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49 )
照片为西师校园和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我回到家里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吃完饭后，又与母亲聊了一会儿家常话后，就感到十分精疲力尽，很想上床睡觉了。母亲见我十分疲劳，想睡觉了，她指指一间房间的门，说道：“进去吧，快去睡觉。”
我走进一间不大的房间，墙上刷上一层白颜色的涂料，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色植物，窗上挂着薄纱窗帘，这时我把安置在室内靠近门边墙壁上的一只电灯开关打开，电灯把屋内照得很明亮。
我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扫了一眼，仍然保持原状。可是房间里没有什麽特别的摆设。家具都是较新的，是前不久找木匠来打造的，杂木制的：靠门边的墙壁旁摆放着一张有靠背的长沙发，前面摆着一张椭圆形的茶几，靠窗间璧摆的是一张双人床，两边墙跟前摆着几把椅子，墙上贴了两三张文革时期的宣传画，画的都是工农兵的人物形象。
-------全部家具就是这几样东西。一切都纤尘不染：家具和地板都抹得干干净净的；所有东西都很光亮。吃饱饭以后，室内柔和的灯光照得我直发困，我脱下衣服放在靠床边的一张椅子的椅背上，带着倦意上床躺下来，钻进被窝去睡觉，头枕着枕头，在那么的恬适、安详、静谧的黑夜中扯着轻微的打鼾声睡着了。
我的心灵现在远远地离开了大邑农村开门办学度过的生活，离开了喧哗，进入了梦乡；过去的回忆在我心头发出的声音，仅仅象在我耳边响着的一种召唤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我这一夜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早晨很迟才醒来，但睡眠并没有使我精神完全恢复。我醒来后，还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看见母亲敲门进来喊我：“你起来了吗？你还想睡吗？九点多啦。我把早饭给你准备好了，你起来吃早饭吗？你大概饿了吧！”我睁开眼来，不觉怔了一下，我迅即回应着母亲说道：“好的！我马上起来！”
母亲就出去了。我起身穿好衣服，盥洗完毕。我走进厨房见母亲把一碗冒热气的稀饭放在桌上，在盛着稀饭碗旁边，她放下了两个煮好的鸡蛋，一个碗里盛着的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碟泡咸菜。“如果你还想要馒头我立刻就给你拿来，可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用泡菜下这碗稀饭。很好的稀饭，今天早晨煮的。还有馒头也是今天早晨蒸的。很好吃的馒头。”“不需要再拿馒头了，这已经够了。”我回应着母亲说道。
母亲在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闲扯起来。她很关心自己子女的婚姻大事，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转过头来倾听着母亲那细声细语地讲话：----“你还记得我们邻居李家的老三当年下农村当知青的情形吗？如果算到今年一月 ，那就是他在蒲江县农村当知青已经六年了，至今都还没有调回来。”
我用好奇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关我们什麽事哦。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当时，李老三一落户到队上就引起他们生产队队长小女儿的青睐，她开头仅无意地，仿佛朋友似的关注他，过后越来越来专心致志地关心起他来了。刚开始，李老三并不太留意她，只觉得她长相还漂亮，跟她来往也叫他在远离家乡的孤独之时令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安慰。“
-----”如果在生产队讲到谁关心爱护李老三，你也知道，那真是谁也比不过她。你还记得有一年夏天，那一次，她冒着象子弹一样打在庄稼上面的冰雹，奋不顾身地去奔走过去抢求李老三在自留地上栽种的蔬菜。可是后来李老三就觉得照这样下去再继续与她交往实在是一件不妥当的事。“
-----”在这个女子身上你会发现她有许多优点。第一，她是个长相清秀，十分年轻的女子，顾家，对老人很孝顺，脾气温顺，是一个相当贤慧的姑娘。第二，干活又能吃苦，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如果在城里能娶上这样好的姑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知是自己沾了哪辈子的光，如何才能使你将蒲江这麽好的一位姑娘娶回家来成为你的媳妇。“母亲不禁叹息地说到。
----”叫人奇怪的是后来她向李老三表达自己爱意时，竟遭到他的拒绝，说什么他怕与农村的姑娘结婚后，将来自己陷在农村，招工调不回城。因此他不敢与农村姑娘相好，更遑能与她结婚了。他就这样撇下这位姑娘，我想将来他一定会感到后悔的。”母亲忿忿不已地说道。
“母亲这关你什麽事啊，别为人家的事瞎操心。”我劝慰着母亲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想管人家的闲事，我只觉得错过了这麽个好姑娘，感到挺可惜的。”她忽然怔了一下说：“不知为什麽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不愿告诉你，怕若你生气。”
我知道，她刚才突然想起的那件事，我已经预感到到底是指的是怎麽这回事了，恐怕这件事根本不是她刚刚才想起的，我想恐怕这事蕴酿在她心中可能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这事是我暗自猜想到的。
母亲突然发话说：“她也许是一位大家闺秀，也许是一位小家碧玉---如今城里的知青娶乡下的姑娘，这样的事已经很流行—已经听闻有很多这样的事发生呐，而今这已经真算不上是甚麽一件稀罕的事了。“
---“她样子又长得这麽好看，倒像个城里的姑娘，我头一次看见她，还是她去李家拜访，路过我们家楼下时，偶然与她相遇，但见她生活在农村那样的环境里穿着那样的衣服，她在我头脑中反映出的完全是一种知书达礼学生的形象。她 还显得很年轻，差不多长得一点也不像一个乡下的姑娘，温柔大方，神态安详，但一遇到佰生人倒显得有点儿怯生生的。”
----“虽然她穿着朴素，但却穿着显得很体面，她穿的是一件很朴素的蓝布印花的衣服，头上戴一顶遮太阳的旧草帽；只是手上提着一件土特产礼物。像一个走亲戚家的姑娘。走到李家门口，忽然看见房间里有那么多人，她不但忸怩不安，而且慌乱失措，害羞得像小女孩一般，甚至不敢进屋了。你看看！---这女孩的性格显得多麽单纯！人又很懂事，她就是我喜欢的那类女孩。”
---“你还记得当初在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大家挨饿的事吗？----记得那时期她怎么与她们家人同甘共苦一起度过这一难关的吗？--- 她家位于川西平原的蒲江县。那里因一年四季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生活条件自然要比省内其他地区的农村要好得多，产出的粮食品种也不同，种类也多，主要生产稻谷，小麦，之类的细粮和油菜籽经济作物等。创造出千姿百态多样化的地方农产品。并且一个品种农作物成为一个地方形象的代指。现在这些独特的农作物品种，已日渐从当地走向外地农贸市场，甚至散布到了全国。”
-----“三年困难时期她的家乡也遇到了灾荒，虽然她年龄尚还小，她是她家的好女儿，每逢遇到困难，她总是跟她家人一块担当。如果讲到吃苦耐劳，你也知道，那真是谁也比不过她。我还记得曾听别人说过，困难时期她家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可吃了，她曾冒着冬日早晨严寒到田间地头去采摘一些野菜回来供全家人充饥。”
------“当时她们农村中的农作物虽以种植稻米，小麦，及油菜籽经济作物、养殖猪牛羊为主，但她们一家在三年困难时期要靠栽种这些农作物和养殖的牲畜来谋生都感到有些难以为继了，她需要常常到田野上去采集一些野生植物的花、茎、叶、果及菌类作为全家人主粮的补充和调剂才能生存下来。她跟她们家人一块吃糠咽野菜，差不多度过三年的这样的艰苦日子，也就是说差不多已经有三年多的时光她跟她的家人一块就这样艰苦奋斗地生活着熬过来了。“
------”然而话说回来，咱们设想一下假如你们是一家人难道现在她就不能再跟你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去度过那些曾经度过的那种艰苦的日子吗？她已经过惯了她们乡下的艰苦日子，知道城市的这种日子比她娘家的人过得好，她会感恩知足的，假如你和她将来结婚成为一家人，她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你为什麽不肯和她好呢？“
----”我都不再想说你什麽了，你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我避谈这话题------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为什麽不愿和她相好的理由。你要好好地思考一下这问题，尽可能早一点作出你的决断。“
-----”不过，最后这事还是要取决于李老三愿不愿意把她介绍给你，而她又愿不愿意和你相好？这都还尚是一些未知的问题。不过将来万一你们的婚事成功了，你可要好好地对待她，绝不可以对她搞始乱终弃之类的卑鄙事。坦诚而认真地说，她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女孩。我们这一辈人算得上是是经过一些岁月考验的过来人了，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所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
------”我从来没有与你认真地谈起过有关于你感情方面的事，我认为只有这种经历过生活磨难的女孩才是将来生活中成为你最靠得住的的生活伴侣，我倒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先与她交个朋友，视你们发展的情况将来再决定你们今后是否会发展成为婚事。“
-------”而且她家就住在离成都不远的蒲江农村，以后大家经常来往也方便，同时你可以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去跟她会面，这样你们双方就可加强接触，深化感情。我的意思是既然李老三不愿娶她，不如请他把她介绍给你。说不定介绍成功了，你们将来结婚生子，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即使在城里一般条件的人要找到这麽好的一位农村姑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错过了这桩婚事，将来你会后悔的。”
我听到这些话后，又想发火，可是我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郁闷，只是不情愿地瞥了母亲一眼。接着我开口慢吞吞地说：-----“母亲，我想对你说老实话，不是，我不愿意，这是因为我会接受不了由此而来的由社会所造成的这极大的舆论压力的，真的我会受不了这一切的！就算如你们所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姑娘，这点倒是无可怀疑的。假如我顺了你的意思娶她为妻，这也不是单方面的意愿就能办成的一件大事，现在尚且还不知那姑娘是否看得上我。“
我委婉地说道；-------”你也知道，作为邻居我们家与李家相处那麽多年，李老三为人如何？我们大家都知晓，他是一个性格很乖戾的人，他从来不会让肥水流外人田。而且你还不清楚李老三是否愿意干这种蠢事从中牵线搭桥把她介绍给我，这都是一些一厢情愿的未知事，也是一个尚未搞清楚的问题。如果就这样草率而愚蠢地决定下这门婚事，这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的。“
我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说道：-----”天啦！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还是不愿意娶她为妻！要知道，我会受不了同学们和大院里邻居们散布的种种舆论和谣言而对我所造成的强大压力的！我想这样用不了多久，全大院只有这麽一个话题传开了，那就是XX干部家的子弟要娶一个农家子女为妻的这件事将成为街谈巷议和妇女在窗前饶舌的材料。如果传到我班同学的耳中，它将成为他们向其他班同学报道的头条新闻。我不愿听到人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嘁嘁喳喳地议论着这件事。“
我继续地说道：------”有人会说，怎么，为什麽，为什麽他家的一个大学生会去娶一个农村女子。”这样的舆论压力不但使我感到胆战心惊，也将会给你们带来不少的麻烦。------唉，天哪！哪一个城里的知识分子或者学者会做出这种异想天开的举动----会去娶一个农村女子为妻。假如说吧，我和我未来农村的妻子-----我们俩都能热爱文学艺术？要她的爱好简直和我一样-----都热爱文学艺术和科技知识！这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所以大家之间的思想境界差别太大，不可能很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我们将来的生活最后也会注定是一场悲剧收场。“
我又说：-------”我们大家都要尊重这客观存的事实，这样的情况是由于中国城乡之间长期存在的的持续差距所引起的。去过农村的人，会有这样一个感受，农民很 朴实，但农村比城市落后太多。或许位于川西平原的蒲江县农村条件要好些 ，但在中西部地区的农村的条件就差远了。“
上述的这些情况只是发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的农村了，而当今坐落在川西平原上的农村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现今农村发生的情况已与 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当今农村姑娘已经变成了众人手中的抢手货了，然而在我经历了 许多人生的变故之后写下的这些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听完我的这番表白话语后，母亲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她站起来了，惊讶地望着我，仿佛感到很失望似的：你为什麽就不能娶一个农村姑娘呢？她到现在对此事还感到有些疑惑不解嘞。由此她还对我产生了一股怨气，但我想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最终心情会平静下来，并理解和谅解我的。
在与母亲的一席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后，我的心情反而还平静了下来。虽然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双目囧囧发光，尽管四肢微微地有些发抖，可是我的呼吸好象忽然轻松些了。我觉得，我已经卸下了这个突然压在我身上的这麽沉重的一个思想负担。我心头忽然感到轻松而宁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