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街阿信并不熟。想问人,也不能随便问。她得先瞟一下来者,觉得对方不认识自己,或者不会轻蔑自己,才敢开口问。就这么一连问了两三个过路人,最后才找到了大建的住处。
大建住的地方外面看倒挺不赖的。两级高高的石阶,两扇厚厚的木门。推门进去,里面好像是个大杂院,住着好几户人家。阿信在里头打听,有人领着她到了大建住的那一落。
那一落的厅堂是敞开着的。阿信站在门外头,轻轻叫道:“建哥,建哥……”
大建从里面走了出来。让阿信心头顿凉的是,她注意到了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建哥,好一阵没见你了,你还好吧?”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趋前问候。
“还好,还好,就是近来太忙了,抽不开身。”大建表情冷淡。
“哦,”阿信竟然不知道下面的话要怎么说。她默默地站着,等待大建发话。
“阿信,前几日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大建终于打破沉默。
“你是说……”阿信看着大建。
“就是派出所、批斗会……那么大的事,全镇人都看到、听到了。你今后自己多保重,这样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的。”大建眼睛躲闪,避免直视阿信。
短短两个礼拜不到的功夫,以前的那个大建已经无影无踪,眼前的这个大建,阿信已经不大认识了。听到这里,阿信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谢谢建哥提醒。你也多注意身体。看你没事就好,我这就先回去了。”
“不进来坐坐?”
阿信勉强一笑:“不啦,孩子们还等着我呢。对了,立鸿常提到你,怪想你的。谢谢你买的那些玩具!”
说完这些话,阿信便转身走了。大建自觉缺失,想追上去留住阿信,无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从大建处出来,阿信临时改了主意。她抄近路往原来鸿香楼的地方走去。那鸿香楼,现在改了名和字,叫红新楼,已经成了鸿江镇的一个图书文化兼娱乐中心。大人小孩时不时到那里去借书、看书,甚至打乒乓球什么的。
阿信在那红新楼门前站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有意不去想它,金姐和其他一些男男女女的脸孔在她脑海里已经成了相当模糊的背景;出现在脑海清晰处的,是阿强和许荣叔。
“阿强,你叮嘱过的,我们也在家庙里证过婚的,阿信对不住你,阿信千不该万不该!……”胸内悔恨、羞愧和烈痛交加,阿信起步走开。
突然有人在后面问:“你要借书吗?”
阿信回头,见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短发表情和蔼的女人站在楼门前。
“先不了,下次再来借。”阿信露着笑脸回答。
红新楼附近有阿信的洗衣主顾,沿着鸿天巷,她顺便到几户人家那里取了一些要洗的衣服。
阿信回到家里,立鸿问:“妈,你找到建叔了吗?”
阿信只点头,没出声。
“他家在哪里?告诉我,下次我去找他玩!”立鸿现在还不时会拿出那辆卡车玩耍。
阿信说:“他现在很忙,你不要去。”
阿信换了衣服,戴上了衣袖套子,背上一大筐瓶子,对立鸿说:“妈去把这些瓶瓶罐罐卖了,再去市场买点豆子回来。噢,今天妈妈也买点面,中午我们吃面条。”
立鸿发现妈妈很奇特,总是等到自己吃番薯粥吃腻了的骨节眼上换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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