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万宜轮从上海拔锚启航，姜漂与往日一样提着开水和空木桶给大餐间头等舱送开水，不想在楼梯口被二个印度警卫拦着。原来自从上次失盗之后，外籍船长受到船公司指责，心中耿耿于怀，在停靠上海期间特地招聘了几个原来在银行当看门人的印度人充当大餐间的守护人。上海人爱称这些印度人为阿三，他们工作认真负责，尤其同中国人没有瓜葛，可免除内鬼的嫌疑。原来这船长心中总感到上次盗案是内鬼所为，只不过抓不住把柄而己。印度阿三从一叠贴着照片的纸中找出有姜漂相片的那一张，填上姜漂上来的时间，又将姜漂混身上下左右搜查了一遍。接着他们打开空捅里外都看个仔细，又把开水壶打开用一竹签搅了搅。更让人可气的是他们还让姜漂舔了一下竹签看是否有毒？姜漂一肚子火气油然而生，本想发作，但还压了下去，他想：“老子这次本想只是踩踩点，现在一定做一单气气*****的们。”
阿三捡查完毕挥一挥手放姜漂上去，姜漂从一号舱开始逐舱敲门送水，只漏过那些挂了请勿打扰标记的舱房。当他敲开门走进一个带套间的头等舱时，一下楞着了，原来这里面住着的是在上海城隍庙遇上小偷的俩位妇人。那俩人也认出了他，齐声说：“怎么是你？” 姜漂笑着回答说：“我是这儿的茶房。” 那俩人又表示感谢，被他拦着说：“这点小事早已过去，千万别再提起。” 说着把开水倒了一些暖水瓶中，荡了荡又倒入木桶中，然后再把开水注满瓶。当他把瓶放回瓶中时，瞟见内房床头櫃上放着的二枚戒指。这两枚戒指昨天曾经戴在那贵妇手指上，一枚镶着晶荧通透的祖母绿，一枚镶着光辉闪烁的钻石鸽子蛋。昨天看到还没有什么感觉，今天受了一肚子气后，感到这真是个出气的好机会。
他装着什么也没在意，问妇人房间是否现在就收拾。妇人问他可否过一会再来，他满口答应的道了声再见，走出舱门并反手轻轻带好舱门。
姜漂出门之后，那贵妇人对佣人讲：“这世界真是小，没想到他居然是这艘客轮上的服务生，恰巧又在这大餐间服务，我总想谢谢他，你看如何办为妥？” 那佣人说：“昨天给他钱他不收，我还以为他是个有钱人。现在看到他只是个茶房，我还真的很佩服他，不知道每次多给一点小费行不行？” 贵妇听了也同意试一试。
姜漂做完其他舱房又回到这间，他敲门进房开始整理床铺，打扫卫生。那佣人也同他一起收拾，那贵妇同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闲话。通过聊天他知道她们是重庆人，贵妇夫姓刘，这次到上海办理了一些事情，顺便在上海釆买了一些用品，再到武汉看望女儿。以前在重庆总有人前呼后拥，根本不知道世事艰险，昨天出事之后想到女儿在武汉只有一个跟班，心中忐忑不安，整夜未眠。姜漂听后一时竟有些动摇，不知道该不该对一个充满母爱的妇人动手？可是想到那些抗战烈士遗孤，想到那些成天辛苦却喂不饱儿女的江上穷苦人家，他那点温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若无所事的说船行上水走的慢，现在正是枯水季节，堤高水低看不到什么风光，旅途很是无聊，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找他。那贵妇在他收拾完要走时递给他一叠钱说：“这是小费，你不能不收啊！” 他笑着从中抽了一张说：“这已足够了，再多就不符合规矩了。” 道了声谢谢就走了。
姜漂做完全部卫生工作后下楼又被那俩个阿三拦着，他们又找出有姜漂照片的那张表格填上他离开的时间，又在他全身上下左右搜了个遍。最后也没有忘记把开水壶里外检一遍，还把手伸进木桶捞了捞才放行。姜漂一声不吭的任他们检查，心中想：“等着吧！老子总有一天让你们难堪。”
一路上姜漂并没有同刘夫人多接触，但是船到南京他抽空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京巴狗装在小篓里，又买了一块石焟和一些玉米粉及绿色水果糖和冰糖。上船时他对在验票的船员开玩笑说：“这可是宠物狗，你别偷了吃啊！” 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带上了船。
当天姜漂把小狗带到刘夫人舵房里对刘夫人说：“坐船无聊，我找了一隻小狗倍伴你。” 刘夫人见那小狗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十分可爱，马上就抱在怀中。可惜小狗与她不熟，吓得狂叫起来，弄得老太太很无奈，姜漂忙说：“刘太太，都是我不好，忘了这小狗还没有训练好。” 姜漂回到自己舱房，趁人不注意拿出石焟做了个戒指模具。然后和了玉米粉和水果糖做了一些戒指，看起来就象刘夫人的祖母绿戒指和钻石戒指一样。从此一连几天他就用这样的食物喂狗，喂饱之后就带到刘夫人房中让它陪刘夫人玩耍，晚上再接回自己的舱房。
万宜轮到达汉口的前一天刘夫人对姜漂说：“这几天你一直都这样照顾我，还找来小狗让我逗着玩，真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你，希望你下次船到重庆时能够到我家做客。” 说玩给了他一张名片。姜漂收下名片说有机会一定去拜访，并说：“今晚我把小狗洗干净送来让它陪你一晚上。”
这天一整天姜漂都不把小狗喂饱，晚上他如约把小狗送到刘夫人的舱房，道了晚安就回舱了。经过楼梯口时自然免不了一次搜查才给予放行，姜漂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十分配合。到了自己床铺后找出所剩狗食和石焟模具，只留下一点玉米粉，其它的就趁没人时投到了茶水炉的炉镗中全部化成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第二天早上姜漂提着开水上楼时被堵在楼梯口，阿三说楼上有一舱房被盗，谁也不准上去。姜漂问：“一个舱房被盗，所有人都不喝水了？” 阿三摊开手掌、耸耸肩膀不作声了。这时楼上有客人大声喊怎么还没人送开水？茶房主管闻声请示船长后忙让姜漂快上去，姜漂站在那儿不动，主管刚要催被姜漂拦着说：“我可不愿意被怀疑，还是请他们搜捜再上去吧。”
姜漂到了楼上，就看见刘夫人舱房关着，门口站着二个阿三不让闲人靠近。他绕过这门给其它舱房送水时听说刘夫人俩个戒指夜里被盗了。这俩个戒指太昂贵了，据说可以在汉口买一栋楼，尤其那枚祖母绿戒指，还是刘家的传家之宝。姜漂再经过刘夫人舱房时房门已经打开，几个在里面查找的人摇着头走出来，看来是没有找到。里面的小狗嗅到姜漂的味道跑了出来，刘夫人也跟着出来对姜漂说：“快把宝宝抱走，它一定饿坏了。” 姜漂安慰她几句，没进舱门就抱起小狗走了。在路过楼梯口的门时，二个阿三又例行的搜索了一番，连狗身上的毛都没有放过。
姜漂回到自己舱房给小狗喂了点食就把它关在笼子里了。船已经到达武汉，待船靠好岸后，因为失盗事件，船上迟迟不肯开闸放行。毕竟只是刘夫人一人失窃，那么多人陪着受罪，怎么会没有怨言？旅客象开了锅一样吵得天翻地复，趸船、岸上站了不少接客的人也跟着起哄，那场面乱的实在不可复叙。姜漂站在甲板上往下看，突然发现慧敏二人站在迎客的人群中，他忙转身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望着。
船长终于同船公司取得了联系，公司董事会对客轮连续二次发生失窃非常不满。但是考虑到一则为了船公司的声誉，二则这重庆港是本公司七艘万字号客轮及其他货轮的母港，刘夫人家族在重庆势力显赫，万万不可得罪，所以决定私底下对刘夫人进行赔偿。由于珠宝类不便正确估值，更何况原物已经被盗走，只能双方协商赔偿金额。刘夫人对赔偿金多少并不是很关心，因为自然会有人代办止事。她心痛的是那只祖母绿戒指，那可是刘家好几辈子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想不到传到自己身上就传不下去了。她本来心中就有一个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疤，今天又被人在上面撒了盐，那份痛苦有多深，只有自己知道。
刘夫人最后在佣人掺扶着走下弦梯，慧敏二人跑上前迎接她，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中掺杂着的伤心，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慧敏她们在趸船上早己听到先下船的人说失盗之事，可是没想到被盗者正是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口出恶言，用四川话骂了一句：“个砍脑壳的龟儿子，早晩要遭报应！” 站在船甲板上的姜漂只看到这母女相认的镜头，并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但从表情上他看到了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憎恨，不由得在成功的得意中抹上一丝遗憾。
船上的旅客都下光了，姜漂提着狗笼上了????船，对停在傍边的一叶扁舟招招手说：“这小狗我不想养了，又实在不忍心杀了吃，送给你要不要？” 小舟上的人连声说要，伸手接过小狗，姜漂小声对他说：“狗肚子里有二个戒指，回去灌点蓖麻油让它拉出来等我回来处理。” 那人摇船而去。
姜漂按着左手回到船上，找了一个布条把手指头包了，有人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刚才把小狗送人时被小狗咬了一口。有人让他去找船医上点药，他笑笑说：“哪那么娇气，过两天就自己好了。” 说完就干活去了。
客轮再启航时已经看不到阿三持岗了。原来轮船公司因为刘夫人被盗之事迁怒船长，认为他找了一邦不起作用的废物枉费开支，船长只好在武汉就地解聘了他们。船员们都觉得出了一口气，闲聊中有人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江贼，什么人能门都不碰就进了房间？什么人能当着二个大活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戒指？更有人说的更玄乎，说这是水上镖和水上刀俩兄妹阴魂干的，只因为船行抚湖江段的那个晚上刘夫人在船舷边呆得太久，在正在江波上闲逛的阴魂面前露了宝。也怪这俩枚戒指太漂亮，诱得俩兄妹动了心，于是就拿走了。姜漂听了暗自好笑，干脆吹牛说：“难怪昨天晚上我看见甲板上有一星绿光和一星白光闪烁跳跃，最后跃出船弦消失在江涛之中。该不会是那俩兄妹吧？” 有人看出他在开玩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从武汉启航后的第二天早上姜漂突然说全身酸痛发冷，他挣扎起来去送开水，一下子栽倒在楼梯上。有人走上前去扶起他，发现他身上发烫，忙送他去看船医。当着船医的面他时而要呕吐、时而全身角弓反张，双手蒙住眼睛怕见光。船医问他昨天吃过什么东西？他说都是在船上吃的，根本没有下船。船医看到他手指包了个布条，问是怎么回事？他回答咋天让狗咬了。船医一听他昨天被狗咬了，再看看他的症状，这不明显是得了狂犬病吗！得狂犬病可不是小事情，一旦病重发作，逮谁咬谁，咬谁传染给谁。船上最怕的就是疫情泛滥，船医马上向船长报告，船长本来就被盗情搞得焦头烂额，哪还经得起疫情？二话不说就命令把姜漂隔离起来，等客轮到了沙市码头就提前给他结清工资，让他下船自行去医院看病。
其实姜漂既没有被狗咬更不可能得狂犬病，这一切都是他在见到刘夫人母女见面后临时设计的表演。因为他想尽快回家一趟，但又不能直接请假，偷盗得手后就走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他等万宜号鸣笛从沙巿启锚后，就扯掉手指上的布条，去公路局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到汉口的车票回武汉了。
七
刘慧敏原本和芳芳住在武昌都府堤川军武汉办事处内，这次父亲早已让人在汉口德名饭店预订好二个相邻的套间供母女团聚一起，刘夫人那天下船后一行人就被车直接送往饭店。
当天晚上刘夫人让慧敏同自己住在同一房内。吃过晚饭后刘夫人因为失去了心爱的戒指闷闷不乐，也无心四处观光，母女二人就回到房中聊天。慧敏劝母亲不必太伤心：“身外之物，捨财免灾。明天我陪你再买一个就是了。” 刘夫人说：“这不是钱财的事情，那祖母绿戒指是你奶奶传给我的，到我这里已经是传了五代了。据说这是宫里的宝贝，八国联军进北京时因为你祖上护卫慈禧老佛爷西行避难有功，老佛爷回京后召见他家眷以示皇恩，见到他福晋温雅得体，一时高兴，亲自从手上摘下戴到他福晋手上的。想不到这传家宝竟会在我手上丢掉，真不知道如何面刘家祖宗的在天之灵。” 慧敏劝她母亲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这老掉牙了的传说你也信？” 母亲凄凉的说：“孩子你是不知道它不仅是一个戒指，还是是一种希望，每每看到它，我就想你那苦命的哥哥一定活着，总有一天我能亲手把它戴到儿媳妇手指上。现在小偷把我这点可怜的念想也打破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关于自己有过一个哥哥的事情，慧敏懂事后曽经听说过。母亲在生自己之前曾经生过一个男孩，，男孩一生下来就得到全家的宠爱，受到太子般的待遇。可能这也让有些人心中产生了妒忌，反正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一天夜里才三个月的小宝宝就不明不白的找不到了。刘夫人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刘将军把有关人召集到一起说五日之内找不到小孩统统枪毙。
五日一晃而过，小宝宝仍然泥牛入海无消息，正当刘将军要把二个主要照看孩子的丫环枪毙时，被刘夫人拦下，她强忍着泪水说：“别再乱杀人了，就当是为咱们小宝宝积点德吧！咱们多积德行善也许宝宝还能回来，不然就没指望了。求求你了，放过她们吧！” 听太太这样说刘将军自然不能再开杀戒，骂了一顿就放人了。二个丫环死里逃生，从此忠心耿耿服待夫人。这次同行的佣人李姐就是其中之一人。
慧敏见母亲伤心难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为好，自己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刘夫人见女儿也陪着自己落泪，马上冷静下来。她擦干泪水对慧敏说：“算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不是我的就总归不是我的，是我的也总归跑不掉。谈谈你的事吧？” 一句话提醒了慧敏，她把来汉时如何船上手提包被偷了，又如何被人从旗杆顶端拿下，如何又被偷走現钞，现钞又如何被捐给了孤儿院……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刘夫人听得如坠入云雾之中，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问：“你该不会是编故事吧？” 慧敏撒娇说：“不信你问问芳芳。” 刘夫人忙说：“我信我信，盗亦有道，真想见见此人。” 慧敏说：“我何尝不想见此人，可惜人家不愿见我啊！” 母女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边房间里母女俩亲热的聊着，隔壁房间芳芳她们也没闲着。刘夫人的佣人李姐同芳芳本来就很熟，现在异乡见面自然是格外亲切，龙门阵摆个没够。最让芳芳感到八掛的是六十多岁的刘帅又在外搭上个戏子。李姐说：“那姨太太也没有个形象，听说后只晓得哭闹。还是咱大太太有派头，二话不说出门逛自己的，倒让老爷放心不下，你看这上海武汉住宿安排得多好。” 芳芳不以为然的说：“住的再好也没有二人恩爱好。” 李姐笑着说：“我的傻妹娃儿啊，这当太太的没有个带把把的哪能拢着老汉的心啊！你看那个姨太太没有生的老爷那里把她当回事。咱们大太太丢了娃儿又心如死水，老爷哪能不出外偷鯹啊！” 芳芳感到这对女人不公平，说：“那生男生女也不见得都是女人的原因。” 李姐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女子若都顺着汉子，那就生女娃了。我同房那天怕得要命，死活不让那龟儿子拢身。最后看到他那棒棒青筋都爆出来了，怕它胀破了出人命才让它进去了。我那龟儿子猴急狠，动都没得动就把我下面注满了。你看隔年我就生了个小龟儿子。这男人压女人的肚皮总还是要有收成才对头。” 一席话让芳芳听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抬手要打她。李姐一边躲闪一边打自己的嘴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还是个没开苞的女娃娃。” 芳芳好奇心重，又忍不住问她：“你看见过那戏子吗？真的很漂亮吗？” 李姐说：“我哪格里能看到啊！咱家老爷自持宝刀不老，一心要在人家肚皮里种个带把把的，就在朝天门安了外宅。” “朝天门？”芳芳不解的问：“干嘛去哪远？” 李姐得意的说：“我晓得，就是要生个棒棒朝天的娃儿啥！” 芳芳见她又口无遮拦了，捶了她一下说：“不跟你扯了。睡觉！” 二人的龙门阵这才停了摆，各自上床睡了。
刘夫人还没有睡意，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女儿讲，可是讲来讲去总离不开刘帅又要讨小的事情。尽管她在下人面前表现得达度得体，可是在女儿面前那心里的委屈却再也忍不住，眼泪象开了闸的河水滚滚流着，慧敏看着心都要碎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真是为老不尊！我写信骂他去。” 刘太太一听忙拦她，眼泪也来不及流了：“娃儿，你千万别闹事。你是你爸最喜爱的女儿，可别乱说话伤他的心。” 慧敏不解的问：“妈，你到底是恨他还是心疼他？” 刘夫人叹息一声说：“等你嫁人之后就能体会了。” 慧敏嘟嘴说：“若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刘夫人露出了一点笑意说：“傻娃儿，哪有女娃不嫁人的？不过最好别嫁入豪门家，嫁入豪门有享不尽的富贵，也有躲不掉的痛苦。” 慧敏把妈妈的话轻轻重复了一遍。刘夫人说：“别多想了，现在你不会懂的。睡吧，明天陪妈妈转转。”
姜漂风尘扑扑回到白沙中家中首先就问那小狗拉出戒指没有？父亲拿出了两个戒指给他看。他也顾不上有没有狗屎味道，右眼戴上鈡表手鉓专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还好，除了祖母绿戒指的24k金上有一个牙咬印外，其它都完好无损。他用一块真丝绸沾了点牙膏在咬印上轻轻磨擦了一会，再用方大镜看时就什么咬印也看不出来了。
他收好戒指对父亲说：“这个戒指是人家的传家宝，我拿到一个鉆戒就不枉此行了，不能够事情做得太绝，我想把祖母绿设法还给人家。” 当父亲的自然是十分赞成，姜漂见父亲没有异议，又说：“我还得对幺爹讲讲，听听他的想法” 说完拿了些五香豆、梨膏糖还有专门为幺妹买的活梅就出了门。
幺爹住的棚子离他家没有几步路，出门转个弯就到了。他在门外喊了一声，听到一声：“进来” 就推门而进。这种芦席棚子是长江沿线穷人家常住的房子。因为长江沿线沙滩多，水湾多，所以盛产芦苇。用竹子当骨架、用芦苇编的席子当墙，很容易就搭盖成芦席棚。再在里面根据需要间隔出卧室、堂屋、厨房……就很适合一家人居住了。当然这也是穷人的穷法子，总是没有砖瓦结构的房子住着舒服。
姜漂一进门就看到幺妹在堂屋靠窗户的位置坐着绣花。他问道：“幺爹呢？”听幺妹说幺爹外出有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零食就想离开。没想到幺妹冲他说：“是屁股长刺了还是怕我把你吃了？就不能坐下说会话。” 他一想也是，兄妹多时未见了，那有见面不聊聊的道理。他顺手拿了个竹椅搬到幺妹跟前，一边说话一边看她绣花。幺妹问他这次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他见幺妹腾不出手，就从桌子上拿了一枚话梅塞进她嘴里，酸得幺妹口水都流出来了。
幺妹一边吸着口水一边问：“哪儿买的？味道真怪。” 他笑着说：“这可是正宗上海城隍庙的货，好吃吧？” 幺妹连声说：“好吃好吃，我喜欢。” 又想起来问：“你去上海了呀？好玩吗？” 姜漂说：“好玩，不过我也因为没有时间只是走马观花了一下，什么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玩好不好？” 幺妹瞟了他一眼说：“我可没那个福分，天知道你有时间会带谁去玩。” 姜漂突然发觉自己开始了一个危险的话题，忙说：“你是我妹妹，我不带你我带谁？” 接着俯下身子看着幺妹的绣花架子上的衣料说：“你的手越来越巧了，绣的真好看。”
姜漂说不是奉承话，幺妹的绣花活是远近闻名的。幺妹的妈是湘妹子，这湘妹子从来都是绣花高手，因此中国有湘绣一绝之说，听说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湘绣还拿过金奖。幺妹从小就跟着她妈学绣花，这妹子心灵手巧，慢慢地绣出的飞鸟蝴蝶象是活物在飞，绣出的花草仿佛能让人闻到香味。周围要好的姐妹们出嫁都会上门求她绣对枕套，床幔之类的，她是有求必应，让大家都高兴。穷人家的孩子说话无遮拦，幺妹见姜漂誇她花绣得好，就酸酸的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别忘了办事提前讲一声，床上床下要用的绣件我给你包园。” 这话把姜漂搞了个大红脸，他不敢再呆下去，说了句坐了一天车好累得回去睡睡就告辞了。
第二天姜漂见到幺爹，把对父亲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幺爹也认为这样作很好于是他就每天带着那枚祖母绿逛汉口闹市。根据他的分析，这有钱人的母女见面总会一起上街买东西的。可是连逛了二天也没有碰到，他感到在武汉三镇，要想在芒芒人海中碰到一个想见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他想最好先查出她们会住在哪里？有谁会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呢？突然他脑子一闪，找到突破口了一一川军驻武汉办事处！可惜他自己不能出面去打听，那太容易引起联想了，他想到了幺妹。
尽管幺妹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她拗不过姜漂，只得以同学的名义到川军驻武汉办事处找刘慧敏小姐。川军武汉办事处在武昌区都府堤，大门口有枪兵站岗。姜漂在远处等着，穿着学生装的幺妹独自一人走到大门口被枪兵拦着，问有什么事情？幺妹说找一个叫刘慧敏的小姐，她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帅。听说是找大帅的女儿，卫兵不敢待慢，请幺妹暂且等等。一个人忙摇通电话报告，不一会一个年轻军官走出来问幺妹是哪个学校的？幸亏这些姜漂都对她交待过，所以不慌不忙的一口答出：“江城美院” 军官见所答无误，就对她讲：“刘夫人来了，她现在同刘夫人一起住在汉口，你可以到汉口德名饭店找她。” 幺妹把刘慧敏现在住在德名饭店告诉了姜漂。姜漂高兴的请她到刘胖子牛肉面馆吃了一碗加料的牛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