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他总来旅店找她。他们会泡在他的画廊,或是捡条不那么光鲜热闹的小巷子闲逛。他到底带她去了葡萄园,品了当地的酒。他会给她讲他知道的人和事。她很好奇他怎么跟当地人交流,他说英语差不多就够了。他给她说了几句希腊语,怪里怪气的语调,逗得她发笑。
这一天伊安带克洛伊走进密匝叠落的住宅区。路仍旧狭窄, 两边是新旧不一的小平房。他带着她顺着山坡辗转走下一段台阶。 两边的房子逐渐减少,更多地被赤裸的山石取代,他们最后在一栋灰白色小房子前站住。它几乎一多半都窝在山坡里,像是人用手和泥巴扑打起来的,门面不大,拙朴而别有风情。
伊安走在前面,打开了门,回身等着克洛伊。
克洛伊向前一步。 她忽然迷惑了,幻觉中她一步跨进了另一世界。
窗外,水墨色的浓云低悬在天空,底下是浩渺苍凉的大海。 海涛一浪浪地呼啸奔涌而来,愈积愈高, 然后猛摔在黑色礁石上,灰飞湮灭。
克洛伊径直走到那扇大玻璃窗前,往外凝神眺望。窗外近处的沙滩上窄窄一条,人迹全无,海风海浪,不绝于耳。
“这儿跟别处完全不一样。——离海这么近。”克洛伊惊叹着。
“所以我喜欢这儿,尽管很冷清。”伊安答道。
“知道吗?这些天岛上的天气就象一个永远也拿不定主意的画家的画。刚才明明是蓝天白云,一转眼就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之势。”伊安就站在克洛伊身后,一只手抚在窗子上,低头,几乎耳语着说。
他热烘烘的呼吸包围了她。克洛伊意识到他贴近的身体。她仿佛听得见里面响彻骚动不安的蝉声。
她不敢转身,也不敢回头,她只要一动弹,就要面对他。
她身体微微起伏着,一言不发。
而伊安没有再等待。他从身后抱住克洛伊,亲吻她的脖颈。克洛伊感觉到身后他逐渐压来的激情勃发的身体。
她的手和身体,都被他按在了窗子上。她再也看不见眼前的天空和大海。 她的身体,连同她的灵魂, 都正被伊安欲望的熔岩席卷而去。她似乎也融化成了一滩热流,顺着他为她宽衣解带的手指流淌。克洛伊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了。欲望之风穿过她的身体,呼呼作响, 她变得又轻又薄。她响应着他,迎接着他, 象空中飞着的一对蜻蜓,象纠缠悱恻的两个音符,而他进攻不已,决意把她消耗殆尽。
克洛伊浑身是汗,身体瘫软无力,在窗下的地毯上裸着。他起来,进里屋拿了件薄毯,回来,轻轻地把她裹了。
他也裸着。 他胸前是褐色柔软的胸毛,小腹也平坦结实。刚才他的身体血脉贲张,胸膛,脖颈,肩膀,手臂——一块块肌肉都绷紧,隆起。 她看着他,仍有些头晕目眩,爱欲似乎又要席卷而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 她会被一个男人的健美身体吸引。她原以为,吸引她的,只能是男人的才华智慧。
两人都穿好衣服,伊安把克洛伊拥进怀里,静静坐着,耳边隐约仍是海潮声。克洛伊这才环顾四周。
房间不大,在本是起居室的地方,堆着些完成或半成的画。
克洛伊站起,上前,翻看那些画。
它们布满深浅不一的灰暗光色,似乎是依稀可见的云朵,海水,或者根本就不可名状。 那些光色翻腾着,滚涌着,呻吟着,嚎叫着,充满排解不去的能量。靠着画面哪个边角,总是有着刺眼的血红色,刀子般把妄图平衡的画面割开。
她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
“你怎么看到的总是这些呢?——为什么从来没有湛蓝的海,没有白房子,那些美丽的东西? ”她似乎本来是明白他的,此刻却有点困惑不解。
他站在她身边,低头瞧着,犹豫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如此忧伤的激情?”她又说。
“也许,因为我们想要的,想爱的,总是注定坎坷吧。”他说。
克洛伊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象突然被雷电击中,然后没有了声音。
他低下身,看到她眼角的泪。他温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她抬起脸庞,直视着他。
伊安把她重新揽入怀里,紧紧抱住她。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昏暗,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大海和天空都变得迷蒙。
刚才的那种幻觉又回来了。克洛伊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子,觉得她象正站在岛屿的边缘,摇摇欲坠,身体里风雨交加。
伊安把温度调高,屋子里开始变得暖烘烘的。
这时正是中午。也才刚刚过去一个上午而已。但他们好像跨过了一个世纪。她身体和潜意识里潜藏着的那个怪物,那个她不知晓的生命,扯破了她赖以生存的镇静外壳,逃脱了出来。她再也无法把它圈回去了。
克洛伊柔情蜜意地望了望身边的伊安。他为什么不爱说话。他们好像不需要语言。
他的肚子咕隆隆地猛响了一下。她瞧着他,孩子般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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