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开你（二十五）

Ｍ的父母察觉到了Ｍ和Ｙ之间似乎出了问题，因为Ｙ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Ｍ娘不止一次地用探询的口气问Ｍ，Ｙ为什么周末不回来了？

 

Ｍ说Ｙ很忙，想搪塞过去。

 

Ｍ娘将信将疑，她数落儿子太惯着儿媳妇，她说，你就是不管着她。再忙，周末也不上课。家里都不管了？也不对你上心。

 

Ｍ爹啜着牙花子问，她是不是故意不回来，烦我们老两口子？

 

Ｍ心烦意乱，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后面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应付爹娘。他挠挠他的大鼻子，说，你们别瞎猜。她没有烦你们！她就是忙。我们中国人，在国外混，哪那么容易。不努力，能行吗？她哪敢烦你们。妈，你看，上次回中国的时候，她不就送了你一条珍珠项琏。你知道吗，那条项琏两千多块钱，可是真的珍珠。 他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开始和她娘讨论三个儿媳妇，哪一个送她娘的礼物最贵重。她娘说还是老三的媳妇。

 

Ｍ心里很不踏实。于是，他干脆请了年假，把老两口领到法国去游玩了一个星期。省得老两口待在家里，闲得整天琢磨他和Ｙ的事情。他现在可不能让爹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会全力挽回他的婚姻，绝对不能离婚。离婚，那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啊！他丢不起这脸。再说，离了婚，怎么办？又得再花时间和精力去构建第二次婚姻，他觉得自己赔不起。

 

Ｍ的父母起程回中国前，看到Ｙ还是没个人影。Ｍ爹和Ｍ娘都非常愠怒，他们骂Ｍ说，这种儿媳妇真是没家教，一点礼数都没有。

 

Ｍ脑子直发晕，他迫不得已，就说道，Ｙ生病了，发了好久的烧，现在还在打吊瓶。她发短信说要来送你们的，是我让她别来了。她都说让我照顾好你们，不要管她。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举起来，在他爹娘眼前晃了晃。

 

Ｍ娘撇着嘴，说，谁没发过烧？就她金贵！

 

然后，她就教导Ｍ要有骨气，象个男人一样管教自己的老婆。不行，就休掉。她说，我儿子这样的条件，什么样媳妇找不到，多少女子都巴结不上。她有什么好，生在福中不知福。

 

Ｍ听着娘的教训，心里暗暗弥漫了淡淡的苦涩。

 

Ｍ把爹娘送走后，就去ＯＵＴＬＥＴ逛了一圈，他一咬牙，花了400多欧元买了一只ＢＵＲＢＥＲＲＹ的手提包。没办法，这已经是ＢＵＲＢＥＲＲＹ ＯＵＴＬＥＴ眼下能找到最便宜的价格了。Ｍ想，这个包包一定会化解掉Ｙ心头的怨气。他希望一切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生活轨迹。

 

他带着这个包，兴冲冲地去了Ｙ的宿舍里。他走进Ｙ的房间时，Ｙ正坐在房间里那只小方桌前读严歌苓的一本《少女小渔》，心里正在感叹小渔的软弱。抬眼看到一脸贼嘻嘻笑容的Ｍ，提着大纸盒进来，纸盒上印着ＢＵＲＢＥＲＲＹ的大标志。她心里已经猜到他来干什么了，不禁满怀忧伤。她知道，他和以往每次争吵后一样，用礼物来讨好她，他一定想着，只要这样，她就会和他合好如初。Ｙ想，这次，不会了。

 

Ｍ把包装精美的包包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在Ｙ的面前，然后坐在Ｙ对面，笑眯眯地说，不要生气了！。

 

Ｙ看了一眼，说，我和你说过了，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包。

 

Ｍ低声下气，用哄孩子的口气，对Ｙ说，你不要再呕气了，包包都买了。你看，这个包可比比你那天想买的那个贵多了！

 

Ｙ盯着Ｍ的脸，叹了口气，说，你懂不懂，感情是不能这样敷衍的！

 

Ｍ一脸迷茳地说，我没有敷衍啊，我可是特地去ＯＵＴＬＥＴ买的啊，都是为了你！

 

Ｙ悲伤地说，Ｍ，你要知道，我们之间，不是一个包的问题！

 

Ｍ满脑子问号，他把身子往后一倚，一只手握成拳头，支住下巴，望着Ｙ，一幅不知所云的样子，问，不是包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包，我没有送给你，你就生气了吗？

 

Ｙ打断他，说，不是。我想要的是爱，是亲密无间的爱，你给得太少了。我要的不是相互算计，相互欺骗。你说的男女平等只包括在钱，除了钱上面井水不犯河水，再没有什么平等，这样的夫妻关系，就象机器一样，没有感情。

 

Ｍ生气了，他吼道，我怎么不爱你了？你倒底胡闹什么？我不爱你，还和你结婚？

 

Ｙ浮现了一个嘲弄的苦笑，说，你是为了结婚，结婚对你来就，就是个任务，你不是为了爱。你唯一爱的是钱。

 

Ｍ很严肃地说，不要把感情和钱搅在一起。经济独立，才有平等的夫妻关系。亲兄弟还要明算帐。

 

Ｙ打断他说，算了吧，那只是你的平等。我不想要。我不想和一个天天和我算帐的男人过一辈子。

 

Ｍ摊开手，说，你倒底想怎么样？

 

Ｙ说，我要离婚，有下个星期，我要去你家里，把我的东西都搬回来。

 

 

Ｍ懵了一下，Ｙ的口气居然这么绝决，完全没有料到。他觉得大事不好，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和谁好上了？

 

Ｙ听了这话，胃里一阵翻腾，觉得恶心。她说，嗯，是的。

 

Ｍ问，谁？

 

Ｙ不屑地说，你管呢？

 

Ｍ恶狠狠地说，你要这样，你就把我家的钥匙还给我！

 

Ｙ毫不犹预地从触扣上解下Ｍ家的大门钥匙，啪地一声扔在桌子。

 

Ｍ抓起钥匙，拎起那只是包，气鼓鼓地走出了门。

 

M一回到家，就把Ｙ送给自己的相机，西服，皮鞋，还有Ｙ留在他家里的那些首饰，手提包，还没有开封的护肤品和香水，统统锁进衣柜。他把锁柜子的钥匙套进自己的钥匙圈，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有了安全感。

 

 

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天花板好象一点一点在向他挤压过来，空气里流动的都是阴冷的气味，他禁不住打起寒颤。他真的是不知道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如果Ｙ一意孤行，他怎么面对以后的日子，怎么和父母解释，怎么和同事朋友们解释。想到将来，他会因为离婚被嘲笑，那些中国同事，那些教会的中国人，甚至连老木都会嘲笑他，至少老木还有个老公，还有个家庭，他都要流泪了。他真不明白，自己一个博士，一个外籍华人，年收入几十万人民币的优秀男人，Ｙ倒底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又凭什么不满意自己？以前，他总以为人生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多么虚弱。天快亮了，他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起床后，他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衬衣，挺直的西裤。并且在头发上刷了一层发蜡，最近他发现发蜡比摩丝要好用，不会让头发结块发硬，而且会增加亮度。随着老板对他的器重，他的承担的工作越来越重要，他也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形象。下个月，他还要出差去中国，现在是自己大展鸿图的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让公司的同事和这里的中国人知道自己和Ｙ闹离婚的事情。无论心情多么不好。他也要在公司里保持一个光鲜幸福的笑容。

 

 

 

Ｙ不想起床，不想拉开窗帘，不想被明亮的太阳光刺痛自己的眼睛，害怕光明把自己带回现实生活，她现在只想沉湎在梦里。她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用很平静的口气告诉他们，她要和Ｍ离婚了。原因－－－她说：她不想再痛苦，更不想一辈子痛苦。妈妈简直没法接受，Ｙ从电话里听出了妈妈压抑着的哽咽。妈妈说，你就一定要这么作性吗？爸爸则在电话另一端咆哮：你这是要气死我们。她说，爸爸妈妈，我不想气死你们，我只是不想你们为我一辈子生气。这一次是我错了，我不想一直错下去。

 

 

 

小Ｌ对Ｙ说，从她结婚那天起，她就知道了她和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Ｙ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Ｌ说，你们当时花好月圆，就要结婚了。我这么说，不是在诅咒你们。谁会愿意去做这种恶人？我就算想说，也不敢，你那个师姐会啐我一脸口水的。

 

Ｙ说，花好月圆个屁。

 

小Ｌ说，上次在布拉格，我就看出来这男的，小气不说，还自大，自私，挺爱装的。不过，我是觉得，如果你和她结了婚，如果能找到工作，自己有一份好的收入，再给他生个儿子，也能过下去。很多人都这样过下去了。

 

Ｙ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事后诸葛亮，看着我往坑里跳

 

小Ｌ说，你别怪我们，换了你，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