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西瓜痛说家史(19)第一次在加拿大打工

来源: 离兵 2015-11-25 22:11:4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6790 bytes)

(19)第一次在加拿大打工

刚把屋子收拾好,我们就第一次在新家接待了客人——文远锋和夏娟带着他们的双胞胎宝贝来了。上次在星星宝贝见面后没多久,他们一家就回了加拿大,现在他们定居在大温哥华地区的列治文市。

“欢迎你们加入加拿大华侨的行列。”当文远峰在门口握着我的手说出这句话,我先是一愣,几秒钟后才缓过神才说了声谢谢。一直在忙橙子的事儿,移民糊里糊涂的就通过了,没时间考虑自已的前途,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会和那个曾经遥远而陌生的名词“华侨”拉上关系。文远峰一家进门后,便一起就着“华侨”这个身份转变唏嘘感慨了一番。

一番客套话过后,双胞胎兄弟加上我们家的橙子开始不安分地上蹿下跳了。我连忙把从中国带来的装玩具的行李搬到卧室里,把里面的玩具一件件掏出来给孩子们玩儿。妈妈和夏娟把三个孩子带进卧室。橙子搭好了爷爷给买的小汽车轨道,打开电动小汽车开关,让小汽车在轨道上绕着圈跑,自己俯下身去,把脸贴近轨道,用眼睛瞄着,随着汽车运动的位置直至翻出轨道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汽车过桥了,汽车钻山洞了,汽车出轨了。”文松对小汽车也感兴趣,但是他明显地有些拘束,跟在橙子后面看着汽车。妈妈找来一个玩具老虎递给文柏,他接过老虎抱在胸前,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公鸡,公鸡。”在这之后的几年间,我又多次见到过文柏,从他的嘴里听到最多的的词就是“公鸡。”

“我们在这儿陪孩子,你去陪老文聊聊吧。”妈妈说。

我来到客厅,闲扯了诸如中加关系或移民政策这样的国家大事后就和文远锋聊起了找工作这样的个人小事儿。

“我们回到加拿大后,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专业工作,就不得不放弃了,后来参加了一个赌场的培训后,作了赌场的dealer。”文远锋这样介绍他现在的工作。

“赌场的dealer是作什么的?”我没听明白,问道。

“对不起,忘了你是新移民。中文叫做发牌员。”

从来没去过赌场,对此感到好奇,便问:“发牌员好作吗?”

“心算好就行。我们华人的数学普遍都好,我们赌场大多数的dealer都是我们华人在作,这里面又有一半竟都是以前作IT的。”

我心里一惊,本来以为作IT在温哥华会好找工作,没想到也要改行作发牌员,那我这个作机械设计的岂不是更糟?

文远锋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初来乍到,就不要执着于原专业了,先找到一份工作养家糊口最重要。我们有特殊孩子的,夫妻俩只能有一个人出去工作,这份工作就更重要了。”

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愈发迷茫,看来找工作注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聊完工作,我又心不在焉地和文远锋聊了一会儿加拿大的风土人情。

文家四口在我们家呆了大约两个小时,当文柏在卧室里大哭之后,夏娟和文远锋便婉拒了我们一同吃晚餐的邀请,开车回家了。

文远锋一家走后,妈妈说夏娟听说我们约了辛普森医生后,主动说要来作我们的翻译,她说一般出国两三年的移民,对于那些自闭症词汇也搞不清楚,所以大伯和姑姑都难以胜任。我说那太好了。

现在最为紧迫的事情就是找工作了。我多一天都不能再等了,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又去中侨互助会,找我的案件经理詹妮弗。詹妮弗说有一个为新移民办的找工作的学习班,刚好要开课,她替我报了名。

很快我就去上了找工作的学习班。全班学员二十几个,都是中国来的新移民。老师叫托尼,操着标准的台湾国语给我们讲课。第一天他给我们讲了许多“成功案例”。我在这里加引号的原因是这些案例中都是帮助新移民找到了工作,但却无一是和能力相符的专业工作,例如医生在作护工;工程师在作油漆工等等。托尼还一再强调,写简历的时候一定要降低自己的学历,这里的雇主不愿雇佣高学历的工人干低技术的工作,怕干不长久。

回到家,我根据在学习班的收获,修改自己的简历。硕士学位不能提了,我把学历改成大专,并编造了与之相符的车间操作维修机器设备和作绘图员的工作经历。完工后,打算在招聘网站上搜索一下,把简历发出去。妈妈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继续去学习班,她叫我去睡觉,她帮我搜索,有合适的工作就替我发简历。

再去上课,我留意了一下教室外面张贴的招 聘 广 告,有一则是当地有名的丹帝食品公司招 聘食品包装机的操作工,位于列治文市的南端,要求有意者自行上门应聘。我觉得这份工作可能对我比较合适,便记下了地址。回家后,妈妈说今天已经替我发了3份简历。除此之外,还在一个中文网站上看到一则招 聘 广 告,是要打电话联系的。我打开网页,上面显示招聘机械帮手一名,为期一个月,没有公司名称,没有email或任何其他信息,只有一个电 话 号 码。

“这只是找临时帮手。”我对妈妈说:“别抱希望了。”

“你打个电话问问嘛,反正华人网站登广告的都是中国人。”妈妈显然要抓住一切机会。

我一看时间还不到下午五点,便去找房东借了电话打过去询问。接电话的是自称汤姆的男人,我说我不仅会做帮工,还搞过设计。汤姆说他把机器都设计好了,只需要会拧螺丝的帮工就好,做好了最多干一个月,做不好随时走人。我心里暗想,找体力工作,学历能力高了还真是没有用。最后汤姆告诉我他的地址是列治文市的五号路,想上工明天就来。

我又打了电话给你大伯,他第二天刚好有时间,可以送我去丹帝公司应聘。因为去列治文南端的丹帝公司,刚好路过五号路,于是我决定先去汤姆那里看看。按着地址找到了汤姆的厂房,却发现只是一个车库大小的车间,车库门开着,一个穿着连体工装裤的中国人正在蹲在地上焊接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端部有门的不锈钢罐体。电弧光让我不敢直视,于是侧着脸站在门口等。

汤姆很快意识到门口有人,收了焊机,问道:“是来找工作的吗?怎么不穿工作服?”

我听了觉得可笑,我还不一定在这儿干呢,这也太着急了吧。便问:“这份工作都做些什么?”

汤姆指了指不锈钢罐体上方的带法兰方形管道,说:“那些都是螺栓连接的,你今天就先帮我安装好。然后再干别的。”

“这里工资多少?”我问到。

“每小时12块。”汤姆说。

那时候国内已经有拖欠民工工资的新闻了,考虑到在加拿大,我也就相当于一个民工了,我不得不小心一些,便问道:“不会拖欠工资吧?”

汤姆苦笑了一声,说:“不会,你看我像骗子吗?”

骗子也没写在脸上,教我如何判断?我对汤姆说我还有点事儿,等我办完事儿再过来。说完,就坐着大伯的车,奔丹帝公司去了。

丹帝公司就像样多了,厂房宽大干净,接待小姐金发碧眼,笑容可掬。说明来意,递上我精心创作的简历,金发小姐让我先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等,她打电话找车间主管。

不多时,主管驾到,竟也是中国人。他带我到包装车间参观,整个车间就是一座冷库,里面有先进的食品包装生产线。这里的机器都是不锈钢制造,在我身边的一台,正通过传送带从顶端吞入新鲜的绿叶菜,乒乒乓乓几个动作,就从底端吐出用塑料包装好的冷冻蔬菜。而操作工人只需要适时地按动相应的按钮就好。

参观完后,主管说这里操作工人时薪11加元,但是根据我的简历,将来有机会做维修工,时薪可以涨到16加元。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先做岗前培训。

离开从丹帝公司,我和大伯一起简单地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大伯听了我的描述,觉得丹帝公司更好一些,作为一个大公司也会有相应的福利,汤姆哪里只是雇临时工,应该放弃。

不过我觉得应该去汤姆那里试试。真的去了丹帝,也就真的做操作员了,幸运的话,或许将来有机会做维修机器的工作,但仅此而已。但汤姆那里,或许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或许是个什么神秘的高科技项目,那个不锈钢罐子,上面有方形管道,端部有门,是个什么东西?在本能的好奇心驱使下,我决定还是先去汤姆那里看看。

大伯再次把我送到五号路汤姆的车间,约好下午五点来接我后,走了。我径直走进敞开的车库门,发现汤姆的车间里多了个年轻小伙,正和汤姆一起抬东西。 

“现在真是太忙了,老板的学生都来帮忙了,这位是杰里米,UBC的博士。”汤姆见我进门,向我介绍道,接着又把我介绍给杰里米,他还记着我的名字。

打过招呼,汤姆见我还是没穿工作服,就把他的连体工作服脱下来让我穿,吩咐我和杰里米一起把方形管道的法兰连接好。这些管道短粗,每个法兰都有十几个孔,一共要连接十几个法兰。杰里米显然没有太多动手经验,干起活笨手笨脚,也不知道螺栓螺母平垫弹簧垫的位置关系,我便一边和他合作,一边讲如何放置紧固件。一旁正在安装电器的汤姆插嘴说,今天总算来了个明白人。

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把方形管道连接好,它蜿蜒着从一个电器柜侧面连通到不锈钢罐体的上方。

“这是作什么用的?”我不禁好奇地问汤姆。

“这儿的规矩是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问。”汤姆一脸严肃地说。

接着,汤姆让我去按着图形切割塑料板。让我干啥就干啥,我什么也没问,就按着画好的线用刀子割。五月的温哥华地区虽然是气候宜人,但是人装在连体工作服里干活,时间长了也是大汗淋漓。这时汤姆一声令下:“走,上楼休息。”

二层是个二十几平方米的办公室,一排窗户宽大明亮,几张桌子顺着墙根码成一圈。我们各自找到椅子坐定。转换为休息状态,汤姆说话也和善了许多。他问了我来自哪里,到加拿大有多久,习惯不习惯之类对新移民的常规问候。最后问我原来做什么工作,希望在加拿大找什么样的工作。因为汤姆已经说过这是一份干好了也就一个月的临时工作 ,所以我没必要按着中侨互助会的技巧把自己说低。我的书包里装着我自己找专业工作的资料,便拿出来给汤姆看,包括我的真正的简历,几个专利证书的复印件,我做过的项目的相册。

看着相册里从农业灌溉机械汽车生产线气动元件喷码机到光机电一体化的高考阅卷机五花八门,汤姆显然对我感了兴趣,他问我有没有设计过注塑零件。刚好我在聚鑫公司工作时,为当时的一种语音卡设计过塑料外壳。

这时杰里米也聊起了他以前做的项目,他曾参与给一家电信公司设计线圈的缠绕设备,但是他们始终解决不了线圈的松紧度问题。他们已经用了最好的伺服马达用来线圈缠圈和原料放圈,最好的传感器检测两边线圈的直径变化和速度,但是始终无法良好匹配。

这时我心里窃喜,这个话题我赶上点儿了。在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一种缠绕动力锂电池的薄膜的设备并出于好奇仔细地研究了它的原理。这种设备采用了商业化的张力控制机构可以解决缠绕松紧的问题。但今天我一定要说得讲究一点,尽量拔高我的形象,第六感对我说或许有好的机会。我是这样说的:

“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找到和线圈缠绕质量最直接的决定性的物理量进行检测和控制,缠绕的质量虽然和缠绕和释放的速度相关,但这不是决定性的物理量。”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杰里米忍不住问道:

“什么是决定性的物理量呢?”

“张力。”我说完片刻,另两位都作恍然大悟状。接着我把张力控制的原理向他们描述了一遍。此时我感觉到汤姆看我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同了。说完张力控制,汤姆又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了几种不同种类的机械部件原理。

聊了好一会儿,我心里正想是不是该去干活了?汤姆这时却忽然对我说:“有机会的话,我们合作吧。”

我一时没转过神,说:“不是说我干得好才能干一个月吗?”

“那是做帮工。合作是要你帮我设计机器。”

“昨天打电话,你还说不需要设计。”

“哎,遇到几次国内来的技术移民,还是高级工程师什么的,没一个真正懂行的。我是学控制的,这才不得不自己亲自作机械设计。”汤姆诉苦说。

三个人开始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了,聊得更是火热。不知不觉,聊到了六点钟,汤姆招呼着说该下班了。下班前给我记下了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你看,你已经在加拿大挣到的第一工资,六十加元。”汤姆笑着说。

大伯的车已经在门外等了良久。回家的路上,大伯说今天电话公司来给我家装电话线路了。于是路过电器商场时,买回了一台电话机。

吃完晚饭,打开电脑,用MSN给远在北京的爷爷奶奶拨号。那时候奶奶家里没有摄像头,因此只能音频通话。拨通后,网络的另一端传来的是你爷爷的声音。知道我刚刚找到了工作,爷爷很高兴,问我工作累不累。我说不累,而且还有机会做设计工作。

“那就好。”爷爷说:“这几天我可累坏了,都觉着缓不过来了。”

我问怎么回事儿?爷爷说:“你们都走了,我想把房子收拾一下。昨天把我那些书打包,收拾出四十多箱,真是老了,把我累得够呛。古人说汗牛充栋,我今天就是头老牛,累了,该歇歇了。”之后就没再说话。我喊了两声没回应,就在信息栏里写上我新装的电话号码,然后把电脑关了,睡觉去了。毕竟干活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睡得正香,妈妈忽然推醒我,在我耳边说:“我怎么看到橙子爷爷站在卧室门口向屋子里看?”我说别胡说八道,说着起身拉开灯,走到卧室门口伸头左探右探,“什么都没有。”妈妈嘴里嘟囔着:“这幻觉怎么像真的一样?”

回到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忽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你大伯在门外喊,“快开门,是我。”

打开门,大伯一头撞进来,额头已经皱成放射线状:“刚才妈妈打来电话,说正在抢救爸爸。电话后来断了,我手机拨不了长途,你快点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一听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冲向电话。就在我的手触摸到电话的一瞬间,电话铃响了。你奶奶从北京打来的,她哭着说你的爷爷突发心梗,已经去世了。

我在加拿大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对我来说是一个惊天噩耗。

注:本文实为小说,内容含有虚构,此地无银有座号,糊涂最好

 

所有跟帖: 

唉! -何冰- 给 何冰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26/2015 postreply 04:24:57

世事难料 -离兵- 给 离兵 发送悄悄话 离兵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6/2015 postreply 09:08:06

加跟帖:

当前帖子已经过期归档,不能加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