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
二零一六年的初夏，飞宇和肚子带着九岁的凯尔和凯思回到了北京。就像飞宇上次说的一样，现在回家已经不再仅仅是大快朵颐无忧无虑的日子了，每一次回去总是有一些任务去完成。这一次，是朋友们想聚一下给明亮和沈晨一起庆祝一下四十岁。
和上一次见面，其实时间并不长，但是朋友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变化。人就是这样，过了三十五岁后，相貌每年都改变得很多。如果常常在一起可能还不明显，但是如果一年不见，每个人的变化还是很显著的。
二零一六年的他们再也不是当年那一群意气风发年轻无畏的大学毕业生了，沈晨和蔡明亮都已到了四十不惑的年龄，和他们同龄的老蔡反而是这一群朋友中看着最年轻的。老蔡从二十几岁就被朋友们叫老蔡老蔡的，到现在为止，真是可以到了叫老蔡的年龄了，反而和三十几岁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蔡明亮一向以来是注意保养的，但是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以后，加上繁重的工作，她自己嘲笑说她开始早生华发了。四十二岁的肚子和四十三岁的党理想脸上的沧桑也是藏不住了。
党理想自从关心走了以后，变得越发孤独了，他一般不怎么回应朋友的微信朋友圈，偶尔会简短的回应一些信息。大家也都很理解他的心情，关心的去世对所有的朋友们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飞宇几乎觉得自己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中年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不年轻，虽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学会怎样待人处事，学会了放下，也不会对人对物太极端了，甚至学会了面对离别，但是在生活中真正出现离别的时候，对大家的影响还是那么大。尤其这几个朋友，除了陆离和沈晨的孩子以外，其他的孩子都还小，那种对生命的无常而带来的无力感和恐惧感一直影响着几个朋友。一向工作积极非常理性的明亮也变得感性了，总是积极地做着各种身体检查。她对老蔡说，“我可不能死，丹青五岁丹华才三岁，我要是走了孩子们怎么办，我现在走了，你肯定得给他们找后妈。再好的后妈我也不放心。”
老蔡也只能每次都啼笑皆非的看着她，“明亮，你能不能盼点好的，你放心，你那硬朗的身子骨都能等到看到重孙子那一天。”
明亮破涕为笑，“那我还不成老妖精了”。
老蔡及时的补充，“你就是老妖精，我也爱你”。
沈晨从瑞士治疗归来以后，也许是医疗手段的作用，更也许是在心理上因为关心的死反而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沈晨似乎复活了。她一直积极配合医生的各种治疗，终于又回归了生活的正常轨道。陆离和沈晨都没有提过复婚的事。四十七岁的陆离也是把人生看开了，结婚又能怎么样呢？又能保证什么呢？人的生老病死，爱情亲情，这些都不是金钱能够控制的，更不是一纸文件就可以约束的。沈晨和陆离住在一起，沈晨的父亲也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沈晨的父亲也问过沈晨他们复婚的事，沈晨没有回应。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回的沈晨对婚姻更是抱了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在内心深处感激陆离，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因为只有爱才可能带来伤害。沈晨经济上独立，精神上也独立，那么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对未来她不愿意想那么多了。十六岁的陆思晨在美国生活的很好，学习很快就赶上了，最近也要开始准备驾驶执照的事情了。自从父亲搬回来住以后，他问过父亲和母亲是否要复婚，陆离反问他，“你觉得呢”？
陆思晨说：“这是你和妈妈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反正你们结婚也好离婚也好，不能改变的事实都是你是我爸爸她是我妈妈。我还是那句话，我很快就成年了，你们两个人的日子自己要想好怎么过，你们心里的平静是最重要的”。
为了庆祝沈晨身体的恢复，陆离主张这次沈晨明亮的生日宴就在沈晨家举行家宴。陆离请了厨师来家里做自助餐，这样的话几个小朋友吃的也方便，玩的也方便。日子就这样定下来了。因为陆离沈晨的房子座落在郊外，生日宴那天一大早，老蔡和明亮就开着两辆车来接杜飞宇一家。出发的时候明亮特别叮嘱老蔡路上小心开车，因为他车里带着四个孩子，她转身对肚子和杜飞宇说：“坐我的车吧。”
飞宇看了看她，感觉到她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就默默地在车的前座上。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儿，明亮看了看杜飞宇终于下决心，“飞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朋友们都在，理想也会来，”明亮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一直想告诉你，理想要结婚了，婚礼就在两个星期以后。所以这次在才生日宴会上他可能会邀请在场的朋友们一起去参加他的婚礼，他知道你的脾气，所以让我提前给你说一声。”
杜飞宇气的当时就掉下了眼泪，“明亮，他怎么可以这样？关心去世才一年”。
明亮低低地说：“我也感觉挺意外的，可是飞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关心走了，我们不可能要求理想为关心守一辈子。”
飞宇大声地哭了出来，“我知道，我理解，理想才四十多岁，他当然应该有他的生活，可是这才一年，关心才走了一年。爱情就是这样的脆弱吗？就是这样的短暂吗？我去年走的时候，理想对我说的话一直在我耳边，他告诉我偌大的世界，他又变成一个孤儿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快的又爱上另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快又开始一段婚姻，他太对不起关心了。”
杜飞宇难过的说不下去了，肚子紧紧地抱着她，帮她控制着难以自已的情绪。杜飞宇开始发邪气，“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旧不如新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肚子无奈，只能紧紧的抱住妻子，任由她嘴里胡说八道，深知飞宇的肚子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在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明亮看了一眼飞宇，“你别闹了，你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但是这是理想的生活，我们都是成年人，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干涉别人的生活。我跟你提前说就是不想看到你在大家面前这样，因为我今天也不敢肯定理想会不会把他的未婚妻带来，无论怎样，看在沈晨和我四十岁生日的面子上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飞宇问。
‘“上个月。他未婚妻找我帮她介绍律师做婚前协议。”明亮简短地说。
杜飞宇说：“协议，什么协议？”
“她自愿放弃所有理想名下的任何资产。”
“很有手段啊，” 飞宇说：“这女人谁啊？”
明亮摇摇头：“我没见到。她是电话和我联系的，听声音很年轻。我怕是骗子，马上和理想联系上了。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我是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别的他没说，我也不好问了。“
飞宇把头别到一边什么也不说了。
生日会很成功，陆离和沈晨体贴的准备了很多小朋友喜欢的小礼物和小游戏，几个孩子都玩得很开心。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脸庞，大人们也都尽力地想开心起来。老蔡一边举杯一边说：“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我们就四十岁了，原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陆离笑着说：“你们才四十岁，我可都奔五了。”
明亮接口说：“四十岁也好，五十岁也好，我们就像葡萄酒一样，越老越香醇。“
沈晨也笑着说，”十几岁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就长大，马上就可以二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三十岁是那么遥远，过了三十好像还没觉得怎么着，四十岁就到了，说真的，自从我过了三十五岁以后，每次有人问我多大，我都得想想我到底几岁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杜飞宇呆呆地一个人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明亮看了她一眼，“飞宇，我四十岁的都没难过，你还没到四十怎么就开始悲秋了呢？”
飞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四十岁有什么好难过的，正是大好年华，我想的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种幸运，有的人就永远定格在一个年龄了，再也不能继续了”。
明亮快速地看了一眼肚子，肚子赶紧过去，“宝贝，你饿了吧，吃东西。”
杜飞宇冷冷的站了起来，“我累了，我要回家。明亮”，她看了一眼两个还在玩的兴高采烈的孩子，“麻烦你到时候把孩子给我带回去”。
肚子也赶紧站起来，道歉的看着大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晨和明亮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老蔡赶紧说：“你们吃着玩着，我送飞宇回去，她肯定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理想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他看着杜飞宇怒气冲冲的离开，一句话也没说。上了老蔡的车，杜飞宇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肚子和老蔡什么也不敢说，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回到了杜飞宇父母的家。
下午，明亮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她默默的递给飞宇一个结婚请柬，是党理想的。“理想说就是家宴，他只请了我们几个还有医院里的同事。” 飞宇打开请柬，上面简单的写着：党理想，李静。飞宇的泪水涌了上来，明亮理解的拍拍她，“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飞宇，理想是关心挚爱的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都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们谁都不能干涉，更不能代替。”
两个星期以后，是理想婚礼的日子，尽管明亮，沈晨打过几次电话给杜飞宇，她还是任性的像孩子一样告诉朋友们坚决不去。肚子很庆幸，因为自己的年假没有那么长，他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回到了美国。说实在的，如果留在中国，他一方面同情党理想，一方面也不想惹妻子伤心生气，所以这对他来说一走了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临走之前，他和明亮进行了长谈，明亮让他放心，“飞宇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你放心走吧。”
七月九日一大早，明亮和老蔡早早的来杜飞宇的家接她，可是杜飞宇的妈妈说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两个孩子也放在了家里。明亮不放心，给飞宇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这个时候的杜飞宇，其实在关心父亲的家里。杜飞宇什么都不敢说，她怕刺激着老人。可是一见到关心父亲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着，虽然心里一再地告诫自己，不应该这样，应该像个中年人一样。大老远的回来怎么能让老人伤心呢，可是她做不到。关心父亲的眼睛也湿润了，看着和自己女儿同龄的，从十八岁开始就是好朋友的杜飞宇，老人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最终他慈爱的抚摸着杜飞宇的头说：“小飞鱼，谢谢你来看我。你们这些孩子真是难得，明亮和沈晨也常常来看看我。你们的工作生活都这么忙，我一个人没事的，你们都放心吧。你们也转达给你们的父母不用常常给我打电话，多谢他们都惦记着我。大家都上年纪了，都要多注意身体。你们也是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工作都很忙，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用太惦记我。理想几乎每个星期都来看我。”
杜飞宇伤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还是老人说了一句：“小飞鱼，你今天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理想的婚礼？”
杜飞宇诧异地抬起了头，“您知道这件事情？”
关心的父亲点了点头，“理想告诉我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飞宇气愤地说。
老人安慰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可以？关心去世了，我们还都活着呢，这日子要往前走，生活要往前看。理想，才四十三岁，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 杜飞宇哭着说，“可是关心走了才一年，太快了，我接受不了”。
老人笑了笑，“小飞鱼，你怎么还像孩子一样？感情发生了，哪有什么快慢？我还是那句话，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理想对我很好很尊重，这件事他也征求过我的意见，我能说什么呢？我们老了，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一代生活平安幸福。” 老人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就是希望能够快一点到那个世界去，和关心，和关心的妈妈团聚。但是这都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们只能听从生活的安排，我今年七十岁了，我仍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一步一步的看，你们就更是了，才四十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他抬起手擦去杜飞宇脸上纵横的泪水，“飞宇，时间还来得及。你还是去一下理想的婚礼吧，就代表我去。我的心脏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场合，但是我真的很想给理想送去我的祝福。你就帮帮我吧。”
就这样都飞宇还是在中午之前赶到了理想和关心曾经的家，虽然理想和关心在城里有房子。但是京郊的这所房子一直是关心最喜欢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个小小的院子，可以种花，还可以让两个小狗宝贝到处撒欢儿。关心一直说，她向往的退休的日子就是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坐在花园里看着书，脚边坐着他的小狗，膝头趴着一只小猫。到吃饭的时候，她会给理想和自己两个人做一顿简单可口的饭菜。到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这么忙了，生活就这样，慢慢的，每一天每一天的过去。可是关心没有等到这一天。
现在站在这所房子前面，杜飞宇百感交集。终于她轻轻的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理想的新婚妻子，李静。一眼望去杜飞宇大吃一惊，站在她面前的俨然就是二十几岁的关心。杜飞宇觉得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飞宇姐吧？” 李静轻轻的开口，“我听理想提过你很多次，谢谢你能来。”
杜飞宇走进房子，这个家已经不再是关心在的时候的那个家了，所有的摆设所有的家具都焕然一新，连墙壁的颜色也重新粉刷过。杜飞宇的心痛得抽在一起，李静轻轻的走在飞宇前面，“飞宇姐，他们都在后花园呢。”
飞宇木然地跟着李静走着，隔着明亮的玻璃门，她看到了党理想挺拔的站在那里正在和明亮说着什么，杜飞宇突然觉得没有勇气再走过去了，她不知道和理想说什么，她做不到像明亮和沈晨那样应对从容。飞宇转过身将手里的礼物送到李静手里，平静地说：“我不过去了，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杜飞宇强忍着泪水，说完这两句话就要走，李静一下子挡在她面前：“飞宇姐，我知道你是关心姐最好的朋友，你能听我说两句话吗”？
飞宇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李静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您别生理想的气，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觉得关心姐才走了不到一年，我和理想就结婚了，你们接受不了，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结婚。但是我真的很爱他”。
飞宇静静的看着她，“你爱他什么？”
“我爱他的一切，我崇拜他”。
杜飞宇默默的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那我祝你们幸福吧”。
李静抹一下脸上的泪水，毅然决然地说：“飞宇姐，我知道每个人看到我的时候都有吃惊的表情，我在医院也听到同事们议论我说我跟关心姐长得很像，虽然到现在我没有见过关心的照片，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跟她很像。”
杜飞宇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静吸了一下鼻子，“可是我不怕，我不怕做一个替代品，因为我真的很爱他。我愿意跟他好好的过一辈子。关心姐再好也是过去了，现在是我和理想在一起，我们要一直一起走完这一生。”
杜飞宇仍然沉默，但是心里有一丝触动，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岁的自己，动不动就说“一辈子，一生”怎么怎么样，可是到了四十岁才知道人不到离世的时候哪敢妄谈一生，连七十岁的关心的父亲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一生是什么？时间又是什么？今天的我们哪里能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了屋里的异样，明亮和党理想都从后花园走进来，看到了杜飞宇。明亮赶紧说：“飞宇，你来了就好，我们一直在等你呢”。不大的花园里只有几个人，除了明亮，老蔡，陆离和沈晨，再有的就是理想的两个同事。杜飞宇努力地镇静自己，婚宴就这样在平和的气氛中进行下去了。
在门口送别的时候杜飞宇忍不住还是掉泪了，理想看着她，又一次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前一年在机场那样。他紧紧地拥抱着她 - 拥抱着妻子生前最好的朋友，他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小飞鱼，谢谢你能来”。
一个星期之后，杜飞宇要带着孩子返回美国了。沈晨和明亮送她到机场。在机场，明亮递给她一封信，是理想写给她的。杜飞宇打开信封理想简单地写着两句话：飞宇，谢谢你能参加我的婚礼。我和你一样，关心每天都在我的心里。
飞宇控制住汹涌而上的泪水，淡淡地说了一句，“这种小说里才可能发生的情节，怎么在真实生活中还就发生了？”
明亮摇了摇头，“是，我第一次见到李静，也真的是吓了一跳，她太像关心了。你知道吗？她是九三年生人。想想都不可思议，九三年，咱们都快上大学了，她才出生。可是感情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她是汶川人，零八年的时候她才十五岁，一天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是关心和理想一直捐献支援的汶川孤儿之一”。
“这算什么，报恩吗？” 飞宇仍然无法释怀。
明亮摇摇头，“只能祝福吧，也许这就是上苍冥冥中的一种安排。李静护理学院毕业后进了理想所在的医院，你知道吗？李静知道自己长得跟关心很像.....”
杜飞宇点点头，”她跟我说过，但是她说他不在意。到底还年轻，还是幼稚。”
明亮打断她，“年轻是年轻，这个女孩子可不幼稚。她很聪明也很成熟。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她做了婚前协议，律师是她要求我帮她找的。她这么做很聪明，一方面是表明她是真爱理想而不是为了他的财产，一方面也恐怕是希望借我的嘴告知我们所有的朋友吧，也许更包括关心的父亲。可能理想并没有要求她这样做，可是毕竟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曾与关心共同的财产，李静这样做也许想让我们包括理想都放心，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现在是理想的合法妻子了。九零后的孩子比我们当时成熟多了。我们二十几岁的时候哪想得到这些。不过我们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因为大家都一无所有，所拥有的就是那份感情.....所以我们什么都不怕，就怕失去爱”。
沈晨笑了笑，“那种爱就像我们身上的皮肤，破了就会痛，甚至会感染会腐烂；可是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爱情更像他们身上的衣服，能保暖，还要好看，一旦不适合脱下来再试另一件。当然，这没什么不好，感情这种东西到底能维持多长还真的不好说，比起皮肉相连而言脱去一件衣服确实伤害会小的多。”
飞宇笑了笑，“去年此时此地理想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今年他就做了别人的新郎。房子里一丝一毫关心的痕迹都没有了。”
明亮把手放在飞宇的肩上，“还是有的，我看到了理想的书房，你送给他们的那幅小奶牛的油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杜飞宇的泪水夺框而出。明亮的眼睛也湿润了，“飞宇，我们都放下吧。这就是生活。”
二零一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四十岁应该是不惑的年纪，大家却感到了越来越多的困惑，现在生活节奏的紧张和无法预知的变化让每个人都有晕眩的感觉。但是我们只能一步一步不停的走，坚定的走，因为我们是老去的父母的孩子；成长的孩子的父母；和工作上承担着责任的社会一员。
二零一六年的年底，杜飞宇分别接到了沈晨和明亮打来的电话，李静已经怀孕了，理想快做爸爸了。远在天堂的关心看到他爱的人快乐，温柔如关心，她一定会在微笑吧。
是的，不管生活赋予我们什么，我们都得一步一步往前走，没有权利去放手，没有时间去停顿。我们在四十岁领悟的生活，也许在五十岁会发现还是不够透彻，那么在哪一年我们才能真正去知天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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