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如夏(9)与香

来源: 皓尘北地 2018-03-07 10:16:0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0980 bytes)

孩子们有说有笑的来上课了,与香介绍延儿是新来的老师。孩子们都很开心,延儿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两天后,还是没有一个同学叫她老师,一直嘻嘻哈哈地叫姐姐,延儿很高兴,觉得这样很好,很亲切。

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延儿对与香说:“姑姑,我看孩子们穿的裤子都显短了。”

与香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与香从房里拿出来一些粗布给延儿看,她们商量这些够不够,需不需要让老周去镇上再多买一些回来。延儿看这种布料够结实,禁得住这些孩子折腾。

与香把虎子叫过来问:“小叶子怎么没来上学。”

虎子:“她奶奶病了,这几天她来不了了。”

与香让虎子带话:“你路过她家让她爹有空过来一趟,我问问情况。”

虎子:“哦。”

延儿见虎子肩上破了个洞,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帮他补,她在里面垫了一小块布,三两下,用两种线把破的地方绣成了一个虎头。与香看了觉得很俏皮,虎子边谢姐姐边摸着看。

与闻过来了正好看见,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延儿,就对虎子说:“这比绣上名字还好,穿不错衣裳。”

他刚收到了与言的信,来把里面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与香和延儿,只省略了沈丛山的部分。延儿说他父亲不会妥协的,只希望他不要在狱中受苦。看着延儿紧锁的眉头,与香和与闻只有安慰她。

翌日晚上下课以后,与闻提着一大袋米过来,倒进与香院子厨房里的米缸,手里提着空袋子出来。

与香当着延儿的面笑他:“让小河他们送米就好了。”

与闻话多起来:“反正我每天要过来,顺便的事情,你看了像愚公移山,其实是滴水穿石,信不信?”

这时叶子爹从外面进来:“老爷好,与香先生,您找我?”

与香:“叶子爹,小叶子怎么没来上学?”

叶子爹:“我娘病了下不了床,现在又农忙,我女人也得下地干活,只能靠叶子照顾。她姐姐小花前几天嫁人了,嫁到良村了,那家比我家日子好过,能吃饱饭。”

与香:“你娘好些了吗,要不要待会儿请欧阳大夫去瞧瞧?”

叶子爹:“谢谢与香先生,欧阳大夫已经去看过了,我娘不好呢,不晓得这次能过去不。”

与闻负手而立:“该吃什么药就请欧阳大夫开,我叫人帮你抓药,你不要担心钱。”

叶子爹跪在地上:“老爷,与香先生,这些年你们没少救济我家,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了。”

与闻神色如常,伸手扶他起来:“别这么说,都是乡亲,大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叶子爹走之前,延儿交给他一个本子,说这是最近的功课,让叶子在家有空看看。叶子爹答应着出去了,与香夸延儿想得周全。

月光皎洁,与闻拿了两件衣服想找与香钉扣子,他刚从窄巷子里出来,就看见延儿站在院子里抬着头看月亮。月光均匀地铺满延儿的周身,把她淡绿色的衣裙照成了暖暖的金色,她明亮的眼睛时而眨着,口中依稀轻声念着那首苏轼的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与闻没来由的心里一荡,好像忘了自己的存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一只萤火虫飞来,才让他回过了神,决定悄悄从原路退回去,他不要惊扰了仙境般的美丽。延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然而什么也没看见,过了一会儿,只听到了一曲二胡拉的《长相思》,倒也和情和景。

次日中午,与闻还是拿了那两件长衫来找与香,延儿刚好在院子里,看见他手里的衣服和扣子蕙然一笑:“我来吧。”

与闻坐在旁边看延儿穿针引线,不仅把扣子钉好了,还把其他脱线的地方也修补了一遍。翻动这两件长衫的时候,有丝丝缕缕的清冷味道,像是雨后的松林,梦幻般熟悉,气息随即化为无色烟雾融化汇聚成一泓深邃沉静的潭水流淌入心底。延儿想着昨晚的琴声,不自觉的微笑着。

与闻有些不知所措,与香刚好从房里出来看到了这场景。

与香看了一眼与闻:“延儿帮我把该做的都做了,最近我好轻松,又有时间抄佛经了。”

延儿也开心:“以前在家我从来就没有这么充实过,姑姑,我可真羡慕这样的生活。”

与香逗闷子:“不要以后嫁了人就不帮我了。”

延儿镇定自若:“只要您不嫌弃,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

说完了这句话,延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偷看了一眼与香和与闻。她是真心喜欢与香的,和她在一起像是每日沐浴在在阳光下,身心舒畅。与香倒是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与闻像是被提醒到了什么,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她。

晚上下了课,好几个农妇来帮与香给孩子们做裤子,大家在院子里有的给孩子们量尺寸,有的裁布,有的找来旧裤子比对着。没有被量到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与香留大家吃饭,于是有的农妇又去帮周嫂煮饭。大家正忙着,忽然虎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与香很着急:“老周,快去请欧阳大夫。”

虎子全身抽个不停,样子很是吓人。

与香对延儿说:“以前听老夫人提起过家里人也有这个毛病,快帮我把她请过来。”

院子里挤满了人,延儿正不知道如何出去,与香说:“走后面小巷子。”

延儿急急忙忙跑过去,快到巷子的尽头时,差点和提着米袋的与闻撞个满怀。与闻见她如此匆忙也不敢问缘由,只能尽量向墙上靠,一人宽的窄巷子,延儿想要过去也要蹭着墙。她此刻没有时间去注意那淡淡的松林味道,可他却被她发髻边的花香吸引,手中的米袋攥得吱吱响。隔着衣衫似有似无的接触,一闪而过,却让他心中一热。

与闻等延儿过去,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听到与香院子里人声嘈杂,过去一看,与香跪在地上抱着颤抖的虎子,为他擦着嘴角。不一会儿,延儿跟着老夫人从大门进来,众人忙闪开一条路。

老夫人:“要在他嘴里塞东西,以免咬破舌头。”

与香立刻把自己的绢帕送进孩子口中。虎子好像不抽了。欧阳大夫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立刻给虎子把脉,翻开衣服看看,然后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面颊,虎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大家都松了口气。

欧阳大夫对虎子说:“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再去玩儿一会儿吧。”

虎子答应了一声,爬起来就去找他的那些小朋友去了。大家都笑了。

欧阳大夫请与香和与闻借一步说话。与香带着两个男人进了她的外间客厅。

欧阳大夫:“虎子得了羊角风。他家里有什么人可以照顾他?”

与香一愣,想了想:“小虎子是个孤儿,和他叔叔婶婶住一起,这?”

欧阳大夫:“原来如此。虎子身上到处是瘀伤,羊角风的病因可能和头部受伤有关,会不会?”

与香脸色顿时变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管。”

三个人出了门,与香让一个农妇去叫虎子的叔叔。叔叔没来,那个婶婶倒是来了。

与香沉了脸:“小虎子刚在这里口吐白沫,抽了好一阵。”

虎子婶畏手畏脚的站着:“这,这病能治吗?”

欧阳大夫:“羊角风是慢性病,要长期调理。这种病对智力和心理都有影响,要特别注意,也不能劳累,营养更要跟得上。”

虎子婶面露难色:“那得...花多少钱呀?”

与香变得更严肃了:“我问你,小虎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病可能是因为伤了脑袋?”

虎子婶这会儿害怕了,跪在地上:“与香先生,小孩子淘气……”

与闻拧了一下眉头:“小孩子淘气也不能动手打,他懂什么?”

虎子婶:“哎,可是我们家穷,看不起这病。”

与香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今天起,小虎子就住在我这里,欧阳大夫帮他看病,不要你们家出钱,他不吃你家的饭,自然也不用给你干活,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子比虎子小一岁,他们俩几乎一样高,我早听说你从来不让你自己的儿子干重活,也不打他。”

虎子婶再不敢说什么,只是唯唯诺诺的跪着。

与闻道:“你回去吧,有什么事让你男人来找我。”

院子里的人都呆了,这些年谁也没见过与香生这么大的气。

与香来到虎子身边,一边帮他掸身上的土一边温柔的说:“小虎子,你生了小毛病,以后不能下地干活,只要好好念书,和我们住这里好不好。”

虎子听了自然高兴,傻傻地点着头看着与香笑。老周没等叫就去收拾宿舍了。欧阳大夫既然来了,索性给每个孩子把把脉,忙完了,大家高高兴兴吃晚饭。

此时大缸里的莲花又开了几朵,清雅的香气为这个院子引来了蝴蝶。蝴蝶先绕着莲花飞舞,随后渐渐分散,越飞越高,从天空俯视整个院落,天高云淡,晴光大好。唯有一只白色蝴蝶,落在与香肩头,终究不肯离去。

所有跟帖: 

很少跟过电视剧,读着如行云流水,不知不觉间以为在看电影,与闻和延儿的暗香流动描写得恰到好处。 -风起云止- 给 风起云止 发送悄悄话 风起云止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18 postreply 10:53:42

我也从不看电视剧,和文字相去甚远,不过瘾 -皓尘北地- 给 皓尘北地 发送悄悄话 皓尘北地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18 postreply 11:12:47

不过你这部要拍成电视剧,风起一定一集不落。^_^ -风起云止- 给 风起云止 发送悄悄话 风起云止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7/2018 postreply 17:44:32

感谢风起师兄的鼓励,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皓尘北地- 给 皓尘北地 发送悄悄话 皓尘北地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2/2018 postreply 09:23:44

“与香”,“与闻”相得益彰 -狮子羔羊- 给 狮子羔羊 发送悄悄话 狮子羔羊 的博客首页 (158 bytes) () 03/07/2018 postreply 15: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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