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三十六）

逆光之旅（三十六）


顾小茜正式开始了她在纽约大公司的职业生涯，还真被程起说中了，一上来就没有喘气的空隙。第一天上午是公司惯例的orientation，下午她的直接老板就来找她了，递给她一叠文件让她好好看看，尽快上手因为组里缺人。

老板叫Andrew，是个比她还年轻的美国人，在顾小茜眼里简直就是个小毛头子，却早已在世界前五强的咨询公司里做到了高级经理，两年前跳槽来这家公司负责顾小茜所在的部门。Andrew人聪明精干，难得可贵的是非常热心。他面试过顾小茜，知道她以往的经验有限，就对她说有不懂的就马上问他和其他同事，他可以手把手教会她。也安慰她不要太有压力，这些东西不难，就是繁琐，要细心。以后上手了就容易多了。

顾小茜不敢有丝毫马虎，马上认认真真开始熟悉起来。这份工作虽然来得顺利，但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做好这份工，不管有多辛苦，都要好好干，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当然也为自己在程起心中的形象。

下班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顾小茜第一次这么晚回家。好在她在法拉盛找了个保姆，是个从大陆来探亲的老人，下午五年级的儿子放学后，保姆就过来帮忙照看，打扫卫生做晚饭，讲好了等她到家再走，所以她没有后顾之忧。

顾小茜离开了公司，夜色阑珊中走在通往地铁的街道上，她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灯火通明的大楼，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在美国的这些年，她独自一人带着儿子辗转于法拉盛的一些中国人的公司里，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虽然没有经济负担，但心里感觉自己从未融入这个国家，就好像是一叶浮萍，随时都会飘往来时的方向。

而现在，就这么一刻，她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份踏实，一份从未有过的归属感。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了人生目标，有了追求的动力。本来还想着等哪天儿子上了大学她就回北京，现在她却想着，要陪着儿子一起在这里奋斗下去。

顾小茜随着人流上了回法拉盛的地铁，看着一车厢下班回家的人，虽然有点疲倦，但想起程起，心里淌过一股温暖，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公司里忙碌着。其实自从她踏上回北京参加高中同学20年聚会的路程时，冥冥中就一直期盼着什么，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不甘心地去程起的老宅询问。老天果然不负她的一片痴心让她等到了程起。

宾馆里和程起那个始乱终弃的吻，彻底击毁了她这些年来给自己的心理筑起的那道防线。她初高中时对程起的感情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兽，喷涌而出。在北京时她理智地拒绝了程起再见一面的请求，一是她怕程起会说出抱歉的话，说他那是酒后迷乱；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当时的情感主动投他怀抱。

在回到法拉盛的那几天里，她几乎每晚都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说她怀念的是那份情而不是那个人，那绝对是自欺欺人。20年后的程起让她更着迷，他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男孩。虽然在她面前好像有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但真因为这种傻冒劲儿，让他那份被岁月打造出来的成熟更增添了一抹无法言喻的魅力，这抹魅力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她的细胞，顾小茜知道自己再一次沉沦了。

但她知道他有个心爱的太太，虽然他们美中不足，没有孩子，但她能感觉到程起婚姻的幸福，从他的举止投足，穿衣打扮，都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被甜蜜包围着的男人。而程起能在那样的缠绵中听到“你爱你太太吗？” 那句话后乍然抽身，顾小茜就知道他太太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也知道了他对待婚姻的态度。当时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意，她欣赏的男人应该是这样，在关键时刻把握住自己。

后来程起在她找工作时的鼎力相助，让她心生一种纯粹的感激，她当然能感觉出来程起在千方百计避免和她单独接触。他的意思她清楚，她也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刻意去插足他的完美婚约。这是她情窦初开时就倾心的男人，她愿意再一次远远地欣赏他，祝福他。

但假如，哪一天上帝有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让他恢复自由，她绝不会再让他从她身边离开，她会用她的余生去好好爱这个男人，让他的下半辈子不再有遗憾。

当然，她想的是 -- 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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