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包装设计“广告院士” 嫖娼赌博“家庭风暴”
新上任的校党委书记是原马列教研部的主任刘光华教授，虽然刚刚五十岁出头，因为出版了一本新著《特色社会主义下的马列主义理论新发展》而在全国理论界获得了不小的声誉，很快就被教育部看重，在党委换届中接替了程千舟书记。刘书记年富力强、雄心勃勃，一上任就想让桃源师大有个新面貌、新发展。他对原来程书记的四平八稳的工作风格很不满意，对师大近一两年没有什么新突破而感到遗憾。他开了几次党委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天他专门找曹凯丰校长谈学校近期发展的问题。
“曹校长，我们已经讨论了好几天了，你看看有什么新思路没有？”刘书记开门见山地说道。
曹凯丰没有马上回答。他对刘光华近几日的讲话颇有微词，他觉得刘光华没有充分肯定他做校长这十来年的成绩。改校名、筑豪华校门、增设博士点、建“大学城”里的新校区等等大事，都是在他任期内完成的。只是近一年来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就被说成是没有什么“突破”？他心里很不服气。他和前任书记程千舟合作这么多年，基本上是他说了算，程书记很配合他。可是这个刘光华一上台就抓权，“学校一定要置于党委的领导下”成了他的口头禅。现在校长要处处配合他，听他的指挥，曹凯丰觉得很不舒服。在曹凯丰初任校长时，刘光华还只是个副教授，因工作差错曾受到曹凯丰的批评。而今却抖起威风来，难怪曹凯丰和他的铁杆部下章立夫发牢骚说，刘光华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曹凯丰还特意到北京打听刘光华有什么背景，后来才知道刘光华的一个表兄在中央组织部任职。曹凯丰心想，自己很快就要换届卸任了，能应付就应付吧，免得退休下台弄出什么难堪来。
面对书记的问话，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刘书记，我这几天也在想，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做，就是中国语言文学院的现当代文学博士点的问题。你看北方大学就有这个博士点，我们的教授上人家的博士点带博士，我们是不是亏啦？”
“嗯，你说的有道理，”刘书记点点头表示赞同，“还有院士的问题，我们也得突破呀！北方大学有三个院士，而我们一个都没有，我们怎么‘创一流’啊？怎么能成‘一流大学’呀？”
“是啊，可是我们学校是以文科著称，文科底子雄厚，理科就差得比较远。‘院士’都在理、工科里出，我们困难呀！”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有时候也会出现奇迹，”刘书记笑了笑说道，“就看我们是不是去想。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过去我们不是常说吗，‘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咱们中国人还是有这个精神的！万吨远洋货轮、原子弹，恐怕都是靠这种精神造出来的！”
刘书记这套理论曹凯丰并不以为然，他没有说什么，可心里觉得有点云山雾罩、玄而又玄。刘书记看出曹凯丰的疑惑，便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他说：“你看看这张报。”
曹凯丰拿着报翻过来翻过去，笑了笑说：“这不是《松江晚报》吗？没什么啊！”“你再仔细看看，”刘书记说，“上面有我校教师的一条新闻。”曹凯丰又细细地看了看，在报的右上角登了一条消息：“桃源师大毕一功教授研究抗癌药有新发现”。曹凯丰不屑地说：“咳，这不是生物系老毕吗？他不在系里好好带博士生，总跑到社会上胡混，搞什么新发现……”
“哎，可不能固执地看问题呀！”刘书记说道，“我仔细读了这个报道，毕一功教授是松江医药生物技术研究所的兼职顾问，他借助那里的实验室正在研发一种抗癌药，里面报道说已经进入临床实验，初见成效。我看这可是‘星星之火’呀，没准儿能形成‘燎原’之势呢。”
曹凯丰觉得刘光华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政客式人物，哪里懂什么科学。便冷笑道：“他能研究出什么东西！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刘书记哈哈大笑道：“曹校长啊，往往开始不起眼的东西后来成了大气候，这就是‘辩证法’呀！你说我们外聘一个院士能实现吗？”
曹凯丰摇摇头说：“外聘？没有人会来的！我们哪有那条件？”
“是呀，既然外聘不行，那只能自己生产啦！我在想，如果毕教授真能研究出一种抗癌新药，那申请院士就成为可能，而且是我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就会为我校争光。有了院士，不仅学校的名声提高了，而且科研课题、经费都随之而来。”
“刘书记，我看这事很渺茫…… 我们恐怕也是一厢情愿而已。”
“不，不，不能这么说。我们全力支持，人力、经费、宣传一起上，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花百分之百的力气。”刘书记看来还真把这当回事，十分认真地望着曹凯丰，希望他有个积极态度。曹凯丰虽然觉得刘书记小题大做，但想想自己不到一年就要退下来，就没必要非和他较劲，便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刘书记看准要做的事，那就做吧。”
“好，我就要你这句话！”刘光华高兴地说，“我来亲自抓这件事，你配合一下就可以啦。”
毕一功教授是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八十年代初公派去了澳大利亚进修，未按时回国还受到学校处分，可是获了博士学位后，学校同意他返校继续任教。九十年代初评上教授作了生物系系主任，并建立了真菌研究室，后来又作了博士导。毕教授是头脑很灵活的人，在教师“下海经商”的大潮中，他辞去了系主任，到社会兼职，作了生物技术研究、医药研究部门的顾问，并参与药品开发。他毕竟是学校的教师，还带有几个博士生，所以在校外的兼职大多是业余时间，当时只是为了多赚点“外快”。如今刘书记亲自找他谈话，了解他的研究状况，并全力以赴地支持他搞“抗癌药”的开发和研制，鼓励他加快速度，争取尽快获得社会承认、专家肯定，以便为获取院士资格创造条件。毕一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深知学校的用意，若凭借学校的支持当上院士，那便是“鱼跳龙门”，飞黄腾达，无可限量。系主任得到学校的指示为他大开“绿灯”，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全力去搞“抗癌药”的开发和研制。
毕一功的“抗癌药”临床试验初见成效的消息通过晚报很快传播出来，“松江怡和药业集团公司”的老总锐敏地感到这是个机会，他已关注此事很长时间，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他吩咐秘书联系毕一功教授，他要亲自宴请他，和他谈谈药品的制作、生产和宣传的问题。
老总的秘书小蔺把毕一功接到酒店的一个包房里，那里已经坐着一位气宇不凡、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胡总，这位就是毕教授，”小蔺介绍说。胡总起身微笑着伸出手，“欢迎，欢迎，毕教授。”两人握手后落座，毕一功笑着说道：“在电视上看到过您，知道您是松江市知名企业家，全国人大代表，今得一见十分荣幸！”“您客气了，毕教授！不瞒您说，三年前我就知道您，我的信息员告诉我您在研究一种抗癌药，我就一直关注您的研究。刚得知您的研究有了可喜的收获，祝贺您呀！”毕一功十分谦恭地说：“谢谢！现在还不能说是最后的结果，一年多的临床试验证明，抗癌效果可达百分之八十，还要进一步增强效果，我准备借鉴中医祖传秘方，再加进几味中药。”胡总说：“这很好啊！我找您主要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我准备生产这种药。但是前期的各种准备、宣传、‘包装’和设计都非常重要。我打算投入两千万做这件事情，成立一个策划组，全权负责，包括专家鉴定、申请批号、新闻发布会、地方报纸、电视的宣传和中央电视台的广告等等，前提条件是您的专利仍属您所有，但只允许我们公司制这种药，可签十年合同。您看看怎么样，提提您的要求。”
毕一功听到有这么大个公司准备投产，自是十分高兴，但心里拿不准自己能得到多少报酬，便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研发最终能产生社会效益当然是件好事，为百姓造福，为患者解忧，这也是我的初衷。不过，我也得到一些单位的支持，比如研究所、医院，还有我的学校…… 一旦把专利用到你们公司，这些人恐怕……”
“噢，这个我明白。只要是你的专利就好办，是不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胡总问。
“是我独立完成的，有几个博士生帮忙。那些单位只是辅助条件，比如实验仪器等等。”
胡总显得十分兴奋，说道：“毕教授，申请专利的事我帮您办，我的路子很熟，您不用担心。至于那些单位，包括你们学校，您可以列一个感谢名单，那些最关键、说活算数的人物，我给你摆平，包他们满意。对啦，你个人看看希望拿多少？”
胡总提的正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快速盘算了一下，如果没有这样财大气粗的公司为他出资策划，他的研制鉴定、申请专利不知要等哪年哪月，更谈不上立即转化成产品。他想他不能失去这么好的机会，根据这些年在社会上的经验和了解，他张口要了二百万，反正要讨价还价，他心想。
“好，那就二百万，十年为期，每年二十万，”胡总满口答应。毕一功略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胡总如此爽快，连声说道：“敬佩，敬佩，真是大老总的风度，做事就是爽快！”胡总补充说：“我们初次合作，一定要成功！我还有个请求，希望您再为我们研制一种专治心血管疾病的良药，我想，在这个药的基础上稍加改制，可能就会出现一种新药。您的导师不就是世界知名的心血管药物专家吗？您可以再去澳大利亚取经啊！”
胡总的话让他十分吃惊，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胡总看出来毕一功的疑惑，哈哈大笑，说道：“毕教授，我有许多情报啊，您的经历、您的研究我都一清二楚，不然我怎么会和您初次见面就谈合同呢？”毕一功不能不佩服商人的精明，笑着说道：“好，愿为胡总效劳！”胡总对秘书说：“回去马上起草合同，下周签字，让策划组立即行动。”胡总说完便举起酒杯，“来来来，为我们的合作成功干杯！”“干杯，祝愿我们合作愉快，”毕一功高兴地举起杯，一饮而尽。
三个月后，松江日报、松江电视台以重要新闻播报了桃源师大毕一功教授研制的抗癌新药问世，报纸还配有评论员文章和同行专家的评论。有的专家称“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是近几年来我国自主研发的最好的抗癌药物，其抗癌效果可达百分之九十八，治癌效果达百分之八十五，已达世界先进水平。毕一功教授收到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的贺信一百多封，医药公司、大药厂也纷纷来人、来信洽谈合作。毕一功教授暗暗佩服胡总的前瞻能力和精明的策划，胡总的捷足先登让各厂家倍感遗憾。
桃源师大校内也挂起了大横幅：“热烈祝贺毕一功教授研发的《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问世！”“《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问世，是我校的光荣！”这一巨大成就在桃源师大刮起了一阵旋风，几乎人人都在议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拄着手杖，仰望着高高悬挂的横幅，叹息道：“唉，可惜这药出的太晚了！若早出来一年，玉荷就不会……”老人两眼含着泪，十分伤心的样子。“老爷子，你真以为这‘精华液’能治癌症？”旁边一个年轻人看着他问道。“报上说治癌效果百分之八十五呢，”老人说。那年轻人笑了笑，调侃道：“现在的报纸还可信？有多少是真的？”老人望着远走的年轻人，摇着头不断叹息。老人刚回到家里，就接到女儿紫薇的电话：“爸爸，在家吗？今晚您别做饭啦，我和冠英去您那，我们做了不少东西带去，一起吃晚饭吧。还有，今晚八点电视台有个特别节目，专场报导‘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事，我们正好一起看看。”
吃过晚饭，看完新闻后，紫薇便把电视拨到松江台。“爸，您看，电视台正在预报下个节目呢。我们校毕教授是特约嘉宾，哎，怎么还有一个相声演员啊？”苏文轩擦了擦眼镜，仔细地看了看，觉得那个人挺面熟。“紫薇呀，是不是咱们市曲艺团的那个冼世宝啊？”“是他，就是他，”紫薇说。
“开始啦，开始啦，爸，冠英，你们看！”
主持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细眉大眼的妙龄女郎。“亲爱的观众们，莎莎主持的《大众医疗》节目又和大家见面啦！今晚的主题是‘《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特效和功能’。我们特请著名相声演员冼世宝先生和我一起主持今晚的节目，今晚的特约嘉宾是：桃源师大教授、博士导、生物医药学专家、《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研发者——毕一功先生。”
毕一功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前台，坐在主持人旁边。
莎莎：“我们还邀请了台下的观众，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下面首先请冼世宝先生简单介绍一下毕一功教授和他研发的《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
冼世宝：“我——大家都认识吧，就不作自我介绍啦。今天的中心人物是毕一功教授，说起毕教授那可不是一般人物！年轻时候就出国留洋，到了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读博士，师从世界著名药物专家瓦林格教授。获取博士学位后，拒绝了该校的高薪聘请，毅然决然回国，一心想把自己的知识贡献给祖国。回国后很快建立起真菌研究室，想从真菌中提炼出一种物质，以攻破困扰世人的癌症。毕教授潜心研究、试验十几年，现在终于突破了抗癌、治癌的难关，研发出《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现已由著名的‘松江怡和药业集团公司’正式生产，这是全国癌症患者的福音！”
莎莎：“是啊，听说毕一功教授的导师瓦林格博士称《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在抗癌、治癌领域已达世界先进水平。”
冼世宝：“莎莎，我们都是外行。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们还是请专家来谈谈吧。”
莎莎：“好，下面请《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研发者——生物医学专家毕一功教授谈谈《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特点和功效。”
毕一功：“主持人，亲爱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我简单介绍一下《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特点及功效。由于长白山的特殊地理环境，空气纯净、温差变化大、无污染，所以此处的野生灵芝具有极丰富的营养，可以说吸纳了天地之精华。以这种野生灵芝为主要原料，以中医祖传秘方之法配以少许中草药精制而成的精华液，是抗癌、治癌的最佳良药。内含十六种氨基酸、丰富的甘露醇、蛋白质、灵芝多肽以及微量元素Ge、P、Fe、Ca、Mn、Zn等。所以这种精华液就具有很强的免疫功能调节作用和激活作用，它可显著提高机体的免疫功能，增强患者自身的抗癌功能。它还具有中医的解毒化淤之功效，所以对治疗癌症也有相当的作用。”
莎莎：“谢谢毕教授的介绍！”
冼世宝：“莎莎啊，毕教授从理论上做了介绍，我看还是让事实说话。”
莎莎：“对，对。下面请丹华医院副院长介绍一下临床试验的情况，有请张副院长。”
张副院长：“我们医院进行了一百多例的临床试验，证明了《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对抗癌效果可达百分之九十八，治疗晚期癌症可达百分之八十五。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得了先天性肝癌，家长带孩子到北京做了手术，可是后来癌细胞转移到小肠，又做了一次小肠切除手术。再后来医生说到了晚期停止了治疗。家长听说我们这里治肿瘤，就把孩子送这里。经过半年服用毕教授研发的灵芝药，当年还没有《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这个名称，结果肝癌肿瘤萎缩了一半。后来继续服用，肿瘤基本消除。还有一位刚刚六十岁的北方大学的退休教授，得了胰腺癌，做过一次手术，术后一段时间恢复得还不错。可不久病情恶化，他的老伴领他到我们医院检查，发现他有水肿，体重下降得很快，检查后发现他血中癌症抗原CA19-9 CEA指数非常高。我告诉他，按照原来的治疗方案，他挺不了多久。我建议他服用灵芝精华液试试看。他老伴说反正也不行啦，就试试吧。服用三个月后来复查，发现他的癌症抗原CA19-9 CEA指数在降低，他又继续服用，半年后基本恢复健康。这样的例子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啦。”
冼世宝：“哎，莎莎，你看观众席上有人举手要发言……”
莎莎：“好啊，那就让观众谈谈看法吧。”
一位六十几岁的老太太站起来说：“我们真得谢谢毕教授啊！如果没有《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我的老伴早就完啦！前年老伴得了肝癌，大夫说没治啦，回家等着吧，该吃点啥就吃点啥，我想老伴肯定没救啦。可后来听说丹华医院在试一种抗癌药，我们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没成想那药还真灵，我老伴竟神奇般地好啦。谢谢你呀，毕教授，您真是活神仙呀！”一位中年妇女也站起来滔滔不绝地大谈《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神奇妙用。她说：“我丈夫中年就患上了肺癌，每天咳嗽不止，痰里还有血丝。我去了好几个医院，大夫都说最好做切肺手术，可是我丈夫坚持不做。后来听人家说丹华医院在试验一种抗癌药，我们想能用药治好就不手术。吃了药后果真见效，半年后就痊愈啦。大夫说这药对神经衰弱和高血压都有疗效。我和我父亲就服用了这种药，果不其然，我父亲的高血压降啦，我的神经衰弱也好啦，这药的效果太好啦！”
莎莎：“好啦，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就要结束了……”这时观众席上一位老者站起来问：“能不能告诉我们这药在哪买，多少钱？”
冼世宝：“莎莎，慢着，观众有要求，我们不能不满足呀！你就介绍介绍吧。”
莎莎：“好，好，为满足广大观众的要求，我就介绍一下。《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由‘松江怡和药业集团公司’生产。”莎莎边说边拿着一盒《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指着药盒上面的说明一板一眼地读着：“一盒为一个疗程，可用三十天；轻微病症一个疗程即可，较重病症两个疗程，重病者三个疗程。一包一千八百八十八元，全国统一定价。”
这时“咔”的一声，电视关了。紫薇说：“不看啦，这简直是在做广告！”冠英笑着说道：“看这个，就是真真假假，让你难辨啊！爸，您说是不是？”
苏文轩说：“这节目确实有点广告的味道，不过，要是真的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是假的，那可就坑人啦！下午我到校园里散步，遇上个年轻人，那小伙子说现在的报纸和电视台不可信。”
徐冠英说：“那小伙子说的没错，现在报纸、电视台的可信度很差，真的不可全信！”
“上次也是一个医疗节目，听说发言的观众有不少是‘托儿’，拿了人家钱，给人家说话，”紫薇气愤地说道，“更有甚者是那些某某药品代言人的知名人士、著名演员，有的根本就没用过那药，硬说那药怎么怎么好，吃了真管用。你说这些人良心是不是让狗吃啦？我怀疑你们这个毕教授，是不是也有假……”
“那也未可知，”徐冠英说，“上周学校还专门给退休的中层以上的干部开了个会，咱爸没参加。刘书记特意讲了毕一功为学校争光的事，让大家广为宣传。说到学校发展，提出我们学校也要有院士，争取近期内出现一名院士。看样子是有所指，很可能想让毕一功当院士。”
“嗯，很可能，”苏文轩说，“我们学校若真能出个院士，那可是破天荒啊！不过，要当院士很难啊！得经过各方面的考察、认定，院士们的推举……不容易！”
紫薇调侃道：“现在没有容易不容易的事，说难就难，说容易就容易！就看有没有权，有没有钱！得啦，咱不管这些，和咱也没啥关系！爸，我们走啦，您好好休息吧！”
紫薇、冠英走了之后，苏文轩坐在沙发上回忆方才电视节目的情景，竟呵呵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真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党委刘光华书记对毕一功的支持也得到了可喜的回报，他从胡总那拿到二十万，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他还有更大的目标，无论如何也要把毕一功弄成院士，那将成为他任期内最大的政绩。他把这想法和胡总谈了，这正中胡总下怀。如果毕一功成为院士，那是《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最好广告！两人一拍即合，胡总答应力推毕教授当院士，刘书记心里大喜，他深知胡总的能量，觉得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功。和胡总谈完后，他召集党委、行政两套班子的联席会，在会上大谈他是如何策划、支持毕一功教授的研究，是如何在精神上、物质上给予他鼓励才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他说：“同志们，我们学校能出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福气，是我们的骄傲！我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加速培养毕一功教授，让他在短期内入选中科院院士。听说明年就有增选，这是个好时机啊，同志们，我们不能错过！我们要倾其全力打造一个院士，这会对我们学校的声誉和未来发展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近期，《光明日报》、中央电视台都会有关于毕一功教授和《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报导。‘松江怡和药业集团公司’的胡总和我商定，准备联合举办一次全国有关专家、院士的研讨会，研讨毕一功教授的重大研发和《长白山野生灵芝精华液》的神奇功效，时间是八月份，地点是长白山，届时将有二十几名中央和地方的报纸、电视台记者到会采访，还要请社科院有关领导到会讲话。同志们，这是个大事，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 话还没有讲完，党委办公室秘书到刘书记跟前耳语了几句。刘书记显得有些不悦，向他示意退下。“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发表，”刘书记最后说道。与会者面面相觑，一个个好像在听人讲《天方夜谭》，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好吧，时间也不多啦，大家回去好好思考思考，看看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下周我们再讨论一下。”
散会后，刘书记把曹校长、党委办公室主任、后勤总支书记留下。“小王，你就把电话记录念一下吧，”刘书记说。
小王拿出电话记录念道：“桃源师大党委，你校章立夫副校长和郭连顺处长在我市嫖娼时被我公安局人员抓获。据我们初步调查，他们二人在南方几省考察、游玩的十几天中赌博数次，输掉赌资八十多万元，嫖娼三次，其中有未成年少女。根据我公安局的调查、审核，二人已构成严重犯罪。不日将押送至你市公安局，考虑到二人都是你校干部，特通知你们。W市公安局”
曹凯丰校长听了惊讶万分，十分惋惜地说道：“立夫呀，你怎么不保晚节呀！眼看就退下来啦，怎么就……”章立夫是曹凯丰校长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对学校的校园建设、房地产规划开发以及贷款、融资等做出了巨大贡献。本来到明年他要和曹校长一起退下来，可现在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刘书记皱了皱眉头，表情严峻地说：“这个消息到此为止，我们在座的几个人谁也不准说出去，这是纪律！章立夫他们两人给学校丢了脸，这是我们学校的耻辱，我们会严肃处理！我们原本是好意，想在他退下来之前让他出去放松放松、休息休息，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我们会派人到公安局联系，想想下一步解决的办法。”
章立夫和后勤处长郭连顺被W市公安局的人押解回松江市公安局，公安局长顾勇兵亲自出面接管下来，把W市方面留下的档案材料锁在柜里。他把郭连顺暂放在禁闭室里，安排一个人看管，接着单独领着章立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告诉工作人员，不准他人进来。
“立夫啊，怎么搞的？怎么在人家的地界犯事啦？”顾勇兵边说边给章立夫倒了一杯茶。
章立夫叹口气说：“咳，该我倒霉，不小心叫人赖上啦！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顾勇兵心里清清楚楚，他犯的那些事都证据确凿，W市方面早就把一些材料发给了他。他笑着说：“事情难办啊，谁让你在那出事！若是在松江，一下子就摆平啦。”
章立夫有些不悦，说道：“怎么？不帮忙？”顾勇兵马上满脸堆笑道：“哎，老兄，别急嘛，我没说不帮忙……”章立夫心里非常明白，这个仕途上刚刚耀眼的新星，是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当儿戏的，他手里握着的材料轻轻一放，这个公安局长恐怕就得栽个大跟头。章立夫眼睛盯着他，逼问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顾勇兵显得面有难色，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马上可以回家，把郭连顺留下，过几天再放，不然面上也不好说，其他事我来处理。”
“不行，如果郭不出来，会引起学校的人的猜疑。必须一起出来，一起回到学校。还有，他们带来的档案，你得当我的面销毁，”章立夫用十分强硬的语调说道。
顾勇兵苦笑了一下，说：“老兄，你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啊？”
“过分？你不愿意看到鱼死网破的场面吧？我就要退休啦，六十多岁啦，我怕啥？你可是正当年啊！”
“老兄，你火气倒挺大！我没说不解决呀！谁让我们是铁哥们儿啦？我能不帮你吗？”
章立夫马上变了笑脸，说：“我就说嘛，多年的铁哥们儿，多年的友谊，怎么能为这么点小事给毁了。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嘛，别忘了你是松江公安局的老大！”
当夜，章立夫和郭连顺就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章立夫和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到熟人照常打招呼。曹凯丰校长路过他的办公室，看到门开着，觉得好奇怪，便进去看看。“曹校长，你好！”章立夫热情地走过来和他握手打招呼，曹凯丰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噢，你回来啦！”“我昨晚回来的，正想去看看你呢，不巧在这见面，”章立夫笑着说道，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曹凯丰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小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章立夫笑了笑，说：“我挺好的，怎么啦？”曹凯丰把W市公安局电话记录的事说了一遍，章立夫说：“咳，闹了一场误会！我和郭连顺是去赌场玩了玩，可花的不是学校的钱，是一个房地产的老板得知我去南方，给我点钱让我去玩玩。过去我帮过他，他也算回报吧。说我们嫖娼？那也是误会！江苏有个包工头，曾经给我们干过活，知道我去了，就请我们吃饭。谁知道他又带了几个年轻姑娘陪我们吃饭，把我们俩灌醉了，把我们分别送进两个客房，就稀里糊涂的…… 醒了之后挺后悔……”“噢，原来是这样，”曹凯丰说，“那我就放心啦！”曹凯丰嘴上这样说，心里并不相信他这一套鬼话，因为他太了解他了。“那你怎么出来的？”曹凯丰问。章立夫说：“那个顾局长我很熟，我把情况详细跟他说了，他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就让我们回来了。”“去看看刘书记吧，他也挺关心你，”曹凯丰临走叮嘱了一句。
章立夫编的这一套鬼话也骗不了刘书记，不过刘书记并不想把事情搞大，对学校、对他都不利，既然公安局放他一马，他便要求章立夫写个书面检讨书，在机关支部里做个检查就让他退休。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章立夫南方游玩嫖娼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校园，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渐渐地汤晓燕也有所耳闻，她本来就对自己的丈夫有过怀疑，因为前几年她曾接过一个女人的电话，自称是章的情人，要汤晓燕让出位置。当时汤晓燕和他吵了几次架，因为没有拿到什么可靠证据，也就不了了之。这次章立夫去南方“考察”近半个月时间，她在收拾房间时，在床下墙角处偶然发现一个小金属匣，这引起她的兴趣，也引起她的好奇，因为章立夫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这个小金属匣。她想看看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东西，便拿着这个匣子找了配钥匙的师傅配了一把钥匙。打开后，使她大吃一惊，里面装满了存折。她悉心数点了一下，竟有三百多万存款，她惊呆啦，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望着这堆存折。她有些惧怕，双手抖动着把存折收好放在里面，又锁了起来。她心里像揣个兔子似的，每天夜里做噩梦…… 章立夫从南方回来，发现她精神不宁的样子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吞吞吐吐地说：“咱家是不是有存款？”章立夫笑着说：“有啊，当然有。你要买什么东西吗？想买个钻戒？你看，这次回来我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很抱歉。”汤晓燕眼睛盯着他问：“是不是有巨款？几百万？”章立夫的脸马上变了，厉声问：“你什么意思？”“你那个金属匣……”
章立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情十分严厉地看着她，“你，你打开啦？”汤晓燕点点头。章立夫站起来突然搂着她，温柔地说道：“晓燕，我是为了你和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汤晓燕挣脱开他，捂着脸哭了起来。“不，那是不义之财，我们不能要！这是犯罪！”汤晓燕一边哭着一边说着，“三百万呀，够枪毙的！你快去坦白交代，把钱送回去！”章立夫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会这般对待他，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晓燕呀，你真是妇道之见呀！三百万算什么？比起我对学校的贡献，这点钱算什么呢？就是奖励也该奖励我这么多呀！这都是那些工头、老板暗中奖励给我的，我觉得我也受之无愧呀！晓燕，别想那么多啦，这没什么，不过是暗中得点奖励而已。”
汤晓燕一向佩服自己丈夫的辩才，可这次，她觉得令人厌恶，那是彻头彻尾的诡辩！她冷笑道：“亏你还是党员、领导干部，你的党性原则哪去啦？连普通工人都能明白这是什么，‘奖励’？充满着贪污、贿赂的‘奖励’？‘奖励’，多好的名词儿，亏你想得出！”
“晓燕，你太傻啦，可能你当书记时间太长了吧？动不动‘党性原则’，你看哪个领导问自己有没有党性原则？都是问别人。揭露出来的那些贪官，哪个是自愿把钱拿出去的？抓住了认倒霉，抓不住的，就赚啦。晓燕啊，你可别糊涂啊！我马上就退了，我们有了这笔钱，可以周游世界，也可以到国外定居，就是将来查出来，他们上哪找我呀？你说是不是？”
“不，你别侥幸啦！我劝你赶快投案自首，或许还能保条命……”
“你——你太没情意啦！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竟让我投案自首！”章立夫扯着她的衣领大声训斥。
汤晓燕冷笑道：“情义？你有情义？出去这么几天就嫖女人，你的情义哪去啦？”
“你不要污蔑！你不要听那些误传！”
汤晓燕突然镇静下来，坚定地说：“你不自首，我去告发！”章立夫怒目而视，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恶妇，你去告，我不怕！我有人，没你的好果子吃！”说着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汤晓燕捂着脸下楼，一路奔跑到刘光华书记的家。
章立夫被“双规”，办理了退休手续，等候调查处理。汤晓燕暂住女儿莫之家，得到女儿的支持，和章立夫办理了离婚手续。半年后，章立夫案件调查清楚，贪污、贿赂、嫖娼等一并定罪，因赃款全退、认罪态度好，被判九年徒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