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而悟 (2005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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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

 

(一)

 

三月,春寒料峭。蔡明亮二十九岁的生日来临了,按照计划,几个朋友打算聚一聚。没想到老蔡还邀请了双方的家长,明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本来就不是很愿意互相见面的因素以外,自从明亮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尽管她嘴上很强硬的说没什么,心里却一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甚至是愧疚。老蔡在这个问题上真的表现非常好,他不但从来不再提这个话题,甚至原来看电影时候会经常评论别人的家庭,别人的孩子这个习惯也改了。明亮同时也在积极配合母亲,积极接受母亲找的各种医疗帮助。

 

沈晨也时时开导明亮说:“孩子也是也是要看缘分的,有孩子没什么不好,没孩子更没什么不好,只要夫妻两个人达到共识,这真的不应该是一个问题。你看,现在多少丁克家庭,过得又潇洒有舒服,哪像我有着一个保姆还整天手忙脚乱的。”

关心从来都是一个好听众,她从不多言,但常常默默的陪伴明亮,一起购物,一起喝咖啡,明亮的心情也多少平复了一些,是啊,她对自己说,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否则又能怎样呢?

 

生日那天,虽然明亮并不希望两家父母的参与,但是进门都是客。虽然心里确实暗暗在责备老蔡一点提前的通知都没有给他,但是对老蔡父母还是非常礼貌周全的。老蔡的母亲还是很通人情的一上来就主动对明亮的父母打招呼,并且说这一向一直很忙,所以没有空拜访。明亮母亲也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道歉,最近医院的工作特别忙。老蔡的父亲和明亮父亲坐在酒席上沉默不语,显然对被老蔡邀请来过明亮的生日没有太大的兴趣。两个母亲不停的隔着自己的丈夫来回交流,气氛有些尴尬。

 

关心回头,望望理想。理想向她点点头。关心站了起来,“真是难得的机会,就在这里,我们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彼此了。没想到叔叔阿姨们要来,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准备。大家一起给叔叔阿姨敬杯酒,祝你们身体健康生活顺心”。

“谢谢,谢谢。” 明亮和老蔡的父母也都举起了酒杯,明亮的母亲由衷的说,“我真是高兴看到你们这些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深厚的友谊。明亮现在也不和我们一起住,我也理解,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所以我和明亮的爸爸特别高兴她身边有你们这样一群朋友一直在关心她,帮助她和支持她。工作顺利,注意身体,这对我们父母来说就是最大的回馈了,你们快乐我们就快乐”。

 

老蔡的父亲这会儿却突然站了起来,大家都不觉愣住了。他举着酒杯说,“今天明亮也二十九岁了,中国人的算法,就是三十了。三十而立,你们这一代不算什么,在我们老家儿眼里,这个年龄可真不算小了。咱们中国人还是讲个传统,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你们年轻人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快乐,也得顾及老人的心情,你们觉得呢?”

 

气氛一下子低到了冰点,朋友们都知道明亮烦心的事,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去接口。老蔡站了起来,“我知道,爸爸。这也是今天我为什么把两家老人都请到这里的缘故。爸爸说的对,成家立业是大事。我和明亮也工作好几年了,我不敢说有多大成就,但稳定收入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俩都二十九周岁了,结婚也真不算早了。我今天在这里,当着两家老人和大家的面”,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明亮,嫁给我吧。” 明亮一下子愣住了,她是真的没想到,陆离最先反应过来,开始大力鼓掌。两家父母都沉默不语,气氛越来越尴尬。

 

沈晨打算打圆场,明亮却抢先站了起来,举着酒杯,“今天是我的生日,正如叔叔说的一样,我也是奔三张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是一个玩得起的年龄了。我这几个朋友都成家,甚至为人父母了。就我和老蔡还这样同居着。我就再表一次态,我跟老蔡在一起九年了,到现在还是这个局面,当然我在这里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中国人成家立业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而成家又是摆在立业前面....” 她微微停顿,有些哽咽,“我也特别能理解,叔叔希望蔡进宝传宗接代的这种心情。我敢肯定进宝一直没有跟你们说我身体的情况。我的输卵管有严重的问题,怀孕的几率非常小”。

 

老蔡的母亲转过头,张慌失措的望着自己的丈夫,“什么意思?老头子?明亮说的什么什么输卵管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老蔡的父亲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望向自己的儿子,可是老蔡却只是深深地把头低下,没有要进一步解说的意思。

蔡明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叔叔阿姨,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情况。我知道这对老蔡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一件事情,对于我自己来说当然也是非常受打击的一件事情。我想谁都不愿意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没有一知道情况就告诉你们,一是因为我还在接受治疗,二是因为我们一直也在试着接受现实。但是既然今天老蔡向我求婚,我个人认为这么大的事还是应该光明磊落,因为你们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们应该有绝对的知情权。”

 

老蔡望向自己的母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是真心的惧怕母亲会站起来大吵大闹或者大哭一场,那么局面就会非常的不好收拾,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时刻母亲反而沉默了。她坐在那里整个人看着非常沮丧,脸上的皱纹一下子纵横密布,老蔡一时真的不忍心再说什么,他也没想到明亮会如此破釜沉舟。他只看见母亲面前桌上的餐巾纸迅速地被豆大的泪珠打湿了。蔡明亮的母亲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老蔡,老蔡轻轻的摇了摇头。

明亮的母亲轻轻的解释道:“这种情况在医学上确实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情,我同意明亮没有必要隐瞒,因为不管怎么说进宝的年龄也到这儿了。你们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是会理解和支持的。”

老蔡的父亲一直保持沉默,老蔡的母亲抽咽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那这病是治不了了,是吗?”

明亮的母亲顿了一下,“在医学上来说,什么时候做医生的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可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也想很诚实的告诉你,这种病症怀孕的几率是非常小的,明亮一直在做着治疗,但是所有的治疗都很有可能没什么效果。” 党理想关切地移到老蔡母亲身边,默默地递给她一打纸巾。

老蔡的母亲抽噎的声音更大了,酒席上所有的人全部沉默了,沈晨和关心看看彼此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蔡明亮的生日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走到饭店门口,母亲关切地将明亮抱在怀里,“孩子,你记住任何时候你有任何的困难,都要回来找爸爸妈妈,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明亮红着眼圈点点头。关心和沈晨也走了过去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老蔡在这一边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送上出租车,又非常不放心地回头看着明亮,他急急忙忙地对父母说:“我周末回家,我周末回家,咱们再谈。”

老蔡的母亲还想说什么,老蔡的父亲一把拉住了她。

老蔡走向明亮,拉住她的手,“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们来。”

两个人回到家里,明亮在再也想不住汹涌而上的泪水,窝在沙发里嚎啕大哭。老蔡轻轻的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别这样,明亮。”

明亮镇静一下,“老蔡,这样也好,我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一向坦坦荡荡真的不想对别人有所隐瞒。这个对你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对我伤害挺大的,虽然我一直在做治疗,可是并没有见到什么功效。我只想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尽力了。老蔡,我希望你清清楚楚地想明白,如果这件事会对你的人生有很重大的影响的话,我们及早分手吧,趁着你还年轻。我真的不是说气话,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很了解你,你是非常渴望家庭的人,更不要说你的父母一直对你抱有传宗接代希望。我并不责怪他们,这件事对任何一个父母来说都是情有可原的。老蔡,我爱你,可是我不希望有这种爱来绑架你。”

老蔡轻轻的将唇吻在明亮的额头上,“别说了,明亮,什么都别说了。”

明亮倔强地挺起后背,“我要说,老蔡,你就让我这一次把这个话都倒出来吧。其实当我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心里也是很愧疚的,瞒着你我不知道留了多少夜的眼泪。虽然朋友们也都安慰我,但是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如果这个痛不是自己经历的,说给别人有什么用呢?说起心灵鸡汤来其实我比谁都说的明白。我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倒是上一次给小飞鱼谈话的时候我有了更深的领悟。小飞鱼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让我千万不要感到内疚,这下子让我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好了很多。说实在的,我确实是一直心存愧疚,可是我现在想起来这是我的错误吗?我愿意这样子吗?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老蔡你认真地想一下我们的未来。我不希望你被我们的爱绑架,更不希望你被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而固定在这儿。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们现在分手,痛苦是难免的,可是如果你认为对你的一生有更大的好处,请一定要告诉我。再有,你一定要认识到这件事情对你的父母对你全家是多么大的打击,而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永远对你的父母俯首称臣。”

“不要再说了”,老蔡用手捂着明亮的嘴巴,“不要再说了,明亮,我想得非常清楚,就像你说的,这件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谁都不愿意发生的,可是已经发生了。也许这就是命运。我不可能预知未来,但是至少现在在生活中的一切让我明白如果我的未来没有你,我的人生是不快乐的,不完整的。”

明亮将头埋在老蔡的怀里,也许是哭得太厉害了,很快她就真的进入了梦乡。一旁的老蔡紧紧的抱着她,轻轻的将身后的毛毯拉了出来盖着两个人身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真的,也许这就是命吧。“

星期六一大早,老蔡起床后就告诉明亮他要回家看父母,”你去吗?”

明亮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今天要加班。” 答案当然是在老蔡得意料之中的,明亮又加了句,“我真的要加班,你带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老蔡笑了笑,倔强的明亮嘴上是说她一点也不愧疚,实际上内心身处还是有变化的。老蔡明显的感觉到最近以来明亮比原来温柔了很多,居然也开始早上起床做早饭,真的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那好,我晚上回来,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晚上再说吧。”

老蔡开着车一路上在预想着和母亲谈话的过程,结果他打定主意,就这样吧,反正母亲说什么就由着她说自己的,人生还是得给自己做主。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间,母亲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没有预见中的嚎啕大哭也没有暴风雨的前兆,老蔡诧异地坐在饭桌前,母亲将丰盛的早饭端了上来。老蔡开始闷头吃饭,不时地用眼角瞟一下父母,终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妈....”,

他刚开口,老蔡的母亲就说:“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去完了饭,老蔡坐在那里询问的望着父母。

母亲先开了口,“这一个星期我都睡不好觉,我和你爸爸也谈了,我自己也想怎么办呢?你是不是就是这辈子要个明亮一起过了?”

“是,”老蔡点点头。

“为什么呢?儿子?她哪儿就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妈妈,我就知道我一想到要跟她分手,这心就生疼生疼的,我不能预想没有明亮的日子,我这辈子不和她在一起就不会开心的。”

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儿子,就这点出息了。”

母亲也失望地摇了摇头,“哎,这都是命,认命吧。我呢,跟你爸也说了,我们查了黄历,三月八号是好日子你给明亮的父母提一提咱们两家聚一下。”

老蔡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了。

“这提亲总得是男方主动,是不是?” 母亲说。

“提亲?” 老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明亮也是奔三张的人了,跟了你这么多年,又不能生孩子,你要是把她踹了的话,她肯定嫁不出去。就她的那性子,别再出事儿。儿子,爸爸妈妈也不求别的,就是希望你日子过得顺心,其实有没有孙子对我们来说又能怎么样呢?何况我们还有你弟呢,总能抱上一个孙子。我们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人呢,有孩子和没孩子是不一样的。孩子带来的烦恼很多,可是快乐也很多。这么说吧,有孩子呢,这两口子的心就扭得紧就有盼头,没孩子呢,这日子就会越过越没意思。尤其等你们退休以后就更没劲了。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就是走火入魔了”。老蔡沉默。母亲继续说:”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反正是希望你快乐,这明亮啊,这么多年说实在的我对她不是特别满意,可是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其实是个心眼儿挺好的孩子。现在人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咱也不能做事那么不地道。就这样吧,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八号我们上门提亲。”

老蔡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解决的这么顺利,他坐在那里眼眶不知不觉湿了。他动情地说:“妈,谢谢您。”

“行了”,母亲不耐烦地挥挥手,“别那么酸,吃完了饭该干啥干啥。早点回去告诉明亮。我估计这孩子听说你要来这一天心都悬着,做事是做不了的。你早点回去吧。”

老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刻他感激的心情有如泉涌,他扑了过去抱住妈妈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行了,” 妈妈推开他,“早点回去吧。”

老蔡飞车到了公司来接明亮,无精打采的明亮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接你吃中饭呀。”

明亮哪有胃口吃饭,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一杯冰茶。

老蔡问了一句:“你觉得3月8号怎么样?”

明亮看看他,“3月8号妇女节?”

“不是,我妈查的黄历上一个好日子。”

“什么意思?”明亮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父母想去你们家提亲。”

“什么?” 这一下轮到明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老蔡你编故事呢吧。”

“真的真的,”老蔡忙不迭地点头,“我爸妈想去你家提亲。”

明亮敏感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妈是觉得我嫁不出去吧?”

老蔡哪敢说实话,他郑重地说:“明亮你能平心静气地说话吗?我跟父母非常坦诚地谈了我的观点,我父母虽然教育程度不高,他们还是通情达理的人。这点你应该承认吧。总之,这是我的生活不是他们的。他们也就认了呗。”

明亮闭了一下眼睛,心里还是有一丝疑惑,但是她不想再往下想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明亮学到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不是非白即黑,总是存在的一个灰色的地段。有时把事情搞得太明白其实就是把自己往绝路里逼,那又何苦呢?

明亮抬起头把一个大大的微笑挂在脸上,“好,我跟我父母联系。”

当蔡明亮告诉父母老蔡的父母想和他们会面要上门提亲,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父亲一句话也没说,他将明亮抱在怀里,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的女儿,真的要嫁了。” 三个人都红了眼眶。

 

三月八号时候,老蔡一家果然按着老北京的规矩带着提亲的礼物和老蔡的弟弟, 甚至和弟弟的女朋友都一起来拜访,虽然已经是事先通知,蔡明亮的父母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平静了一下,蔡明亮的母亲静静的说道:“首先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天的诚意,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来。我们也知道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说实在的我们双方父母一直没有同意他们的婚事,我想我们都是有彼此的考虑,但是肯定都是为了孩子好。所以今天你们来提亲,我们首先表示感谢,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清楚,因为我是医生。蔡明亮的这种情况怀孕的可能性真的非常小,不是说吃吃药打打针就能治好的事情。她很可能面对的是终身不孕。其实我特别理解对你们来说抱一个孙子或者孙女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母亲断了一下眼眶湿润了, “虽然我们不是老北京,可能家族观念没有那么强, 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也真的是一种遗憾....”

老蔡的母亲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对蔡明亮母亲也诚恳地说:”明亮妈妈,你说得对,这两个孩子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也知道咱们见了几次都搞得不太愉快,为什么呢?我回去跟我们家老头子说了,说来说去就还是老话咱们两家不在一个点儿上,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的问题,你说是不是?我们家老头子说得对,这就像螺丝母没对上螺丝刀,这可能拧来拧去越来越糟糕。”

明亮的父亲静静的望着老蔡的父母,”我冒昧的问一句是什么原因促使您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来我家提亲了?”

老蔡的父亲也笑了笑,“这还有什么原因,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也是觉得他们俩都是奔三张的人了,不瞒你说我这个年龄都是孩子的爹了。”

“仅仅是他们年龄的原因吗?” 明亮的父亲又问了一句。

老蔡的母亲望着他的眼睛,“这说起来,说白了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咱们两家孩子也在一起这么久,说实在的我们是儿子没关系,明亮可是女人,而且现在是这种情况......”

“这个还真不用您操心,” 明亮父亲接口,”不管明亮年纪有多大,情况怎么样,我们这个家还永远是有容的下她的地方。“

老蔡的母亲笑了笑,”您看我就说,咱们说问题老说不到一个点上,越说越拧,我可真的不是到这儿来当观音菩萨的。我是这么想的,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明亮年纪大了又有可能生不出孩子。当然了,他是您的女儿要怎么样也得由你来做主,最关键的还是我们家进宝和明亮的感情这么多年了。我能也不怕跟您实话实说,我是一直想抱孙子。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家儿瞎操心也没用。我们家进宝都不在乎,我们父母又何苦在这里做恶人。明亮这孩子我们还是挺喜欢的,没心眼,又聪明又漂亮,最关键的是真的一心一意和我们家进宝好。姆们老蔡家从不做不仁义的事儿。我看就这样定了吧,您二位说呢?“

明亮的父母都沉默了停了一刻。老蔡的母亲又接着说,”您二位要是同意的话,这是我查的黄历,这些都是大吉大利的日子。咱们今天商量看看怎么办什么时候办,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文化人,可能很多风俗方面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我也想先把话说头里,毕竟我和进宝爸老家都在这儿,都是本地人,可能在婚宴上我们会有很多七大姑八大姨老街坊,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儿,儿子大婚嘛。您要是实在觉得麻烦的话.....”

“您二位做主,明亮的妈妈赶紧接口,“虽说这婚礼是男方办,你们也别客气,经济方面任何方面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再一个呢,确实像您说的,我和明亮的爸爸也都不是北京人,我们对这些风俗文化不太懂。所以呢,也请您多指教。”

话说到这里,老蔡母亲的脸就容光焕发了,她也客气的说:“哪里哪里,亲家,咱们互相帮忙,您是文化人,我呢,是个直肠子。咱们有话都放在明面儿上说。哎,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人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好,就是要他们开心呗,您说是不是?” 这次会晤终于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明亮和老蔡的婚礼就这样定了下来。按照老蔡母亲选的几个日子,明亮的父母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明亮倒是很喜欢六月份的婚礼主要是考虑到六月份正好能结束手头的一个市场企划,杜飞宇已经放假了能够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再一个对关心来说也是比较方便的时间,学校快期末考试教学的任务没有那么重了,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

 

六月六日老蔡和明亮的婚礼在老蔡父母的一手操办下热热闹闹的举行了,当然最后婚礼还是分了两场,一场主要是老蔡家的亲朋好友,明亮有点埋怨的对老蔡说:“你们家怎么这么多亲戚啊?” 再加上老蔡母亲给她准备的传统红袍马褂,大热的天儿明亮觉得自己打扮得像个地主婆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服从了老蔡母亲所有的安排。

其实明亮和自己的父母是一样的,嘴上什么都不肯说心里还是对老蔡的家庭心存感激的,尤其是明亮的父亲自从老蔡家拜访之后,他感慨地对自己的妻子说了一句,其实有的时候小市民是有一种很仗义豪爽的情怀的。

明亮的母亲和明亮也进行了长谈,明亮母亲最担心的是明亮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存在的一种愧疚感,而老蔡的母亲用一种施舍的态度去成就这个婚姻,这都不算什么,最最可怕的是如果在婚姻关系中,老蔡和明亮也把自己处在这样的“原谅和愧疚”地位上,那么将来婚姻生活一定会导致非常不愉快的结果。好在和明亮谈话谈过以后,母亲的心还是放了下来,她觉得明亮自己也想的比较透彻。而且和老蔡也谈过这件事情,老蔡也并没有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地位,他诚恳的对明亮母亲说他是真的很爱明亮,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那唯有祝福吧,母亲想。

 

六月六号一大早明媚的阳光照在明亮的脸上,其实明亮一夜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睁开眼睛望着纱帘上的的树叶在阳光下显得那么逼真生动,一丝微笑伏在她的脸庞上。明亮伸过手去轻轻的抚摩着老蔡的脸,老蔡半梦半醒间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习惯的吻了吻,明亮什么也没有说,把头凑了过去放在老蔡的肩上,“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看看老蔡,老蔡也正在看着她,这一刹那两个人都觉得言语是多余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这样从此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同居也这么多年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婚礼这天两个人还是心情很激动的。这一天的热闹喧嚣,鞭炮礼花,豪车接送对于明亮来说都没有看到几个朋友又聚在一起让她感动和激动。杜飞宇和肚子特地从美国飞了回来,关心和理想,沈晨和陆离,几个好朋友又聚在一起了。明亮把这些好友放在一桌,知道自己的父母和老蔡其他的亲戚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的,所以虽然不太合规矩,她还是要求将自己的父母和这几个朋友放在了一桌,老蔡母亲也就勉强答应了,整个婚礼明亮记住的就是不停地换衣服不停的敬酒不停的收红包,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明亮觉得身心疲惫。不管怎么说这一天终于是结束了。

 

关心和理想送的婚礼礼物是蜜月酒店,这让老蔡和明亮出乎意料,因为他们定了去日本两个星期,两个人都没打算要跟旅行团所以出外旅行的路线都是自己设计的,没有想到关心这么有心,因为理想所在医院派他去日本两次出差,所以明亮问过党理想一些关于日本的风俗文化以及食品的信息。理想也向他们推荐了他认为比较好玩的地方。理想和关心有心的是在知道了他们的旅行计划以后就沿途给他们定了四个酒店。

”太谢谢你们了,太贵了吧。” 老蔡不好意思的说。

关心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倾家荡产的给你送礼物,我们是真心的希望你们过一个顺利又舒服的蜜月。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又经历的这么多终于走到一起,我们打心眼儿里为你们高兴。你们两个都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我们希望你有世界上最美好的蜜月。”

明亮激动地和关心抱在一起。沈晨和陆离送上的这是他们自己公司的一张卡,老蔡不解的问这是什么。陆离豪爽的说:“你们是新婚,我看你们的家具也都应该更新一下。这个拿到我们的家具城去,随便挑。我已经跟店员说好了,你们所有的家具所有的家居装饰品都算上,咱们也都是老朋友了,我不跟你们玩虚的,这些都是你们需要的”。

杜飞宇走在这些朋友的最后,默默地过来拥抱了蔡明亮和老蔡, 有些愧疚的说: “明亮,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中国的婚礼的风俗,我跟肚子是按照美国的习惯送的礼物, 我们真的尽力了,可是比起其他的朋友们来说不值一提,希望你们.....”

明亮快快地打断她,“你别瞎说了,小飞鱼,你跟肚子能飞回来参加我的婚礼,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千万别跟我说这些礼物不礼物的事情,咱们都不是俗人,再说别忘了我可是在外企公司工作,我知道你们美国的那套规矩。”

老蔡也过来友爱的拥抱着飞宇和肚子,“我跟明亮真的特别感谢你们专程飞回来,这一趟飞机票就值多少钱。千万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关心看出来小飞鱼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默默地走过去牵了她的手,“小飞鱼,我看你真是离开中国久了,婚礼上不说这些,咱们还有好多次聚会呢。现在走吧,你看剩下的都是老蔡的亲戚,咱们也不认识,咱们改天见。”

杜飞宇感激地点点头,和肚子走出酒店。关心问:“你们回家吗?我送你们。”

杜飞宇睁大了眼睛,“关心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关心笑了笑,“我早就考下驾照来了。现在没有办法,理想总是加班,我要等着他带我出去太不容易了,所以他就给我也买了车,现在我可是自由人了,再也不用依靠他了。怎么样,肚子你放心不放心让我当驾驶?”

肚子郑重的点点头,“关心,你做什么我都放心。”

三个人走进了地下车库,看见关心的车,肚子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今年最新版的,肯定是花了不少钱吧。”

关心说:“我也不知道,理想买的,你知道我对车无知得很。”

肚子兴奋地说了一大堆这款车的功能,关心不经意地说:“好像是挺贵的。关键是理想说这个牌子比较好,再一个的话安全系数比较高,我不是开车手臭吗?”

杜飞宇默默地坐在前座,关心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都会重重地叹气了。“

”关心,我这次回来感触特别大。“

关心笑出来,”你有什么感触?”

“你看吧,” 杜飞宇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北京,甚至说中国的变化都是日新月异的。我出国这些年其实回来的也不算少,但是每一次回来我都能看到很大的变化。可是我在美国,就是感觉到现在为止和我去的那一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的,新鲜的空气美丽的大自然,可是住久了就觉得我现在回来像个老土。就说前几天吧,沈晨非得带着我去做什么按摩,我从来都没做过,可是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挺羡慕的。虽然说我也不太喜欢人在我脸上拍来拍去的,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经验。还有那天我跟明亮一起去逛了逛商场,东西怎么都那么贵呀。可是明亮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居然跟我说才一千块钱。一千块钱换成美金就一百多美金了,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买衣服从来没买过超过一百美元的。就拿这次婚礼来说吧,在美国其实我们朋友之间一般也就是几十美金的婚礼礼物,很好的朋友或者说家庭成员之间大概会上百美金左右。可是在这边好像怎么也拿不出手。你看你们俩送给明亮的礼物,你送的是蜜月旅行的酒店,沈晨送家具,这些数字真的是让我想都不敢想的。”

关心安抚的拍了拍杜飞宇的大腿,“飞宇,咱们都是学外语的。当时教授教的那点东西你都忘了?最重要的就是入乡随俗,学语言不能只去学语言而是要学文化,我们都特别理解美国和中国是很不一样的。你别看中国现在日新月异表面上这么繁荣,其实跟美国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整个社会人员的素质就有待于提高。这几年比原来还是好一些,我觉得就不说别人,就是我带的这些学生跟咱们当年相比素质都是要高一些,可是还是有很多陋习。挤公共汽车的事你都忘了?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你发誓一旦你有了钱就再也不坐公共汽车了,那会儿不是咱们让那些男人挤的乱七八糟的。现在好歹大家还是在排队了,可是上下班高峰很多人还是会露出那种你争我夺的嘴脸,哪有什么女士优先,而且人心冷漠的很,很多人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我上次去美国感触颇多,真的是整体人员素质还是很高的,你永远看不到大街上随地吐痰的人,而且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就说你住的大学城吧,我早上出去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到每个人的心态都非常平和,认识不认识的都会说一声Hi,这些在北京或者说在中国的很多地方都不是这样的。所以虽然中国发展很快,但是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美国也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好像多停滞不前,要不然为什么大家还都是愿意去美国留学和定居?”

杜飞宇点了点头,“关心,你这么说,我就感觉心里还平衡一些。” 然后,又非常八卦的问了一句,“我知道不该问哈,但是你们家理想现在是不是收入特别高呀?”

关心点了点头,“算是吧,他现在在他们医院挺受重用的,好多病人排队等他呢。”

“那真好,多么年轻有为!” 关心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是生活太平淡了,有的时候我都想是不是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我们还会这个样子?”

关心将头转向了肚子,“别这么说,肚子在公司不是做得也很好吗?”

肚子哈哈的笑了一下,“还好吧,反正我挺喜欢这个工作的。而且我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野心,我就觉得生活挺幸福的。”

飞宇翻了翻眼睛,“算了,我不说了,我家肚子就是这样,永远知足常乐。”

 

(三)

 

婚礼过后明亮和老蔡直接去了日本,说是蜜月,其实也就是两个星期的婚假。这两个星期中,两个人真是乐不思蜀,无论是去筑地吃鱼生还是去大涌谷煮黑鸡蛋,明亮玩得不亦乐乎,像个孩子。在北海道安静的海边,老蔡也觉得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放下了心中的种种疑惑和包袱,不由感慨的对明亮说:“虽然我一直在北京长大,现在觉得将来我们老了搬出北京,找到一个安静的小城住下来也没什么不好。你觉得呢?”

明亮郑重的点点头,“对呀,等我们老了,其实我就不想住在大城市。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地方咱们两个清净过日子多好。”

老蔡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那好啊,咱们现在一起努力,争取早点退休吧。”

明亮忽地又陷入了伤感之中,“老蔡,你真的是这么想?你真的不在意以后就我们两个....”

老蔡低低的嘘了一声,”明亮,说不在意肯定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就得面对。如果一定让我在孩子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我还是选择你,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生活是多么的重要。”

明亮笑了,两个人手牵手望着美丽的星空,明亮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对老蔡好。也许这就是海誓山盟天长地久吧。理想和关心送的酒店也非常贴心,他们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每个酒店都各有特色,从温泉酒店的家庭式温馨到东京酒店地点的方便,老蔡和蔡明亮对理想和关心这个礼物真是满意的不得了。

明亮也去了沈晨和陆离的家具店,陆离虽然告诉他们说想挑什么挑什么,明亮没有那么不客气也没有那么贪婪,但是这一次她按着自己的喜好把卧室和厨房都换成了白色和透明色,看着就那么清爽。老蔡的母亲感叹了一句,这些装饰真的是不适合小孩子,这种透明的东西小孩子会一头撞上去的。明亮抿着嘴笑了笑,老蔡妈妈也住了嘴。

 

蜜月回来以后,朋友们又聚了一次,一是庆祝沈晨二十九岁生日,二是为杜飞宇送行。因为肚子的工作假期没有那么长,婚礼之后的第二个星期肚子就飞回美国工作了。杜飞宇赖在父母家又做了一次没出嫁的女儿。朋友们见面的时候大家都笑她长胖了。

飞宇兴奋的说:“这下好了,我们都变成已婚妇女了。”

明亮大笑了起来,同时将在日本买的一些小礼物给朋友们发放。杜飞宇又很歉意地说了一次,“明亮我真的不是小气,你知道....”

明亮打断了她,”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还说这个干嘛?“

理想也接着说,”我在美国住过,我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我们第一次给一个退休的教授凑钱送礼物的时候,我也是惊了,师兄他们告诉我每个人出二十美元,我当时穷学生一个也觉得二十美元太拿不出手了,可是美国就是这种文化,所以我也就随大众了。“

明亮接着说:”飞宇,你要是真的想送给我一个礼物的话,你忘了,理想和关心结婚的时候你可是给他们送了小奶牛的油画,你到时候也找你们大学的艺术系的学生再给我画一幅画呗。“

杜飞宇拍着手,”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起来,那你想要什么?“

明亮仰起头,”我想要一片星空,星空下是大海。”

关心看了她一下,“这又是什么典故?明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蔡明亮和老蔡对视了一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是想起那天在日本的星空下。

“好了,好了,不说了,” 沈晨拍拍手,“今天我就二十九周岁了,马上就要奔着三张了,你们还不对我献上你们的祝福?”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对呀,祝你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祝你财源滚滚生意越来越兴隆。”

沈晨手一挥,“谢谢,谢谢,这都是我需要的。”

酒足饭饱之后,明亮对几个男人发了逐客令,“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我们几个好久没有在一起谈心了。”

老蔡对另外两个男人说:“走吧,咱们去我家看足球。” 陆离说:“还是去我那儿吧,我那地方大。”

“对呀,” 大家都说,“听说你们刚搬了新房子,我们还没去过呢。”

几个男人小孩子般雀跃上了陆离的车,剩下的几个女生凑到一起,明亮喝的有一些薄醉,她举着酒杯对几个姐妹说:“多快呀,这一眨眼就奔三十了。你们还记得吗?有一次咱在宿舍聊天,我给你们说有一次我去香山玩儿,有个算命的告诉我我要三十岁才结婚,当时我哈哈大笑,因为我心里想的是三十岁那得老成什么样啊,那怎么还嫁得出去?当时的我十八岁,这一眨眼间我就二十九了,按中国人的说法可不就是虚岁三十?这算命的说的还真准。而且你们知道吗,我真没觉得自己老,我还年轻着呢。

关心说:”当然了,三十现在是青春的开始。“

杜飞宇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家一起转向她。关心说:”小飞鱼,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化挺大的,怎么学会的叹气?“

杜飞宇说:”看到你们每个人都这么成功,我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

明亮问:”怎么了,当老师不是一直你的志愿吗?再说你不是一直都干得挺好的。”

“也不是,” 杜飞宇说:“挺难解释的,其实就是一切都挺顺利的。只是我跟关心说过就是觉得挺平淡的,而且你看你们的老公吧,一个个在事业上也都这么成功。理想这么年轻就变成有名的医生,陆离呢,经营这么大的生意。”

明亮接口到:“什么意思啊,我们家老公挣的还没我多呢,我都没像你这样。”

杜飞宇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肚子太甘于平淡了,他好像就是永远乐在其中,对于提拔呀,升职啊加薪呀这些事情都不是特别关心。说实在的,去年有一个公司想挖他,可是他就是不想走。”

“为什么?” 明亮问。

“我也说不好,也许是因为他不想离他的父母太远,也许是因为他习惯了这种有同学有朋友的生活,总而言之我就是觉得肚子这个人说好听一点是不善变,喜欢平淡的生活,不会受太大的诱惑,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缺少或者说没有太大的进取心。”

明亮笑了笑,“其实飞宇你骨子里也是这样的人,也许你会更向往一些新的变化,但是你绝对不是那种为了一些功利而能舍弃很多东西的人。”

大家都赞同。关心说:“你看到的也都只是表面,是,理想的工作做得是很不错,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看见他像陌生人一样。我很羡慕你们家肚子这种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生活,至少你们在一起过了那么多愉快的周末。你知道吗?我的很多周末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去我爸爸妈妈那里。”

沈晨也猛烈的点着头,“别看公司是我们两个的,我们的意见分歧很大,其实陆离也是这样的人,公司到了一定的阶段他就想住手,可是做生意这个东西就是不进则退。他现在也是懒散得很,公司很大程度都是我撑着,我们俩之间也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交流了。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们家阿姨还真是顶用,要不然就路离这种懒散性子再加上孩子....你们没孩子是不知道,孩子这一天的事情比我都忙,问题是陆离上班不怎么勤奋,我看他闲下来的时间也并没有陪孩子。是,我们才有几个闲钱,陆离就开始大力的发展他的自己爱好,钓鱼打网球爬山忙得不亦乐乎,我也想完成自己的爱好,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多业务等着呢。说实在的,我现在就想当个家庭主妇。”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沈晨你怎么可能做家庭主妇”?

沈晨叹口气:“是真的,现在我就像被推上的轨道的一辆列车一样,想停是停不下来了,不瞒你们说,我现在觉得儿子和我都没有对保姆那么亲。”

明亮也感叹道:“你说得对,其实我经常告诫自己在工作上不必那么急,但是真的不行,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总有人在看你,你就总想做得更好。你做完了就会有更多的事情交给你。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聊个没完,沈晨又感叹道:“你们发现了吗?其实男人也都跟小孩子一样,他们的惰性是天生的。如果没有我们推着他们走,我发现都差不多。”

关心插嘴道:“大多数男人吧,我倒是希望理想能够慢一些,他是那种永远闲不下来的人。我也不能说他很追求功利,但是他好像总有一种危机感,总是想做得最好,总是想再进一步。这不能怪他,这种不安全感在他的幼年就奠定了基础。”

飞宇想了想,又说:“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们的男人并没有改变,只是我们变了,为什么从小学开始女生就好像比男生成熟,这个年龄我还是觉得这样。女生好像一直在成长在变化,男生就会停滞在某一个阶段而且他们很满足。他们不追求变化,所以我觉得也不能责怪是他们变了,他们还是他们,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只能说是我们自己对他们的认识也许并不足够。”

沈晨举起酒杯,“小飞鱼,我发现你确实变化了很多,比原来成熟多了。我呢。是这样想的,男人是我自己挑的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坚持到底。当然,除非死亡,还有,背叛。” 大家都静默了。

“所以说呀,爱情中的女人都是糊涂的,可是等你明白过来的时候也许就太晚了。” 关心说。

明亮豪爽的挥挥手,”我才不这么想,我这个人也许就是自私。我永远都是这样对自己说,如果我不快乐我没有能力去照顾身边的人快乐;如果我对生活不满意,我绝对不会忍耐坚持下去。没有什么迟或早的问题,只有你愿不愿意去做的问题。“

杜飞宇点点头,”你说得对。哎,你们几个都说说在婚姻里你的底线是什么?我先说,我的底线就是忠诚,如果肚子背叛我,我是一刻也不可能忍耐的。我会转身潇洒就走。” 她说着有些动情,眼圈就红了,“不过说实在的,我真是想如果肚子这样的男人都会背叛我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相信爱情了。”

大家笑了起来:“小飞鱼,你还是那个小飞鱼。”

沈晨说:“我也同意小飞鱼的看法,在很多方面,婚姻生活里是可以互相让步的,可是忠诚这是最基本的底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的看法是肉体的背叛比精神上的背叛更可恶,不管怎么说精神出轨还是放在精神层面的交流,可是肉体呢,那就是肉欲,就是把人放在了最低的档次上,所以我绝对不能容忍。”

蔡明亮也点头:“加我一个,我也是这样想的,婚姻这个东西说牢固也牢固,说脆弱也脆弱,两个人好的时候浓情密意,天地间就剩两个人,但是不好的时候也就像仇人一样,爱情这个东西就是大悲大喜大开大合。你们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所以其实我对老蔡和老蔡一家都是心存感激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欠他们什么,如果老蔡敢在这一点上挑战我的底线,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关心翘了翘大拇指,“我和你们一样,现在物欲横流,我的学生,一群小屁孩都整天金钱至上,我还是常常对他们说爱情就是爱情,千万不要混合太多复杂的东西在里面。我们不能要求爱情有多么纯粹,因为爱情确实是受到很多其他条件的影响,可是如果在感情里参加了功利,那么这份感情一定长久不了。同样爱情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责任,如果任何一方在婚姻里不能履行这种责任,真的就是不能够再继续一起走下去了。其实两个人能走到一起,绝对是缘分,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都应该以心相待,至于未来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同意,” 大家举起杯来,“让我们这些相信爱情的女人在一起干一杯吧!”

 

同一时间,几个男人正聚在陆离新买的房子里看足球。房子是欧式建筑,出了城市,空气也一下子好了许多。在回来的路上,陆离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所以大家抵达的时候,文莉已经准备好了啤酒和小吃,还做了水果沙拉,礼貌的向大家打了招呼,文莉说要带小思晨去游戏室玩一会,然后就哄他睡觉,小思晨也乖乖的跟各位叔叔再见,手牵着手和文莉离开了客厅。

老蔡懒懒地将自己放松在大大的躺椅上,“你行啊,陆离,资本家啊,这日子过得,事业家庭两不耽误....”, 党理想也叉了一块水果放在嘴里,四下环视了一下整洁而漂亮的客厅,“你们家房子是我见过的,所有有这么大孩子家庭里最整洁的一个。你们俩这个保姆真是找的好。”

“那是,我什么眼光呀,” 陆离有些得意,当初沈晨还很犹豫呢,觉得文莉太年轻。”

“是很年轻,”, 老蔡戏虐的笑了一下,“沈晨是不是担心你呀?”

“胡说”,陆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向大家示意一下,又笑了一下,“要是旧社会,倒也行....”。三个男人一起大笑起来。酒,女人,足球,男性动物party不可缺少的话题,大家轻松的一边看足球一边喝起酒来。就像杜飞宇说的,男人天性里都有着长不大的那一面,那么这一刻就是。

 

快乐的聚会总是这么短暂,很快地送走了小飞鱼,大家又忙忙碌碌的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年底,理想因为一场成功的手术名声大振;蔡明亮因为几次出色的会议得到了公司总裁的青眼有加,得到了派驻出国在总部工作学习半年的机会,老蔡虽然依依不舍但是还是大力支持;沈晨陆离的生意越做越成功,俨然已经成了京城成功企业家之一;关心和杜飞宇都被评上了年度教师;虽然说教师这个工作确实收入并不高,但是得到学生的认可和热爱,两个人的心情还是挺激动的。二零零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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