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五十一）
程起被突然而至的冰凉刺激了一下，顿时从云里雾里回到了眼前的现实，清楚地听到了顾小茜最后的问话。
“程起，你懂吗？”
他反反复复咀嚼着“你懂吗” 这三个字，感觉每一个音节都飘往同一个悠久得无法触及的过往。
而他在这些过往里，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曾拿着一张纸条犯迷糊，试图从字里行间中挖出些什么；也曾望着一个和其他男生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也曾在被放了鸽子后苦苦追问十万个为什么。。。那些彷徨困惑的瞬间突然就清晰地让人痉挛让人不敢直面。
原来她一直是喜欢着他的，原来她一直在等着他的自觉自醒。
原来他也曾经期待着什么的。
只是他从未懂过女孩子，也没有那一份能与她匹配的执着。
他无限痛心地看着顾小茜，被她压着的手一动不敢动，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下降，他的手背在顾小茜的手心下开始冷却。他不敢呼吸，怕一个稍不留神，就会打破了这个冰点的平衡。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把手轻轻从顾小茜的掌心中抽出，顾小茜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继而是受伤的神情，正在她想把自己的手怏怏收回时，程起带着最后一丝余热的手掌迅速覆上了她已经没有了温度的手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起的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她的手被程起的双手紧紧裹了起来，一阵温暖从她手心直通心脏，顾小茜听到了冰块融化的声音，一层雾气轻轻蒙上她的双眼，朦朦胧胧中她硬撑着不让自己眨一下眼。
“小茜，” 程起本想发出他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却不料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这般苍白无力，他停顿了一下，又艰难地叫了一声：“小茜。。。” 这一声呼唤，凝聚了他对往事的所有缅怀，连同那些年无怨无悔的青涩。
他久久未能说出下文，顾小茜静静地看着他，这些日子来燥动的心突然就安稳了下来，她已不再需要他的回复，他的眼神和声音已经给了她她最想听到的答案。顾小茜把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程起的手背上。
“程起，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沙哑着，话音刚落，眼中的雾气终于不争气地凝结成了一滴泪珠，无声地滚下。半滴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是她对自己青春逝去的悼念；半滴落在程起的手上，那是她对年少无知的他的告别。
不管怎样，她感激程起，给了她最后的温暖。
终究她没有错爱过。。。
程起帮她叫了Uber，两人一起走出酒吧，远处新世贸中心的灯火迷离扑朔，再过三天就是平安夜了。程起最后帮顾小茜紧了紧大衣的领扣，帮她打开车门，顾小茜在要进车时忽地转过身给了程起一个大大的拥抱，程起拍了拍她的背，磨蹭了一下她耳边的头发轻轻地说了一句：“Merry Christmas，小茜。”
顾小茜听了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她马上背过身钻进了车子。
载着顾小茜的车缓缓消失在灯火尽头，这一晚太多的drama和surprise，程起想回放一下，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巷里，路过一个门廊比较宽阔的店门，看着倒地而睡不管今夕是何年的流浪汉，突然有点羡慕起他来了。可这份无忧无虑的流浪，是多少青春多少蹉跎换来的？
圣诞的音乐从另一家店门缓缓流出，流淌着年逝的伤感，又带着一点对来年的期盼。
人生有多少错过，就有多少遇见。
“Merry Christmas，程起。” 程起对自己低声说了一句，突然间就作出了一个决定。他竖了竖衣领，转身向回家的地铁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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