经过，惊起海鸟与波涛。天色渐暗，岸边的人三三俩俩散去，滨海公园里亮起雪亮的灯光，只有露营区传来欢声笑语，高音喇叭传来节奏强劲的电子乐。草地上的电子风筝和遥控小飞机，彩灯闪烁，好象神秘的UFO。放风筝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无人打扰，此刻正飞得尽兴。
王家和周家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朝公园门口的餐厅信步走去，刚才还在公园里游玩的家庭都纷纷转战到这里，餐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两家人好不容易在角落处找到一处空位，围坐一起共进晚餐。大众化的西餐厅，周磊还是特地要了瓶红酒来助兴。两位女士都没有饮酒，一边吃一边忙着窃窃私语。
周磊一次次替晓笙把酒杯满上，两人把酒言欢。“王院长，咱俩有缘，从今天起我就叫你一声哥。哥的意思就是大神。哥，承蒙你照应，我谢谢你，真心地感谢你。哥，我祝你幸福。我也希望你能祝我幸福。”觥筹交错间，周磊借酒卖醉，话里有话。
“周生，我不敢冒大。不管你怎么称呼，我都真心地祝你幸福。”王医生说的是肺腑之言。
丽莎和叶好在一旁悄悄话，聊得十分投机。生儿育女的话题，是女人永恒的主题。
一顿热闹的晚餐，一桌人吃得高兴。小雅夹在妈妈和阿姨之间，这里亲亲，那里靠靠，左右撒娇。
月色照亮归途，喝过酒，周磊一通电话叫了个小弟来代驾。周磊是海量，那点儿酒根本不会醉。他坐在车后护着叶好，有了王晓笙的承诺，心里感觉十分踏实。
“小雅鹿回，看来他是等不到鹿回头了。”周磊心想，那只小鹿对王晓笙依然没印象。
王医生家里，丽莎坐在前面开车。晓笙搂着小雅坐在后面一路唱着儿歌。丽莎一边开车，一边微笑：“难得看见晓笙这么敞开怀地喝酒。看来，他对周先生夫妇态度很不一般。”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惆怅旧欢如梦，聚散之间，心中常有鹿鸣。贝罕根据这首《诗经·小雅·鹿鸣》的前两句，给自己取名王晓笙，给女儿起名小雅鹿回。
回到家，丽莎照顾小雅洗漱换上睡衣，然后给她讲睡前故事。兴奋了一天，故事才听了个头，小雅就响起了可爱的小呼噜声。丽莎起身敲敲晓笙的门，问明白没有别的事情，她道了声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丽莎对镜仔细卸妆，洗漱，检查电量，下载系统更新数据。
夜里，周磊躺在床上，想起王晓笙，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王晓笙并不简单，绝对有能力发现和取走自己偷偷装在他胳膊上的那个小黑痣，他却一直没有动那个植入式监听器。只要他在G国的时候，周磊就能监听到他那边的所有信号。
对周磊，他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任由他纵横来回刺探。这种默许和纵容，也许是心太苦，不介意有人来窥探了解。
感谢您的阅读，最后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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