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还是人品爆发?

来源: FishermanYHW 2018-01-26 11:29:2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3161 bytes)

凡是经常到美国维州(State of Virginia)以北的东海岸钓鱼的渔翁都知道,每年一到十二月份,那些成千上万在岸边礁石旁或在离海岸不远的水区游荡懒散无事生非的黑斑,或因忍受不住水温日益下降而致的痛苦,或因寒冷而致的食物缺乏,便不得不成群结队陆续地向大海深处的那些富有水生物(比如螃蟹),水温又相对高的海区迁移。这就使得每年十二月份成为一年中船钓黑斑的黄金月。这么说吧,在十二月里,只要把渔船停在黑斑鱼窝之上,再让鱼钩牵着新鲜的螃蟹饵料钻入水底,钓到大黑斑就不可避免。对一些经验丰富的渔翁来说,在这段时间船钓黑斑简直是囊中取物,跟老婆亲个嘴那样容易。

因此,在渔友们强烈要求下,我把二零一七年船钓黑斑的日子订在了十二月十四日。管它哪,先占个好天机再说。船钓形式为能容纳六位渔翁的包船钓鱼(charter boat fishing),船长还是美国东海岸大名鼎鼎的年轻船长凯恩(Kane)。一想起跟着凱恩钓鱼,我心中的疑惑至少减少一半,心也轻了骨头也轻了。为什么?好船长是钓鱼成功的关键。

可是,到了二零一七年的下半年,我们的包船钓鱼心想事不成,计划不如变化大。尤其从十月份开始,不是今天暴雨灌顶,就是明天大风蜇脸,使得能出海钓鱼的日子罕见得如数家珍。更令人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坏天气总跟我过不去,像一群嗡嗡叫的蒼蝇,我走到哪里,它们跟到哪里,仿佛我脖子里藏着发臭的肉泥。比如为了钓黑海鲈(black sea bass)和比目鱼(flounder)我提前半年订下的包船,时间为十月二十二日。没想到,这天的船钓因大风大浪而取消。令人心理不平的是十月二十三日却晴空万里风平浪静。怎么这么霉,就差一天。

好在船长凯恩大发慈悲,决定挤出一个工作日,也就是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天带我们去钓鱼(船长凯恩有正式的工作,带渔翁们钓鱼只是他的副业) 。令人欣慰的是几天后发现,这天的海况预告简直好的不得了。谁知道就在我们万事俱备,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晚上,海况预告突然大变脸,告知十月二十九日这天不但有大风大浪,还伴着暴雨,船长凯恩急忙通知我取消了这次的船钓。得知这个坏消息后,我们哥几个像被人骗去一万块大洋似地,郁闷得望天兴叹,有的还不时地骂娘。还要说船长凯恩真好,接下来的星期六也就是十一月四日,他原本计划在家里干他自己的私事,为了安慰我们这些受伤的心灵他再一次发善心带我们去钓鱼。没想到几天过后,这个星期六的海况预告仍然不佳,凯恩不得不再一次取消船钓,使得我们去年包船钓黑海鲈和偏口鱼成了泡影。我只好盼着我们的十二月份船钓黑斑的日子快快到来。事不过三吗。我不相信我就这样霉,十二月份的天气还会跟我过不去。

我盼啊,盼啊,几乎望穿双眼。结果十二月十四日又是一个大风大浪的天气。船长凯恩发来的短信里全是垂头丧气的语调,告诉我们十二月十四日船钓黑斑因极坏的天气不得不取消。那天,得知这样的坏消息后我仿佛被五雷轰顶,人重重地跌进了沙发里,两眼发直,一脸呆相。就在我对今年包船钓鱼心灰意冷之时,好心的船长凯恩又来短信了。他说:“你们连续几次因天气不好而取消了船钓已经成了我的心病。十二月十五日也就是后天海况预告非常不错,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去?”我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高兴得简直像突然被通知官升三级似地,骨头轻得走路像浮云。我毫不犹豫地给凯恩去了电话,满口答应了下来。紧接着,我像饿狼钻入羊群似地忙碌了起来。明天晚上就要出发钓鱼,我需要在这仅有的一天时间里找到五位渔友。多亏了我这几年来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新泽西州的老汪和费城的小陶知道有这样的好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家住在我周围的钓黑斑高手小郑和青年钓手,有着“初生之犊不怕虎”之勇的小王也纷纷加入了我们这次船钓。眼看着再多一位朋友我们这次船钓就可成行。谁知道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求奶奶,告爷爷,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复。正在我愁眉不展一蹶不振之时,突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老韩”两个字。我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生辉,还用手直拍大腿:“对啊!我认识这么多老韩铁杆渔翁,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与此同时,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老韩渔翁桑尼(sonny)的光辉形相。我曾经和他钓过两次黑斑,也是在凯恩的船上。他不但浑厚庄重,而且是位经验丰富的钓鱼高手,他曾经告诉我,在钓黑斑的季节,他几乎每个星期找船长凯恩钓一次黑斑。想到这里,我马上打电话给桑尼。不出所料,桑尼得知后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这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终于,出发的时间到了。十二月十五日清晨二点半,我怀着度蜜月的心情,开着我那匹铁马,顺路接上小郑和小王,在几近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朝着特拉华州(State of Delaware)某一码头急速前进。

我们披星戴月,先穿过马里兰州有名的跨海湾大桥,又经过一片又一片黑黝黝的田野,在稀疏的淡黄色灯光下,我们的汽车像一只夜间鬼鬼祟祟出来溜弯的狸猫,人不知鬼不觉地驶进了那个我们期盼已久的码头。远远地看去,凯恩那条三十多尺的快船在幽幽的月光下轻轻地摇曳在黑洞洞的水面上。

就在我们下船后东张西望之时,老汪,小陶和桑尼分别赶到。大家互相介绍,握手言欢,一时间好不热闹。又过了一会儿,在海上出生,有着虎背熊腰,我认为钓鱼技术最全面的水手凯文(Kevin)晃晃悠悠地来了,后面跟着既骨瘦如柴,又精明强干的船长凯恩。伴着一阵燥动,大家纷纷和他俩又握手又拥抱。

接下来凯文不失时机地跑到木板浮桥旁边,把水下两只大铁笼子拉到桥面。我们借着温柔的月光看去,哇,铁笼子里装满了黑压压的螃蟹,有白蟹(white leg crab),也有绿蟹(green crab),正做着体展运动哩。这两种螃蟹可是黑斑的最爱。为了有足够的鱼饵,让我们钓得开心,凯文把两种螃蟹各装了满满一大捅。

船长上船后便把快船发动起了。我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把我们带来的大包小包放进船舱,把自带的鱼轮鱼杆插在船帮上的洞眼里。我带的是我心爱的八尺鱼杆(Shimano Terez Conventional Rod)和近年来最流行的船钓鼓轮(Daiwa Saltiga Star Drag Conventional Reel)。

在月光和灯光下,我们的快船在凌晨六点左右离开了码头,并渐渐地被包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此时,马达的吐吐声打破了水面上的沉静与寂寥,快船的照明灯撕开了浓厚的黑幕,而月亮和星星们被吓得不知道躲在哪里。

不久,我们的快船穿过了特拉华州著名的印度河入口(Indian River Inlet)大桥。我拧着眉头看过去,岸边排列着一幢幢欧式别墅,窝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只只搁浅在沙泥中的小船。一排排起伏跌宕蘑菇样的海波像山谷里的梯田,扭着软腰懒懒散散地朝着岸边行进,到来岸边的近处便翻滚开来,在昏暗的月光和灯光下呈现出白花花的一片,恍似撒了满地的碎银,又恰似瞬间开出盈千累万的白色小喇叭花。紧接着破碎的浪涛发出一阵阵低声吟唱,有长音的,也有七个音节跳跃的,怎么听怎么像老汉们在睡梦中的梦呓。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光景。突然,一道刀切样的白光撬开黑乎乎的云层而出,直劈海面,像一把宽面的巨刀在人们眼前晃着,光怪陆离得仿佛天宫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各路神仙即将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似地。霎那间,火轮般的太阳从地平线末端慢慢升起,并不停跳动,仿佛被身上的跳蚤痒着似地。这预示着这一天将充满了宁静和晴朗。我们纷纷拿出了手机,拍下了大自然赐给我们的难得一见的景观。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们的钓点到了。凱恩真是一位技术全面的好船长。只见他与水手凱文配合默契,不紧不慢地利用双锚把这条快船稳稳当当地停在想让它停的地方。

像海况预告的那样,那天真是个钓鱼的好天气。微风轻轻撩起了我的鬓发,跳珠溅玉般的水花在碧色波谷中低唱。

不怕朋友们见笑,当我放眼看着美得不能再美的碧蓝色大海时,整个人幸福得宛如到了婚嫁年龄落魄的穷小子突然踩到了桃花运,一群绝世美女竟然对我恋恋不舍,一天到晚迷花追蝶地缠着我而致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心花怒放。

我们各就各位,彼此挤眉弄眼,故意做出一种别有用心的丑态。此时包船的优点体现出来了,凱文早把钓组绑在了我们的鱼线上。我们纷纷把活的螃蟹钩在鱼钩上,双手抓起鱼杆,还吹胡子瞪眼牛气地作出了冲锋陷阵的姿势。先给水下的对手一个下马威再说。

随着船长一声“开钓”令下,我轻轻一扬手,我那鱼钩怀抱着鱼饵,扭着大屁股就钻入了水底,去寻找它那梦中情人。紧接着,我们严阵以待静静地等着鱼儿咬钩引起的兴奋与激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突然,我左手边小郑的鱼杆杆尖出现了颤抖。小郑高兴地大喊“有鱼”,便开始不停地摇起鱼轮,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凛然不可犯的神色哩。但还没有过去五秒钟,小郑的脸上突然被一种痛苦和无奈的神情罩满,仿佛早上兴致勃勃出门不小心踩到了狗屎。他摇着头自言自语:“这条上钩的鱼怎么会跑掉呢?”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鱼线末端嗒嗒嗒微微颤抖,轻得像树叶落地,这很可能是水下鱼儿把鱼饵轻轻含在口中所致。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叮咛自己再等等,等鱼儿开始吞食再提鱼杆。果不其然,又过了三四秒中,鱼儿突然增强了咬钩力度。我抓住这个机会猛地用力提起鱼杆。“上鱼了,估计这条鱼有四五磅重。”我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边叫着,一边用力摇动鱼轮。还真让我说准了,不一会,我把一条五磅重的大黑斑挑在了甲板上。就在这时,小郑旁边的桑尼也上鱼了,也是一条五磅多重的黑斑。当桑尼把鱼挑在甲板上时,他竟然沾沾自喜地闭上了眼睛。

我人来疯似地越钓越勇,在很短的时间内竟然又钓到四磅重的黑斑三条。一时间惊得小郑目瞪口呆,惊得小王诧异愕然,惊得船长失声叫好。

钓鱼虽说是一种游戏,有时候却是一种潜意识的攀比或暗中较量。也就是说渔友们彼此认识多年,友于甚笃,钓起鱼来却你追我赶,暗自竞争,互不相让。渔情好频频上鱼时渔友们一个个都欢天喜地,那种不经意的攀比暗然消失。当身边的渔友纷纷上鱼而自己却钓不到鱼的时候,一种无形的攀比压力会使得渔翁心慌意乱,因而导致钓鱼技术失常,错误百出,越钓越差。此时,小郑正处在这种状态之中。当我连续钓到四条黑斑小郑却一条鱼没钓着的时候,他能忍受,鼓腮屏气,极力不让自己的眼神泄露出他内心的不快和不甘心。当我又钓到两条大个头的黑斑,而小郑仍然无果时,他终于崩不住了,不时地把脚板狠狠地扇在甲板上,满肚子的郁闷溢于言表。我看在眼里便忍不住安慰起他来了。我说:“小郑,不要慌张,钓鱼就是个玩。至于你钓不到鱼很可能是因为钓鱼心切提杆太早的缘故。想当年你连钓六条黑斑我一条鱼没钓到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要沉着冷静,钓黑斑要耐心吗?”我的这段话感动了小郑,只见他满脸猩红,几颗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眶里旋转。他咬着牙对我猛然点了点头,以表示肯定。好运终于转到了小郑身上,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钓到四到五磅重的黑斑三条。

快船的另一侧也有故事发生。就在我钓到第八条大黑斑的时候,小王终于钓到了本次船钓第一条大黑斑,有五磅重的样子。为了鼓励他,我立刻把大拇指伸出,并不停地在小王眼前晃着。小王却故意装出悒悒不欢的样子,说:“不如你钓的好,你那边的鱼比我这边多得多。”为了证明小王的这种想法,我当机立断,立刻和小王换了钓位。

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小王在我的钓位果然钓到了鱼,是黑斑,四磅重的样子。乐得小王一会儿摇头晃脑,哈哈笑着在甲板上转圈,忘乎所以得像个小跑儿,一会儿故意板着面孔看着我,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他一手拿鱼杆,一手叉着腰,神气十足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渔魂王,我说的没错吧!你钓的好是因为你守着一个大鱼窝。”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我也上鱼了,是一条重达近七磅的大黑斑。紧接着我又钓到了黑斑一条。这说明刚才小王钓不到鱼并不是因为站位不好鱼儿不咬钩。在事实面前,小王终于惭愧地低下了头,从刚才的趾高气扬突然变成了泄气的皮球。

特拉华州渔业管理规定,每人每天只能收获长度在十五寸或以上的黑斑五条。我们七点半到达钓点,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轻轻松松钓到了大黑斑三十条,达到了管理规定的限量。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竟然钓到大黑斑十条。此外,桑尼钓到大黑斑七条,小郑,小王和第一次钓黑斑的小陶分别钓到大黑斑三条,老汪钓到大黑斑一条,其余的三条是水手凯文帮着钓的。后来船长告诉我,他钓黑斑有二十多年,像今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样好的收获非常罕见。

看到自己在钓黑斑上取得的成绩我心里满是愉快和幸福。当时,陶然的我真想倒在船长的怀里放声大唱一曲以表达我对船长的感谢,毕竟是船长给我们创造了钓黑斑的条件。

船长看到这次船钓进展竟如此顺利,不禁心花怒放,他眉毛上挑,嘴纹上扬,满脸都是彩光,在没有多少空间的甲板上摇头晃脑来回跳动轻如风。一时间,本来就年轻的船长竟然有了童儿的影子。船长为了表达自己的高兴还破天荒地把红牛饮料强塞在我们哥几个的手中,本末倒置的仿佛他是上船钓鱼的客人,我们倒成了船长。

之后,船长决定去另一个钓点钓更大的黑斑。

我们的快船乘风破浪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第二个钓点到了,在离我们不远处,有五条快船正在钓鱼。

我们钓了半个小时才发现这个钓点黑斑少的可怜。这才醒悟到船长带我们到第二个钓点的目的是为了消磨时光。

然而,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小王竟然钓到了十八寸长的大黑斑一条。我抓住时机继续鼓励,我那夸奖的话儿把小王给乐的满脸全是笑纹。美得他还翘起了小屁股拨浪鼓般不停地摆动,简直像一位打情骂俏的娇女。接下来桑尼也钓到了一条大黑斑。在我的赞美声中,桑尼却风范高雅,用臂膀遮去半只脸低头舞眉自喜。没过多久,船长为我们钓到了大黑斑两条,我和小郑又分别收获大黑斑一条。再往后渔情越来越差,半个多小时没有一个人钓到鱼。大约十点左右,在我们的要求下,船长决定返航。

我们钓的黑斑

在船长和水手忙于起锚的时候,只见小郑满脸都是冷峻的神色。不时,他还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脸上又浮现出失意和遗憾。显然,小郑正为今天钓鱼的失误而幡然悔悟。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于钓鱼经验如此丰富的小郑来说,一时的失误一定会引起强烈的反弹,在将来的钓鱼活动中,他一定会越钓越好。

此时,海面上一片岑寂,只有浪儿在窃窃私语。在发动机轰鸣之前,我依偎在船舱里的软垫子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闪出今天钓鱼的精彩镜头。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今天我钓黑斑会如此的好?是巧合呢?还是人品爆发?”

朝码头行驶的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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