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若仪（八十七）晴天霹雳
作者： 狮子羔羊
文字编辑： 依琳
静仪、正瑛与小宝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跨进了大门。迎面看到姨妈端着一脸盆从房里走出来，静仪看到后连忙问道：“姨妈，明皓怎么啦？”姨妈把脸盆放在桌子上，安慰道：“还好，就是瘦了些。妳别急，先进去看看。”说话间，姨姪俩走进了房间。
见到静仪走进来，一个青年人迎上前来说：“吕师母好，阿拉是刘阿大。师傅生病了，阿拉和小宝一道陪着师傅回来的。”
“谢谢你，谢谢你！吕师傅怎么病的？病了多久了？看了医生了吗？”
“阿拉也不太清楚。吕师傅都瞒着吾伲呢。这次是因为师傅在厂技术室吐血了，厂里才知道的。”阿大无奈地回答道。
静仪抬头环顾四周，只见一副担架靠在墙角。她心里咯噔一下，他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
来不及细想，她向躺在床上的明皓看去。
十个月没见，静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灰白凌乱不堪的头发盖住了眉毛。听到静仪的声音，明皓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那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是木木地盯着静仪。
静仪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这就是那个风流潇洒的明皓？他怎么会病成这样……静仪不敢往下想。
她上前一步，走到床头，探身弯腰。看到静仪走近，明皓从被子里抽出左手，伸向静仪。
静仪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说着，两滴眼泪落在两人紧握的手背上。
“唉....”明皓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病呀？在上海看医生了吗？”静仪关切地问道。
大概是实在没精神，明皓的嘴唇动了一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从静仪的手掌里抽出左手，定睛看了看静仪，向桌上的帆布包指了指。静仪会意，起身拿过布包，打开，探手进去，拿出一本厚厚的病历。
静仪捧着这破损卷边的病历，吃力地读着医生龙飞凤舞的诊断和治疗记录。
慢慢地，几个医学名词在静仪头脑中形成了一些概念。胃炎、胃溃疡、胃下垂、肺结核、钙化、肾炎等疾病的名字像一块块石头砸向静仪。静仪抬头盯着明皓看去，希望能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不同的信息。明皓无法面对静仪的直视。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窗外，无力地说：“这病有些日子了。我总以为没事，扛扛就过去了，连厂里也没说……”
静仪忍不住地哭出了声。他的病历像本被读破了的小说，前后好几年了，可他从未与静仪说。
静仪心里面恨得咬牙切齿，你这样不爱惜身体，不与我讲。你要是一走了之，岂不害得我们妈儿几个吗？看着他苍白的脸，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的眼神，静仪满心的愤恨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顺着她的面颊，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哭了好一会儿，静仪把手中的病历放回桌上。俯身向前，捉住明皓的手，说：“你一人在外，没人照顾你饮食起居，这才生这些病的。回来就好了，我们好好养，你的身体一定能复原的。”
“唉……上海的医疗条件比南京好。我这病越看越重，越看越多……照片子、透视、肠镜、胃镜，各种检查做了无数次，还是治不好。我看我是挺不过这关了……咳咳咳……”
明皓咳了一阵，沿着他的思路继续说：“我的命书上写了，四十八岁逢冲。不知道这道关能不能冲过去……”
静仪知道明皓所说的命书，那是他在大后方时，峨眉山上的一位老道给他算的命。静仪见过那只有掌心大小的折子。只是因为不太相信这种江湖术士的说法，静仪没太认真读，记得看见什么“逢冲”的说法。看来明皓还真的相信这峨眉老道的命文了。这样不行，静仪想到，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一定要帮他冲过这一关，不能听天由命。就算是命中注定，也要抗命不从！
想到这里，静仪温柔地看着明皓说：“明皓，人病了就会乱想，这个我理解。只是你这身病大多是你不照顾自己，饮食不规律所致。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你这是只治不养，如何好得起来。你回来就好。让我好好照顾你。西医治没效果，我们看中医。明天我就去找谢昌仁去，请他来家里看看。”
明皓听了，叹了口气，说：“唉……就是拖累了妳。自从我们结婚，十几年了，我们聚少离多，我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又让妳担惊受怕，我……我……”
静仪打断了明皓的话，说：“大事当前，你我夫妻一场，别你呀、我的。你安心养病要紧。”
两人讲话之际，刘阿大、赵小宝顺手把担架收拾了起来。担架两根主杆相互撞击发出的声响提醒了静仪，这屋里还有两个外人。
她松开明皓的手，站起身，迎向他俩。“吕师母，吕师傅到家了就好，让他好好休养吧。吾伲这就告辞了。”刘阿大、赵小宝同声说。
“两位别急着走呀。你俩不辞辛苦，把明皓抬回来。这连杯水都没喝就要走，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先坐坐，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呀。”静仪挽留着。
“不啦，吕师母还是多照顾吕师傅吧。吾伲是下午四点回上海的车票。吾伲这就走了。”赵小宝坚持道。
“吕师傅，你好好休养，啊拉走了！”刘阿大对着躺在床上的明皓说。
“谢谢侬，谢谢侬！”明皓强打起精神向两位徒弟致谢。
想到自己也是分身无术，明皓也不帮着自己留客，静仪也就不再坚持了。她把两位送到大门口。临分手时，赵小宝对静仪讲：“吾伲厂长讲的，让师傅不用急着想工作的事，养病期间工资照发。也不用为医疗费用担心。把发票寄到厂里，全部报销。”
静仪听了，连忙道谢，说：“太谢谢你们厂长了！小宝，你代我好好谢谢厂长！”
赵小宝回答道：“好的，好的，阿拉一定转达。其实厂长也知道，师傅这也是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加班加点，不按时吃饭，才弄出病来的。吾伲的新产品没有师傅的贡献也不会这么快做出来。师傅有这样的待遇也不为过。”
刘阿大插嘴道：“吾伲没照顾好师傅，让师傅病成这样，对不起了。吕师母，吾伲这就走了，有事侬写信到厂里。”
静仪再三谢过两位，把他们送出大门。
明皓回来了，明皓生病了。是的，我日思夜想地盼他回到我们身边，可是，难道非得他病成这样我们一家才能团圆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他不回来，只要他好好的！唉……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好好照顾他，昐着他能早日康复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在转弯处消失，静仪这才定了定神，收回思绪，抬手抹了抹眼睛，转身回头向里走去。
明皓病倒了。曾经是那样精干有力的明皓，现在成了满身是病、未老先衰、骨瘦如柴的病人。命运又一次重重地击打着静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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