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九十七）生命之重
程起开第一圈时就后悔没有换赛车轮胎，加到高速时明显感觉胎压不给力。但心想也许是自己好久没来了，有点生疏，到第二圈时果然找到了点感觉，那种风驰电掣，呼啸而过的满足感顿时让他亢奋了起来。无牵无挂的日子真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他都无法相信有了这种人生自由的他居然还会动心思招惹那个活佛，真是活糊涂了。他越开越猛，连连超过好几辆跑车，心里那个得意。
到最后一圈时，程起一直盯着左前方的一辆红色Mazda，因为直道时他没能超过它就想着在弯道时用点技巧。没想到Mazda感觉到了他的用意，在弯道时暗暗加速，程起紧追不放，突然看见Mazda的车轮开始滑向他的赛道，他想减速已经晚了，split second那辆红车已越界过来，右车尾扫过程起车的左上角，他的M5瞬间偏离了轨道。虽然程起上过defensive driving course，但现在速度太快又在弯道上，恐怕无力回天了。他知道此刻唯一能保的就是不翻车，撞到哪里只能听天由命。还没来得及祷告就听见砰的一声，世界一片空白。
程起醒来，已是24小时以后。他恍惚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左臂上打着石膏吊着盐水，左腿也被固定住了。他慢慢想起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幕，不知自己伤到哪一步。试着动了一下右手臂，还好，至少有一肢完好。正想查看其它地方，程妈进来了。
“儿子，你醒了，快别动。” 程妈才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都怪妈不好，不该留你一人在家。” 程妈还真是把他当十四岁的孩子，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妈，你说什么呢，真把我当孩子。” 程起勉强挤出一个笑，想安慰一下老妈，边说边想撑起来。程妈赶紧上去按住他：
“儿子，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啊，怎么就想到去赛车了？你这回命大，除了胳膊和腿受伤，其它地方都没大碍。你爸硬是在医院陪了你24小时，被我劝回去了。你说你要有个什么闪失的，爸爸妈妈还怎么活啊。别看你爸平时总爱说你几句，接到电话赶回来的路上开车的手都在发抖。” 程妈一边说一边抹着泪。
程起自知理亏，只怪自己一时任性贪玩。看来不管单身与否，他这条命早已不属于自己，而是维系着两老的生命。他内疚地拉过老妈的手说了声对不起，眼睛不由也湿了。
程起的M5彻底报废了，幸好车没翻，几个气袋救了他，他的右胳膊右腿就伤了点皮毛，但左胳膊和左腿受的撞击比较大，左腿轻微骨折，左胳膊骨折比较严重。因为怕有后遗症，医生让他住院观察几天，确认脑袋和内脏没有淤血后才可回家。
出院的一天，程起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一看是心怡打来的，吃了一惊，想起自己违背了那个再也不去赛车场的誓言，难不成她又有感应了，战战兢兢地打开手机。
还好，心怡只是问问他的近况，程起当然不敢说实话，所谓报喜不报忧，装着很高兴的样子。心怡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
“程起，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和那个。。。我们打算结婚了。”
程起愣了几秒，心里闪过一丝难受，但马上接口：
“心怡，祝贺你们，早生贵子。”
说完那句“早生贵子”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两人想起他们不得不放弃的那个孩子，同时沉默了。
“心怡，我是真心的，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了很多苦，一开始吃药打针。后来又。。。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后有个健康宝宝，不只一个。。。”
“程起，你别说了！我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心怡听到这里哭了起来。
程起这下慌了，人家好端端的有喜事相告，他却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忙道歉：
“心怡，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这是开心事，以前的我们就不提了。对了，那个，我就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到时再把新娘惹哭了我可就成众矢之的了。” 程起笑着想缓和一下气氛，不过心里想就我这样子想去也去不成。
心怡听了轻声说：“我们也不打算大搞，就同学家人聚一下，本来同学都不打算请的，但我们班一定要。。。”
程起当然理解，班里出了个初恋情人兜兜转转终成眷属的童话，任谁也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的庆祝机会。
两人又同时沉默了。程起舍不得放下电话，心怡是他出车祸后第一个打来电话的，虽然是误打正撞，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相伴，有了心灵感应。他知道心怡婚后他们就真的像远亲了，最多逢年过节问候一声。正伤感着，突然听到护士进门大声祝贺他今天出院回家。程起没来得及挡住手机，就听见心怡焦急的声音：
“程起，你在医院里？！你出什么事了？”
程起知道心怡肯定听到了，想了想也就不瞒她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对不起心怡，不该骗你，我在医院，没事儿，今天就回家了。”
“你生病了？” 心怡急得又要哭起来，她想着程起一直健健康康的，需要住院一定是什么大病了。
“我。。。心怡，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前几天我脑子一热就去了赛车场，出了点事。不过不是大事，就是左胳膊受了点伤，我那辆M5倒为我英勇就义了，以后一定给它颁个特级英雄奖，搞个隆重的告别仪式。” 程起故作轻松地说。
“程起，你不是发了毒誓再也不去赛车的吗？你答应了我的！” 心怡听说车都报废了，知道他肯定伤得不轻，急得哭叫起来。
“心怡，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过你让我发的那个誓是。。。” 程起有点委屈地说。
心怡一想到她让他发的那个誓，也不吭声了。是啊，他是发了誓，可那个誓是 — 假如他再去赛车，她就离开他！
现在她已离去，这个誓还有效吗？
不管怎样，只要程起没事就好，无论将来如何，他终究是她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那个人。
“程起，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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