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十二）
程起放缓了脚步，侧过身，轻轻地叫了一声：“顾小茜。” 顾小茜头都没动一下，继续往前走着，程起看着她没有丝毫反应的样子，以为她没听到，就干脆停下了脚步，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又叫了一声“顾小茜！” 顾小茜还是不知不觉地往前走着。这回程起知道不是他第一声太轻，而是顾小茜压根儿就不想听他说什么，许是因为说出了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释然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像个罪人似地怏怏地走在顾小茜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不再吭声。
“程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三个字你最好憋在心里，永远也别说出口。” 默默往上走了一段顾小茜突然发话了，虽然没回头，声音却是清晰地传到了程起的耳边。程起的心猛地就虚了起来，不得不承认顾小茜的敏感尖锐，居然一下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幸好刚才被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唬得没说出口，要不还真的是罪上加罪，今天能否完整地走出景山都难说。
正当程起死命搜刮着该说些什么话好时，顾小茜突然停下了脚步，落在她身后半步之遥的程起一不注意差点撞到她身上。他赶紧停下来想习惯性地说声“对不起”，猛然想起这三个字已经被顾小茜判了死刑加了封条，马上咽了回去。几乎同时顾小茜冷傲的声音在他头上方传来：
“程起，如果你以为我说这些，是因为对你还有旧情的话，你就太自作多情了。我今天说出来，也就是给自己的过去画个句号，因为那是我并不短的一段感情困惑。但是，你要知道，我怀念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自己那一段无知无畏的情。与你无关，你懂吗？”
程起好不容易站定了，听着顾小茜的话，有些懂又有些不那么懂，都说四十不惑，难不成差两年就真的有惑与不惑之别？他不懂同样快到不惑之年的顾小茜，怎么还是海底针，让他依然捉摸不透。感情他们这二十年全都白活了。但不管怎样，这时候不懂也得装懂：
“当然懂了，你怀念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你！” 顾小茜突然就被他那副故作聪明的样子气笑了，“你说什么呢你，我怀念我自己干嘛，我还没死呢。我是说我怀念的是一份情，而不是一个人。这回懂了吗？理科班的高材生！”
如果说程起本来还有一点懂的话，这回是彻底懵了。他很想问那份情难道不是附在那个人身上的吗？难道就像灵与魂一样，是可以分开的？那也要等上了西天才分的吧。不过很可能顾小茜的意思就是被附有那份情的那个人在她心里已经死了，所以就分开了。那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再为那个在顾小茜心里死去了的人担当任何罪名了。
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顾小茜笑了笑，说：“这回彻底懂了，那个程起已死在过去了，你刚才是在说悼词，呵呵，走吧。” 顾小茜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算了，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中的迷揭开了，心里的结也解开了，她和程起的那一段应该也是永远地过去了。
两人终于一身轻松地来到了山顶看台。程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北京城中心点的方块图，居然还在那里静卧着，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立刻兴奋地像个孩子似地奔跑了过去，顾小茜紧随其后。
程起蹲下来，把手放进那个方块里，想起年少时常常喜欢躺在这上面，感觉自己置身于北京城的中心，四周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剩他一个，在浩瀚宇宙中徜徉。
突然身后传来顾小茜温柔的声音：
“程起，再躺一次吧，像以前那样。我给你照张相。”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