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丝线索
若干天后，周六，钱慧光的休息日。现在实行的是五天工作制，即使是像钱慧光这样的大忙人，除非特殊情况，也不能频繁的超时工作，这已经成为法律的规定，强制性的。她邀请姐姐一起打高尔夫，姐姐一再推辞，她一再要求，最终姐姐答应了。
姐姐紫溪是一个工作狂，在她的日历上只有开始上班和下班的小时之分，没有周六周日休息之特别，每星期七天都是工作日。最多工作五天早已成为世界性的强制性合约约定，中国作为合约制定的成员国，一直在认认真真的执行。可是，对于像紫溪这样的科学家雇员，执行起来异常困难，也就放弃了。
伽马城虽贵为一个大国的首都，却只有不到三十万的常住人口。临时居住的人口也不过小几万人。地域面积相当于美国的华盛顿特区，当年建设时估计就是参考美国的华盛顿特区，征地开始的。区区三十万人口的地域，却配置了五十多万“人口”的高仿真机器人。这样的机器人看上去很像普通的人，而且，做事、思考问题，甚至还超过普通的人类。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机器人被配置了不同的功能，做着不同的事情，尽职尽责，按部就班，替代了昔日由人类来完成的繁琐的重复性很强的事务，让人类花更多的时间在创造性的思考上，在享受生活上。
即使是再忙，在周六和周日，钱慧光也会选择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而将工作放到一边。具体的小事，机器人会替她代劳，除非万不得已。她从工作到现在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万不得已。这一次虽然紧急，在她看来也不属于，至少还没有到那一步。
早上六点多，她就开始起床准备。早起是她从小就开始养成的习惯，她想改都难。早睡早起已经被植入她的生物钟里面，习惯使然。
她在家吃完早餐。是她的机器人管家葛兰做的。葛兰是个看上去四十岁的中年女子，外表和她一样的精明强干，活脱脱的就是她的一个未来版本。她现在三十岁不到。管家已经跟随她好几年，习惯，爱好，脾气等，经过岁月的磨合，相互学习与理解，都已融合的不错。
七点准，她的坐骑已经安安静静的等候在她的房子门前的车道上，是车子自己从车库开出等候在哪里的。她喜欢这样：车子就像是一个能够体会主人意志的小猫，按时的做主人想让它做的事。现在的车子都有自动无人驾驶控制系统，只要你事先设定，自动控制系统都能实现你想要实现的行动。只是，她的这辆坐骑与一般的车子不同，是定制的，有更多的由人来控制的功能。也就是说，她的车子更加的传统化而不是现代。
她坐进车子之后，立马将控制系统从自动变为手动。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用手点击了车子里的定位系统的显示屏，看了一会，就将显示屏给关闭了。随后，她驾驶这辆“老爷车”上路。
没有定位系统，没有自动控制，完全凭靠自己的感官来控制和选择，这才是她喜爱的时刻。对于她，与其说是喜爱高尔夫，还不如说她更喜爱这种飙车的感觉。“去打高尔夫”让她有目的，而飙车则让她得以享受这难得的过程。对于她，这过程比目的更重要！
“你这么喜欢飙车，为什么不直接去飙车，疯狂疯狂，非得有个要去打高尔夫的目的？”有一次，姐姐不解的问。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人就是这样，有时做事是不需要逻辑也无需动机的，或者说，为什么做事都要有可以解释得通的逻辑？开心就好！
目的地在三十公里之外位于北郊的一个丘陵地带，那里有依山傍水而建的高尔夫球场。在首都郊区还有另外三家，分别布置在东南西北不同的方位。但是，她每次只去这一家。
她自己开车，在路上出了点错，开出了一个错误的出口，到达时晚了十几分钟。现在路上基本上都是无人驾驶的汽车，他们更多的是基于遥控和微波感应系统来获得区位信息。传统的招牌反倒是变的越来越不细致，人类基于招牌来辨别方向，就变的容易出差错。这种情况下开车，更富有挑战性，她更加喜爱。
到达时，姐姐已经在预先约定的地点等着她。
“姐，这几天你的精神气不错，看来无关大碍？！”看着姐姐的脸色，她说。
“还行。睡的不错，就是老做梦，甜美的梦！”
“喔，不是嫁人了吧？做梦娶媳妇说的就是这个。”
“娶媳妇也值得做梦？太小看我了。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同事。”姐姐用手指着站在旁边的一位年轻的女孩。姐姐说，是自己刚刚结识的同事王紫鹃。
“长得和礼英时很像！”第一眼看见小女孩，钱慧光就说。姐姐说是“同事”而不是自己的“学生”，她倒觉得，是学生更像。小女孩长的挺可爱：年轻稚嫩的外表之中却包含着一丝丝的精干和成熟，看上去是个充满智慧的家伙。而且，还挺漂亮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姐姐没有觉得奇怪，她甚至能够猜出妹妹后面的那些深度的想法。
“您好，久闻大名。想不到，你们姐妹俩不仅长的相像，对于颜色的奢好也很相近。”王紫鹃很客气同时用很“世故”的口吻问候她，带着调皮。
“是吗？” 钱慧光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姐姐的着装颜色，再看看自己的，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她们今天都选择了淡粉红色上装，淡咖啡色裤子，连鞋子都是选择一样的颜色同样的品牌。“看来，我们很可能真的是双胞胎。”
“三个单身女人，这周末的不和男人一起逍遥，却孤女成群结队，到底是为什么？”坐在高尔夫球场的专用小车上，正开着车的王紫鹃问。
“嗨，我们都是老女人老剩女，已经习惯了。你才刚刚青春萌动，为什么和我们一起混，别告诉我是为了工作？！”慧光和姐姐一直就有约定，周末在一起只是为了消磨时光没有工作。如果今天姐姐带个人来是为了工作，她会觉得奇怪的。
“没有。我知道你和你姐的约定。我只是感觉孤单而已，想和她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时光，和你一样。实际上，我挺喜欢你们那样的生活哲学。”
“真的不想男人？” 钱慧光继续追问。
“哈，你知道的。我们可都是女人。女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王紫鹃装出世故的回答。
“姐，你感觉怎么样？” 钱慧光还在担心姐姐的伤势。
“不碍事的，只是轻微的有点不适。有个天真烂漫的年轻人陪着，就是最好的康复治疗。” 紫溪说出了带着紫鹃的真实理由。年轻时，她和英时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玩，一起打高尔夫，一起玩滑翔机跳伞，一起攀登峭壁，一起骑山地自行车远行，她们有太多的在一起分享美好时光的记忆。现在各自都在忙乎各自的事业，特别是，英时还会时不时的需要在太空度过，一去就是几个月几年的，她们在一起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前几天，她突然发现了这个“小的礼英时”，从开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王紫鹃也喜欢这位阿姨。
让人吃惊的是，王紫鹃的高尔夫球水平比钱慧光姐妹俩还要好，后两者倒是旗鼓相当。第一轮，她们姐妹俩落后一球。王紫鹃先将球打进洞里，就一个人走向下一个洞的起点，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懒洋洋的等候着。
在走向和紫鹃会合的草地上，紧挨着姐姐步行的慧光小声对姐姐说：我们在担心，这些奇怪的车祸目的不简单，不像是偶然的事故，很可能背后有个巨大的阴谋。
从不远处紧步迎上来的紫鹃，这时候则面带神秘的说：有人猜测，车祸的目的是换人，劫持我们的要员再进行复制最终达到以假换真的目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能鬼就出在医院，因为只有在那里，病人最容易被拷贝。很可能对方在完成拷贝之后，再将复制品在日本完成以便备用。他们需要的只是软件性质的数据，随后再基于这些在日本完成硬件的制造。
王紫鹃说的异常认真，看得钱紫溪和钱慧光都想笑。如果她不表现出那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她们姐妹两可能还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她这样的面部表情一上来，严肃的判断，反倒变成了玩笑。
“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钱慧光说。
“不完全是，应该是鬼片看多了。” 紫溪接着说，随之是她标牌式的野狼狂笑。
“我可是认真的！” 紫鹃脸部面带委屈地说。这个看上去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年轻人，她的委屈让人看着也似乎是有意装出来，以显得更滑稽。
这时候，钱慧光似乎是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应该是有特别好的听力，不然的话，这么样的距离，她是很难听出我们在讲什么的。这种意识让钱慧光觉得，小姑娘有不少的特别之处。
随后，两姐妹的笑声更大，更狂野。两个人开心的大笑，感染了王紫鹃，她也乐了起来，瞬间忘记了刚才那个，对于她是非常严肃的话题。此时的王紫鹃，事前已经知道，钱慧光是伽马城警察厅刑侦处的副处长，负责这次车祸的刑侦事宜。至于由车祸引出的对于来自日本方面的潜在威胁，属于国家高级机密，她是不可能知道的。或许也是由于这种原因，钱慧光并没有特别在意王紫鹃所说的话。
这几年，关于人类自我复制，一直是讨论的热点之一。随着复制技术的成熟，相关的道德和法律，开始被提上议事日程。机器人最终会不会取代人类，甚至是控制人类，成为人类的主宰者，也是人类一直在拷问自己的问题。之所以一谈到科技可能的误用，人们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日本人，可能还是因为钓鱼岛战役的影响。
今天的世界，在发达国家中，似乎只有日本人喜欢惹是生非，甚至是发动战争。中国政府觉得，日本政府不仅有这样的欲望，还有这样的能力。
就是在那天晚上，打完高尔夫回家之后，钱慧光脑海里一直回荡的也是紫鹃所说的那个问题。她早就有这方面的疑问，但也仅仅只是猜测：在技术上是不是已经完成，至今也还是一个未知数。中国自己还没有做到，其它国家呢？特别是日本？不过，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她的工作就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人所为，目的是什么？怎么样做到的？
“车祸只是掩盖，真正的目的地是医院？”看上去是不错的声东击西战术，但是，做起来也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容易。但是，在逻辑上倒是有道理。看来我们得从两方面开始，一个是从咱们的医院，一个是也从日本内部。
对于前者，可以通过潜入对方的数据库，同时继续外派特工。对于后者，最重要的是看看对方有没有秘密的复制地点，是不是有成熟的复制技术。同时，继续紧密的跟踪相关方面的学术进展。技术的大飞跃，总会有相关的基础科学研究方面的先行突破，和与之对应信息的泄露。现在有高智能的机器人，这方面的大数据分析比昔日快捷和准确了不少。
如果两者兼备，那么复制成功后很可能就只是备用。这样一来，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储藏这些已经完成的复制品，同时又是如何保鲜和对这些仿制品的习惯与技能的更新的？人是一个活的动物，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的拥有智慧的生物体。如果你不继续跟踪和更新，等到需要派上用场时可能已经过时，除非对方在很短期之内将要派上用场。
随后不久，她给周静雅打了个电话，让她好好的暗查一下医院的数据库，看看有没有疑点。同时，再秘密的安排了一些监控，看看医院四周和医院所属的数据库与网络系统，有没有破绽，有没有被入侵的迹象，有没有违反常规的现象出现。
一句话，她想知道，是不是有来自医院这个渠道的问题。
至于日本方面，她得和部长谈，那是涉及到国际事务的，不是她这个市一级的警察可以涉足的地方。而且，她感觉得出，在对日情报方面，咋们做的似乎不是很顺手。这到底是咋们的特工水平不够，还是对方特意的防守，过于严谨、严密？
第二天，钱慧光单独约了王紫鹃，想听听她的想法。回家之后，钱慧光也一直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她只是没有王紫鹃想的那么具体和深入。在高尔夫球场时听到王紫鹃的理论，开始时她觉得是小孩子家的胡思乱想，后来细想，或许还是再仔细听听比较好一些。
钱慧光有限度的向王紫鹃介绍了案情的来龙去脉，并且特别强调了几个出车祸人的背景不简单，都涉及到国家最高端的科技和国家安全事宜。这方面的共同性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我已经做了一些调研和分析。现在的信息流传速度，是任何人都难以控制的。基于我已经获得的来自公开渠道的情报，我在想，车祸很可能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你估计已经注意到，他们对于受伤者的受伤程度，把握的还很到位，都只是轻伤，都有轻微的脑震荡，都有遥感光波被干扰的情形发生。而且，都在非常重要的公司和部门负责重要的工作。如此明显的共同之处，难道是对方有意识的让我们察觉？为什么？”
“遥感光波被干扰？” 听到这里时，钱慧光脸部表情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在内心在她的脑海深处却是猛然一惊，这个小小年龄的女孩，怎么会从如此之高科技的角度去思考，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钱慧光知道了，还有第三个渠道：就从拥有遥感光波干扰的技术部门开始调查。
结果很快就让她失望：中国目前还没有一家公司有这样的技术！
那么世界上呢？特别是日本国内？至今的所有公开的文献，外加来自国安部海外情报部门的情报汇总数据库里，还没有找到谁公开说，自己已经拥有这样的技术，难道是国家机密？
已经被干扰过，说明技术上是存在的。这就更加增加了她的担忧。
王紫鹃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纯粹是因为好奇。她是出了名的好奇痴迷者，并且还在校内成立了一个“好奇痴迷者俱乐部”，会员都是一些喜欢胡思乱想，同时还擅长于展开分析的人。她一再声称：好奇是创新的前提和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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