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当了军医， 据说有一年征兵她恰好回到原籍。由于军队的纪律严格她没有机会亲自把征兵这种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送回郊区的老家， 于是她托了个人跑回村子去找她的两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弟弟让他们来报名。 她托的人到了村子里姥姥家没找到人， 他着急天黑之前回城于是把消息告诉了姥姥家的邻居张大麻子的老婆。张大麻子有5个儿子， 听到这消息呼啦啦连夜赶往城里的招兵地点报名， 居然一下子选上了4个。 而马红的两个舅舅因为没有接到这消息就永远地当了菜农，每个那个时代的人都知道这条消息到底改变了的是什么。 是的， 是张家的命运。
那个年代如此的久远， 却也如此地接近。 张家跟马红家还有往来，但是大家都绝口不提征兵的事。 马红的舅舅们能怪谁呢？太空洞的指控无处落地，你不得不选择接受。
而今天不同了， 信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完整的， 碎片的， 不同视角的。。。形形色色的消息让人疑惑该怎么处理，却也深深地影响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事态度。人们被逼无奈地变得要么优柔寡断要么异常武断，要么随着消息的此起彼伏而兴奋感叹要么就干脆闭门自乐管他外面世界的千变万化，要么选择保守传统地活要么选择时髦现代地活。。。等一下，等一下，别急着感慨， 人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是吗？要么优柔寡断要么异常武断，要么随势而动要么固守田园， 要么传统要么现代。。。
其实人没有变。
在外部变化中寻求自身的安稳是人的本能，这将是人的本性。 我们都在固守自己的本性，偶尔一两个叛逆的人会被大家歌颂也有可能被唾弃耻笑， 但是他们不是常态，只是个例而已。
马红在听到穆阳讲起他的初恋，心里流泪了。她那过得非常不愉快的青春被一次一次地以碎片信息的方式带回到她的眼前， 任由她拼接摆弄，然后对于缺失的部分进行各种补充。 其实， 那不是她的青春， 那是别人的， 谁感受到的，就是谁的。 那一趟旅行是双燕，山燕，穆阳的。 她不可以因此而觉得自己怎么了。 她平静地起身， 去了洗手间。
她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转移了话题。 上慈在热闹的间隙偷偷跑过来说“把握住， 这个绝对可以嫁。” 马红笑着点头。
马红跟张亮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温馨的。 张亮会说些有意思的话给马红听，他讲话的观点比较独特。他们会聊到许可待。
张亮说：“许可待的优势是她的脑力， 这家伙的脑力非凡。”
马红问：“什么叫脑力？”
张亮说：“我们常说的话， 就跟汽车的马力似的，有的汽车马力大有的汽车的马力小。干我们这行的， 脑力大小非常有区别。 许可待是女的里面脑力超群的。她可以坐在电脑前3天不吃不睡搞定一个问题。”
马红很吃惊：“这个提法很新鲜。”
张亮说：“每个行业对人的使用都是有自己的标准的， 我们这个行业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脑力。有绝顶聪明的人， 但是脑力不够，这不适合干我们这行。 总得来说， 我们这个是个体力脑力综合起来的活。”
马红问：“那这种脑力是不是天生的？”
张亮说：“不全是， 首先要有天分， 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这个人需要有过严格的头脑训练。否则单凭天分走不了太远。”
马红说：“天才加勤奋？”
张亮说：“差不多， 但是盲目勤奋也是瞎耽误功夫， 这个勤奋也需要非常好的切入点。”
马红问：“那在你眼里， 许可待几乎就是个男生。“
张亮说：“我们这是个男人的行业， 时间长了， 女生都有点男人味儿。 许可待把女人的特质都收敛了， 可不是像个男的。”
马红笑了：“女人什么特质？”
张亮也笑了：“女人胆小， 爱发小脾气， 不讲理， 爱操纵男人， 爱背后说人坏话， 地上遇到一个西瓜和一个芝麻， 一般都只捡那个芝麻， 喜欢你的时候说，你真坏。。。反正就是一系列无逻辑的行为组合。” 马红被张亮说得笑出了眼泪。
马红说：“那你刚才岂不是在夸许可待？她没有这些缺点。”
张亮说：“绝对不是夸奖， 就是客观地说这件事儿。 女人的没逻辑在我们这里是可恨又可爱的， 那些特质都是讨厌但是有魔力的。 女人不能没有这个， 没了这个就少了点女人味儿。”
马红说：“这对可待太不公平了， 她一个女孩干着男人的活儿， 男人又觉得她不像个女人。 这让人怎么活？”
张亮：“就这么活啊。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有道理的， 你不可能什么都得到吧？许可待那超强的大脑容量哪里来呀？还不就是花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 这时候其他女孩子干啥去了？ 人家去做美容做头发做指甲买衣服去了，时间长了， 人就区别开了。 许可待在恋爱上一定是白痴，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大了还单身。 ”
张亮说完这话知道自己一下子一棒子打到了一群人而且马红也在列， 他尴尬地笑了：“当然， 你除外， 你是在那儿精挑细选， 跟许可待不是一回事儿。” 他的脸很谄媚，像个小男孩儿。
马红说：“我才没你那么敏感呢。 你想说就说呗， 我就听听你们男生怎么想的。 那么好个许可待， 就剩下了。”
张亮说：“一句话总结就是这家伙的职业修为和对婚姻爱情的认知是不匹配的， 一方面极强， 一方面极弱。 她需要有人伤她的心， 伤碎了， 也就把这课给补上了。”张亮忽然问：“你觉不觉得， 你们这代中国大陆的女人， 都有点这个问题？好像我身边一大批工作能力超强但是恋爱方面弱智的，一个个还都争抢好胜得不得了。”
马红没说话， 她无从回答。 她甚至觉得如果张亮的论点成立的，自已也有可能这样。
当然这样的谈话机会并不多。
整整半年过去了， 又是一个夏天。 马红跟张亮的关系变得非常寡淡，主要是他们见面机会太少了。 张亮是个激情四射的创业者， 他天天都在工作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下一步要干什么。 原本以为他的公司出手后可以休息休息， 可是这钱还没到账， 他的下一步创业计划已经出来了， 而且跟了一堆风险投资商在后面摇旗呐喊，他的内在动力并不是常人看得出来的。
马红开始焦虑了。这半年里，他们两个的交流都停留在非常简单的朋友交往层面，她那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似乎跟这个没有一个必然的连线。
而让她的焦虑升级的是Marion的忽然来访，Marion怀孕了， 6个月的身孕对于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到纽约出差的时候顺路来看马红。
Marion的脸上泛着孕妇特有的柔和的光， 她很快乐。 当然不等于她不抱怨Stephan的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对于我来说， 做事情是有快乐的有成就感的。 可是Stephan一家人都把effort 当成稀有资源， 干点什么一想到要费力气就非常害怕。。。。。。他父母都退休了， 一分钱存款都没有， 妹妹生了孩子还住在父母家， 他每个月还得给父母钱。。。。。。他毫无进取之心，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跟朋友打扑克玩儿。。。。。。”
Marion说这个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动气， 就像说明天要下雨一样。 马红问：“你这次见到Raho了吗？”
Marion说：“见到了。 他见到我的怀孕的样子非常高兴，说我更好看了。 他后来还哭了， 说只要我想回头， 我和孩子他都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