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烟波江上 (三) 江苇露著

来源: rosewh 2018-06-14 17:55:11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7975 bytes)

 

      姜漂西装革领在德名饭店对面的咖啡馆守了二天终于看见刘夫人一行四人走出来。她们叫了二辆黄包车沿着中山大道朝上走,武汉人谈道路走向从不讲东、南、西、北,而是根据长江汉江水流的方向定上下。往上游方向就说成朝上走,往下游的方向就说成朝下走。所以很多人根本分不清楚城市的东南西北。姜漂跟到江汉路口,看见她们下车拐进江汉路向冮边走去,也跳下车远远地跟着。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女人走在一起的热闹场面可想而知,她们叽里咶啦的聊着,根本顾不上往后看。姜漂放开胆子越跟越近,趁她们四人在一个绸缎荘对着一段面料讨论时贴上去,把一个信封放入了刘夫人的提包。

        刘夫人选好面料拿钱付款时发现了那个信封,她打开信封一看,傻眼了。那被盗了的祖母绿戒指好端端的装在里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戒指语言论无次的说:“你们看!你们看!它回来了。” 慧敏一把抓过戒指看了又看,仿佛不认识是什么东西?芳芳到还冷静,举目四望,似乎这样就能看到放信封的人。绸缎莊的店员被她们弄糊涂了,小心翼翼地问:“太太这段衣料您还要吗?” 刘夫人这才想起来付款结帐。

          回到饭店大家都呆在刘夫人房间里七嘴八舌的谈论着盗走的戒指被还回来的奇事。李姐忍不住说:“是不是这傻儿不识货啊,以为这戒指不值钱?” 芳芳笑了:“有这蠢的小偷吗?就是真认为不值钱丢了就是,还用得着花费心机送回来?” 慧敏从妈妈手上拿过戒指不停的把玩着,一言不发。芳芳知道她一定有什么想法,就催着说:“行了,我的大小姐。别装福尔摩斯了,有想法就说出来吧!” 慧敏把戒指给妈妈戴好说:“这个小偷一定知道这枚戒指对您来说太重要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不想伤害您太狠了,要不他为何不归还那枚钻戒?” 大家齐声说有道理。可是他又如何知道祖母绿戒指对刘夫人的意义呢?而且这贵重的物品当小偷的竟然不贪财,太令人费解了。芳芳说:“这贼开始一定想不到夫人万分珍惜这枚戒指,不然他不会偷。可是偷走了怎么知道夫人不是为了钻戒丢失伤心而是因为这枚祖母绿呢?他一定听到了什么或看到了什么?” 李姐说:“郎格搞的好像小偷就在我们身边似的,这偷儿功夫十分了得啊!当时我和夫人俩个大活人在房里被他拿走戒指都不晓得,如何进的门出去时又如何把门栓好没得一个人能明白,莫是个鬼娃子啊!好吓人啊!” 慧敏笑了,她说:“要是鬼也是聊斋故事里好鬼,怕个么事?”

       芳芳问夫人:“我们要不要报案,,让警方派专家査一查?” 李姐马上接嘴说:“要得、要得!让老爷给这里的警察局长打个电话,把龟儿子抓住要回那枚钻戒再砍掉他脑壳。” 慧敏不高兴的说:“什么要得不要得的,你少说两句不会把你当哑巴。” 她又转头对着母亲说:“别说是让人抓他了,就是他真被人抓住了,我还要设法救他呢。” 刘夫人刚才一直是在听她们说话,现在见女儿看着自己在讲,知道是要自己表个态。尽管小偷只是还来了一只戒指,可是她心中对小偷的恨早已转化为感谢,她明白不误的说:“我们不能再报什么案!人生下来谁也不会是贼,后来当了贼自然有他迫不得已之处,更何况此人盗亦有道,如果那天能见到也应以礼相待。” 慧敏见妈妈同意自己的观点十分欣慰,禁不住说:“真想见见此人。” 芳芳见李姐满脸的问号,笑着问:“你知道佐罗的故事吗?” 见李姐摇了摇头就又接着问:“你知道十三妹的故事吗?” 这下李姐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识了,她头只点的说:“那郎格不晓得哟,我是看过好多戏文的。” 突然又象明白了什么说:“原来你们说这贼娃儿是女娃子呀!” 惹得另外三人轰的一下笑弯了腰。

       姜漂把信封放入刘夫人提包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清她已发现戒子后才悄然离去。他直接走到长江边雇了一条小船回白沙洲。坐在船上他不由得回忆起母女等人发现戒指复返时的表情,慧敏象孩子般吃惊的样子让他感到好可爱,而芳芳芒然的样子又让人感到可笑。同样是女孩子,她们和幺妹绝然是俩种人,却都能让他在心中产生说不出的疼爱和温柔。

        江中驶过一艘大轮船,螺旋浆搅出的波浪从轮船尾部成八字形向两岸扩展,浪花一浪高过一浪,慢慢的冲向他乘坐的小船。小船仿佛象一只蛋壳在江面上颠簸着,时而船头指向江心时而船头指向江岸。姜漂下意识的用手抓着船梆,弯腰低头降低身子的重心。波浪过去后小船又恢复了平稳,轻轻地在水面上滑行。就在这滚滚东流的江水上自己竟然会在不同的轮船上向母女俩人行窃,这也太巧合了,姜漂心中笑着想:“看来我和这娘俩真是有缘分啊!” 笑归笑,但是他此刻却对自己偷盗行为的正义性产生了动摇。自己也许取的都是不义之财,可是失窃人的心里伤害又怎么安抚呢?他不能去想刘夫人发现戒指失窃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记得刘夫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让他快把狗抱走,别让小宝宝饿坏了。多么善良的老太太啊!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做下一单的兴趣和勇气了。

      姜漂刚到家中幺妹就来了,她问找到那洋学生没有。姜漂一点也没听出问话中的醋意,高兴地回答说:“找到了,事情也办完了。要不是你邦忙还真办不了这么快。” 幺妹又问:“她一定很美吧?不然你不会这么急着要把到手的东西吐回去。” 这句话里的醋味太浓了,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姜漂忙解释说:“你可莫瞎想,那戒指是她妈妈的,我是看老太太丢了传家宝太伤心了才还回去,不信你问你爸!” 幺妹的眼睛有点发红,她发狠地说:“我才懒得管这破烂事,才几天哟就幺爹变成了你爸你爸的了。” 姜漂自知失言,忙陪不是:“幺妹你别瞎想,我心里乱得狠,你能不能听听?” 也不等幺妹回答就把在过江小船上自己心里如何想的都说了出来。幺妹见自己喜欢的人为大伙的生计而心中痛楚,忍不住产生伤感,她心疼地说:“别干这刀口舔血的事了,老天爷饿不死瞎眼家雀,日子总有办法干下去的。” 姜漂要她先别忙对其他人说,容自己好好想想。

      姜漂独自走到白沙洲的江湾,对着江面吹了几声口哨,江面中一头黑灰色的江猪时隐时现。江猪是武汉人对江豚的一种俗称。江豚是种水生哺乳动物,用肺呼吸,智商不亚于狗,二战期间美国海军曾经训练它们的同类海豚携带炸弹炸敌舰艇。姜漂对着它喊道:“贝贝快过来。” 果然这头江猪哄着波浪游了过来。贝贝同姜漂有着特殊的感情,原来有一次它在这段江面捕食时被渔民放的滚钩缠着,滚钩是渔民用来捕获大型鱼类的工具,大鱼一旦被它的一个钩钩着,就会越挣扎越被线上的其它钩钩上,最后不得逃生。二年前的一天贝贝也摊上了这倒霉事,所幸正好姜漂经过,他见贝贝身上多处流血产生怜悯,于是花钱从渔民手中将它买下,用白酒把伤口洗净,放入一个大盆养着。他每天邦它换水擦拭伤口,买了一些鲜活的小鱼小虾喂它,不到十天功夫贝贝身上的伤口全部都愈合了。当姜漂重新把恢复了生气的贝贝放回江中时,贝贝竟然不愿游走,从此以后贝贝就生活在这段江里,只要姜漂一吹口哨,它马上就会浮出水面向他游来。

       姜漂有时心情不好时常常会到江边找贝贝玩耍散心。这时见贝贝游来,忙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走到江水中。贝贝围着他翻滚着身体表示自己见到他的高兴,光滑多液的皮肤擦得姜漂的双腿痒痒的,十分受用。他弯腰从水中抱起贝贝,亲吻着它高突的额头,贝贝兴奋得发出猪一般的哼哼声。“小家伙,你长的太快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了。”姜漂说。贝贝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翻了个身一下跌入水中,溅了他满身水珠,他开心的大笑起来。同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也在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只见幺妹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见他回头忙说:“我爹到你家去了,要你回去一起聊聊。”

       原来姜漂前脚从幺妹家出门,幺爹后脚就回到家中。幺妹把姜漂的一些困惑统统都对他讲了,作为一个长辈,他何愿姜漂在这样的路上走下去?平时和姜爷也曾多次劝姜漂收手,无奈姜漂一腔英雄情怀,根本听不进去。现在听幺妹一说觉得楔机来临,马上就去了姜家,可是姜漂不在家,他爸也不知道他到那儿去了。幺妹见他找不着,凭借自己对姜漂的了解,就找到这儿了。

        姜漂赶回家中,看见爹同幺爹都在等自己,忙找了个竹凳坐下。他爹先开口说:“漂儿,你就是自己不想到收手,我和你幺爹也会逼你收手!你这样走刀锋也有几年了,对大家的好处大家都记在心里,现在收手正是时候,别等翻了船再想上岸,哪就惨了。” 幺爹语重心长的接着他爹的话说:“你能为了大家两肋插刀没得話说,可是这总归不是一个长久的活法,你娃儿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过个安稳日子了。”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姜爷催他说:“想说啥子就说啥子,我俩家说事还用脑子绕弯弯?” 幺爹接着说:“我听幺妹说你让她邦你去打听一个女学生,说这个女学生你早就认识,这次得手的戒指就是她妈妈的。能戴这天价戒指的人一定是出自大富大贵的人家,你要是看中她们家的女娃儿那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啊。” 他见姜漂想开口解释,又紧接着说:“我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你幺妹,我知道你心中迈不过那同吃一个娘的奶的坎。这小辈男女间的事情我们作老辈的人也不应该多搅和,你爸的事在那儿摆着呢。” 姜爷一看扯到他头上了,生气的拦着说:“老幺你的嘴咋个老跑火车,东扯西拉的忘了现在要紧的是聊么事。” 幺爹这才发觉扯远了题,忙说:“不说了、不说了,漂娃你说说你的想法。”

       姜漂面对着两个长辈倒没有在幺妹面前说话自在,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想了想说:“我让幺妹邦我找的那个女学生就是上次我在民生客轮上偷了她的钱的女娃,没想到这次在江宜号上又偷了她妈的戒指,你们说奇巧奇巧不奇巧?” 没等到回答就紧拉着说:“她母女俩在趸船上见面时我远远的看着,当时就有闪过走到前去还她们戒指的冲动,自己也想着好笑,今天跟着她们却越来越觉得对不住她们。在过江的船上我想了很多,虽然有钱人的财总是有些来之不义,可这不是他们家人的错,我伤害的却正是他们的家人。想到她们失财的难过样子和看见失物丢而复还的高兴样子,我就感到也许是自己做錯了事。”

        漂儿讲话时,俩个老人都没插口,姜爷递了一根自己卷的烟卷给幺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俩人吸着烟听姜漂讲下去。姜漂接着说:“咱们拉纤放排吃水上饭是个辛苦活,有一单活没一单活不光生活不稳定,女人娃儿邦不上忙还跟着遭罪。现在城里人都是女人也挣钱,娃儿都上学,我一直在想那一天我们也能这样?今天我看见那母女选衣料,那上面的花色还没有幺妹绣得好看,我突然灵光一闪,要是我们能开个刺绣厂,发挥我们女娃的湘绣手艺,那女人娃们也用不着放排时跟排跑了。”

       俩个老人听到了这里停着了吸烟同时看着姜漂,仿佛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爹开口说:“娃,你的意思是绣花能赚钱?我没听明白,你再讲讲。” 姜漂又把自己的想法从头开始再讲了一遍,讲述的过程中自己又给自己作了不少完善。俩位老人听后说:“这事得好好掂掂,不过成不成你那船上活都别干了。” 姜漂点头说:“要得!我也想集中精力想想下步棋么样走?另外我想要幺妹同我一起街上逛逛,看看行情。,幺爹你看幺妹有没有空?” 幺爹说:“这是好事,你只管喊她去。” 说完就告辞回家了。

 

 

   姜漂还回祖母绿戒指以后,着实让刘夫人高兴了一阵子。可是不久她就发现这也是小偷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因为轮船公司已经私下对自己作出了赔偿。现在戒指还回来了一枚,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枚戒指的赔偿金退还给轮船公司?如果不退还,自己就有了诈赔的嫌疑。如果退还,这小偷窃走了又还回来,有谁会相信?何况又是只还了一枚,更有谁会相信?刘夫人左思右想,一时真拿不出好主意。

       刘夫人一晚上想来复去没睡好,早上将自己的难处对女儿说了,慧敏一听也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见母亲满脸倦容心痛的说:“咱们今天上午就别去民众乐园逛了,你来武汉这段时间天天带我玩,也该歇歇了。” 当芳芳和李姐收拾完毕过来问何时出发时,慧敏说不出去了,二人问怎么回事?慧敏说妈妈夜里没睡好,接着就把原因说出来。李姐一听笑起来,她说:“这真是拣着银子愁没纸包唉,我要有这个钱就一条心回乡下同老汉滚一个被窝子了。” 大家听了都放声大笑,她知道说错了話又改口说:“当然还是服待夫人重要,让那个挨刀的滚自己冷被窝好了。” 大家觉得她太可爱了,又都笑了,刘夫人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芳芳等大家笑够了说:“敏姐,你记不记得我们上被盗的钱让人捐给了抗战烈士孤儿院?我想夫人这钱能不能也干脆捐了。” 慧敏一听觉得有理,说:“就用船公司的名义捐,也显得我们旣不图利,也不图名。” 夫人也听她们说过上次被盗之事。一条江上母女同在船上被盗,现在又变化出同样捐赠,也算是一段奇事:“对,就这样捐了,而且要捐给同一个孤儿院!要一样咱娘俩干脆处处都一样,也是一段佳话。” 当即要芳芳过武昌去趟川军驻武汉办事处联系汽车,准备明天去孤儿院赠捐,顺便也算代表川军看望孩子们。

       芳芳回来向夫人报告说已同办事处商定好了,她说:“陈参谋已查明抗战烈士孤儿院座落在汉口姑嫂树,明天一早办事处派车坐汽车轮渡过江,九点钟准时到饭店等我们上车。” 同时还带回一个消息:“陈参谋还说前几天有个女孩到办事处找敏姐,自称是敏姐的同学。他告诉了我们的饭店名子地址,不知道会不会找来。”

       慧敏一听感到意外,自己早已同芳芳商定好不对外谈论自己家庭的事情,以免树大招风。也从来没有带同学到过自己的住处。更何况现在正值放署假,学校早已无人,是谁会到川军驻汉办事处找自己?这年头真是怪事多!她对芳芳说:“也许是那个住在武昌的同学看见我从那个大门进出过,假期无事就想找我玩玩。不管她,开学就知道是谁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川军汉办的汽车果然准时停在饭店门口。汽车兵见她们四人出了饭店忙上前掺扶着刘夫人上车,待大家坐定就开车直奔张公堤,然后沿着堤面朝东西湖方向开。这张公堤是张之洞领衔湖广总督时修建的水利交通工程,当时汉口还是一片湖水,只有临近汉江的地方和露出水面的几个大土墩上住着人。连后来出名的民众乐园、南洋烟草公司所在地都是一片湿地,过往全靠桥樑,所以那儿地名以桥号流传下来,叫六渡桥。

       张公堤修好之后,江水再也进不来,圈内的水慢慢干涸就形成了汉口大量的土地,而那道堤也成了中国第一条环城公路。汽车在堤上开时,堤边不断闪过一座座碉堡,那是抗日战争为保卫大武汉修的。现在又看到有士兵在修复加固,刘夫人知道这都是广西军人,听说白崇禧坐阵武汉,内战的味道已经漂在空中了。

       车行到姑嫂树村,下堤没开好久就看到一个大院落,门口挂着“抗日战争烈士遗孤养教院”的一个大木牌。刘夫人让车停在门外,芳芳叫开大门向门卫说明来意,门卫自然十分热情,忙带她们去办公室。路上看到院中是一个大操场,安置着兰球架和秋千等体育用具。操场周围有许多平房,估计是教室、宿舍和食堂了。这孤儿院地方还算不小,但房屋设施都显得十分陈旧。

        刘夫人一行在办公室受到了热情的接待,院长接过汇单一看,脸都笑开了花,千感谢万感谢道个不停。刘夫人拦着他的话说:“你先别感谢我,我们也是代人办事。因为要到你这里看望一下孩子,所以有人要我们顺便代办赠捐。” 说着指指说:“你看看这汇票的落款就知道是谁捐的了。”院长扶了扶戴着的眼镜,拿起汇单贴近眼睛看到收款人处写的是自己孤儿院的名称,汇款人处签着一个轮船公司的名称,禁不住发声说:“又是轮船方面做善事,太感动人了。” 慧敏接口问:“还有其它的轮船公司捐款吗?” 院长说:“前段时间民生公司有过一笔捐款,不过用的是乘客的名义。” 芳芳问:“是什么人前来办理的?” 院长说:“我不知道。” “那其他人知道吗?”芳芳追问。院长摊摊手说:“没有一个人知道。早上工友到我办公室做清洁,看见一张汇款单放在我桌子上,还以为我忘了放进保险箱。” 看他表情不象因保护捐款人的隐私而说谎,大家听了也不好意思再发问。

      院长叫来会计收好汇单,然后带她们四处参观。这次前來虽然没有提前通知,但是看到孩子们衣着还算干净,老师们教课也很认真。最难得是不能自理的幼儿也没有一点异味,可见是换洗得很勤。刘夫人不停的称赞院长领导有方,谢绝了院长的留餐,在告别时千祝嘱万祝嘱,不要告诉任何人是她们代办的此笔捐款,在得到院长保证后方才上车。

      回去时刘夫人特地去看了看那当地人引以自豪的姑嫂树。当地人介绍说有一对姑嫂和睦相处了一辈子,她们在一棵大树下以摆摊卖茶、卖稀饭为生。往来的人到了这里总是会喝杯花红茶或来碗绿豆稀饭,花不了几文钱却可以歇歇脚,乘乘凉。久而久之这姑嫂二人就出了名,那棵大树也成了当地的地标,这地方也就被简称为姑嫂树。刘夫人听了这故事感慨地说:“人还是得多做好亊。我看这孤儿院长算是个有良心的好人,把孤儿们照顾得无微不至,难怪连偷儿都会设法为他们捐款。” 这话又钩起了慧敏的好奇心,她自言自语的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芳芳神秘兮兮的对着她耳朵小声说:“一个白马王子!” 慧敏见芳芳逗自己,举起拳头就要打。芳芳躲在刘夫人背后撒娇的嚷着:“夫人,您看大小姐当着您的面都打我,你不在我怎么活啊。” 刘夫人把多收的钱处理后就感觉浑身轻松了,此时跟她们一起开心大笑起来。

      这天晚上刘夫人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就早早上床休息了。慧敏年轻人精力旺盛,就约了芳芳外出闲逛。她们走到长江边的江汉关轮渡码头,看到许多人坐在防浪堤上乘凉,她俩找了个人少的堤段也面向长江坐下来。慧敏眼望长江一言不发,芳芳见状也不便吱声,她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这时往来汉口武昌之间的轮渡已收班停开,江面上显得很冷静,偶尔一艘拖船拖着一长串木船驶过,翻起的波涛拍打在防浪堤下面发出阵阵“啪啪”声,在夜空下分外振耳,防浪堤在水波中也似乎摇晃起来。江风吹乱慧敏的长发,佛绕着她的脸,她感到鼻孔痒痒的,忍不住大声打了个喷嚏。芳芳见状怕她冷,问她是否回去?她摇摇头头还是没说话。

       这时慧敏的脑海里象过电影:一会儿是姜漂从旗杆上邦她摘下手提包,一会儿仿佛是姜漂翻入孤儿院往院长办公室桌上放汇单。一会儿是一个象姜漂的身影在偷盗,一会儿是姜漂在接济穷苦的船夫。总之,自从去过抗战遗孤教养中心,今天姜漂的身影就老在她脑海中闪现,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会把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和盗贼联系在一起?而且自己又对这个盗者不但不憎恨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牵挂。这样的思绪她对任何人都说不出口,那怕是芳芳也不便说出来。她只有这样默默地默默地独自一人去品尝,品尝那莫名的思念与惆怅。

      芳芳虽然也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她的大脑也没闲着。也许是女孩子的第六感观的作用吧,她隐约感到慧敏是在思念姜漂。其实坐在这江边她又何尝不想能够同那个风度翩翩的大男孩聊聊天呢?这人是干什么的对她并不重要,不管他是生意人还是偷儿,失去了亲人的她需要的是一种关心、爱护,或许这就是爱,直觉让她感到姜漂就是怀有这样的爱的人。

     夜深了,江面上冒起的水雾慢慢弥漫开来遮住了江对面的灯光,只有高高的黄鹤楼顶的灯还是显得那么亮。它仿佛是少女心中的一盏明灯,在向满天的繁星发出自己的邀请,期盼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能堕落到自己的身傍。

      防浪堤上坐着的人越来越少了,慧敏终于站起身来,芳芳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她们走下堤坡拦了二辆黄包车回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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