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河（218）

                       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云贞面前，夕阳晚照，像披了一件金色的霞披灼灼生辉，云贞把衣服交到左手，抬右手揉了揉被刺得有些发花的眼睛，修眉下，一双顾盼生疑的眼眸越睁越大，原本干涩的眼底顷刻涌出了一汪清泉，汇成了一湾汩汩待淌的碧波。波光中，那个皮肤略显黝黑的青年风华正茂，正带着成熟自信璀璨的笑容从对面走来。

是你吗？

一声浅浅的询问拉开了存封的记忆，泪水像等了千年一般冲出了闸门，又像无边落木铺天盖地悄然而下，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云贞感到有些眩晕，手中的衣服也随之洒落一地。

是我。

声音有些哽咽。恩华快步上前扶住了云贞。

回来啦！云贞眨了眨泪水朦胧的双目，一张古铜色醇厚而饱满的脸映入眼中，带着久别的记忆。

是，回来了。

恩华嘴角微微抽动，两行热泪随即滑落。

回来就好。

云贞心中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恩华流泪浅笑。

人生恍若隔世大约如此。

 健云站在二人身后也是泪光连连，没有撕心扯肺的恸哭，没有呼天喊地的长啸，既不悲壮也不使人亢奋，平淡得就像问候一个晚归的家人。

 健云恩华扶着云贞走向屋子。屋里的盼盼隔着玻璃窗早已感动得稀里哗啦，哭得比云贞还伤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母亲和陈叔叔没有像小说里一样抱头痛哭。见三人过来，急忙抹了把眼泪跳下地把门开了。

云贞抬眼扫了眼泪眼稀松的盼盼，一切都明白了。

盼盼不敢正视云贞，到了两杯茶便和健云悄悄退了出来。

 

屋外彩霞正在慢慢褪却，一块乌云渐渐聚拢长大。

我们到附近走走。盼盼和健云从屋里退出来，悄悄把院门带上，手挽手走向巷子的尽头。

 

屋内，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行行热泪。云贞就流泪痴痴地看着恩华，看着那个令自己痴心不改，那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

  恩华动容地看着泪如雨下的云贞，掏出纸巾轻轻替云贞拭泪。云贞哭得更凶，情不自禁伏在恩华肩头嘤嘤哭起来，诉说着满腹的委屈和思念，恩华就像哄小孩子一样，一边擦泪一边搂着云贞轻拍。

哭了一会儿云贞终于止住了眼泪，面露羞涩地离开恩华的臂弯，整了整衣襟，低头擦着红红的鼻眼。

你，你不是。。。？云贞有些语无伦次，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要问恩华，不知从哪里问起好。

贞，是我，不信你摸摸。恩华知道云贞的疑惑，把云贞的手放在自己温厚的掌中缓缓握住。

这一刻牵手等了近30年。

 

窗外暮色苍茫，窗内燕儿呢喃。恩华把离国后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云贞。恩华负疚地说，原本以为此生再没机会亲自向你解释，苍天见怜，让我得此机会能了却此愿，贞，再给我次机会，让我们从头开始。

你看。恩华从包内拿出一个小锦盒，仔细打开，盒里是一个白布袋，一方十字绣的茉莉花手帕。恩华拿出白布袋，一根乌黑发亮的麻花辫静静呈现眼前。云贞不禁潸然泣泪，起身从衣柜顶端取下一个纸包，严严实实的纸包被展开，赫然也是一根麻花辫，还有一只褐色的短笛。

云贞把一对麻花辫捧在手中，又是一阵痛彻心扉的记忆，自己当年以青丝寄情，希望情若青丝永不变色。

恩华拿起短笛轻轻吹响，云贞依偎在恩华身旁，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夜那晚，两个分离已久的人终于穿越万水千山再次汇到了一起。

嘟嘟，嘟嘟。恩华的大哥大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对这种对花啜茶，松下喝道之事，恩华微微皱起了眉头，极不情愿地拿起了电话，此前恩华已经交代过除了极为重要的事不要打。

老陈，我们现在遇到了问题，原来谈好的合作方出了状况，可我们的设备资金已经在路上了，如不能赶快解决，，，，。电话里是负责内地投资建厂的公司副总焦急的声音。

恩华心头一沉，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还贷啊，这次向银行抵押贷款，自己大半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恩华手握电话，面色一下凝重起来。

好，我知道了。恩华匆匆挂了电话。

怎么啦，出了什么问题？云贞看恩华接了电话后半天不说话，猜想恩华一定遇到难办的事了。

没什么，遇到点小麻烦。恩华不想破坏重见的气氛，故作轻松地说。

说说看，我即使帮不到，你说出来心里也能好受些。云贞在旁温柔地劝慰。

恩华想了想，云贞一贯有主见，现在也只能和她说说了。

 

原来如此，这还不好办。云贞听完莞尔一笑。

玉娇，就是那个嫁了南下干部的玉娇，她现在是主管轻工的市局领导，她爱人原是公安局副局长，现在退了，但人脉还在。我们可以找她。

 见恩华疑惑地看着自己，就接着说，原来在学校我们就要好，后来文革时我帮过她，我还是她女儿的干妈，这事找她绝没问题。

 

  云贞翻出电话本，找到玉娇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玉娇，云贞就把恩华的事详尽地说了一遍。电话那头又是嘘唏又是感叹，叫恩华明天派人带资料过来见她，她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事。

恩华在电话里和玉娇又聊了一阵，表示改天带着云贞亲自登门拜访。

恩华一块石头落了地，又电话通知了副总让他亲自去见玉娇，副总既惊讶又稀奇，没想到恩华这么大能量，眨眼功夫就能攀上关系。

一切解决了，窗外已是繁星闪烁，恩华云贞感到肚子在咕咕鸣叫，恩华提议一起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