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她趴在明宵的肩膀上抽噎着，感觉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样。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着，嘴里呜咽着，胸腔很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从后面无力地击打着明宵的宽宽的背，像是这样心里才好受些似的。明宵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嘴唇亲吻着她的头发。剧场门口排队的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剧场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好像所有的人都猜到了他们的故事。
她的肩膀颤抖着，越是想忍住眼泪，眼泪越是涌得越多越快。只一刹那，她觉得眼泪已经把他的肩膀湿透了。
我爱你，一直没有忘记你，明宵在街边射来的一条条目光之下亲吻着她的黑黑的头发说。小曦，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爱着你，在想着你。
你都是在骗人。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年轻英俊棱角分明的面孔，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说。你过去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离开了就再也不回头？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为什么不来找我？五年了，五年本来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的---
都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明宵黑黑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说。都是我不好。小曦，现在我们也可以，你在纽约，我在纽约，让我们从头开始---
晚了，太晚了。她把头再一次趴在他的肩膀上，又止不住地流出了眼泪说。已经太晚了。我等了你三年多，你一点音信也没有，你知不知道，三年里，人家心里是多难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明宵用双手托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动情地说。别哭了，你看别人都在看着我们---
我不管，她摇头说。我就要哭---
我们走吧，明宵用手指抚着她脸上的泪痕说。我们到边上哭去，随你哭个够。
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她把手藏在身后不让他拉。他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胳膊，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离开了剧场门口。她挣扎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一辆黄色出租车在街边停了下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拉开车门走下车来，随手关上车门。她紧跑几步，在出租车就要启动的一刹那拉开出租车的后门，身子坐进了出租车，伸手快速地把车门关上。明宵愣了一下，随后跑到车门边，抓住了车门把手，用力想打开车门。她伸手按下了车门上的锁，把车门锁住。
小曦，你等等，他隔着车窗叫着她说。小曦，是我不好，你听我说。
她在车窗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悲哀地摇摇头。一串泪珠从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小曦，你别走，明宵在车窗外弯下身子来，脸贴在车窗上，带着一种痛苦的哀求说。求求你，别走。
去哪儿？司机有点儿不耐烦地问她说。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珠，对司机说了句林肯中心。司机的脚踩上了油门。出租车猛地一下启动了，向着前面的街道开去。隔着车窗，她看见明宵松拉着车门的手没有松开，跟着车小跑了起来。
亲爱的，别走，明宵依然弯腰隔着窗户哀求她说。至少告诉我你住在哪里。纽约这么大，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你去？告诉我你的电话，求你了，行不行---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擦了一把眼泪，止住了哭泣，在车窗内对他摇着头。出租车开始加速向前行驶了，明宵的脚步跟不上车行驶的速度，手不得不松开了车门。她在后车窗里扭头向后看去，只见明宵楞楞地站在街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脸色在灯光下显得铁青和可怕，脖子上围着的一条灰色的围脖垂了下来。她看见围脖很长，显得很旧，像是戴了很长时间。围脖的下摆在风里飘动着，尾端被磨得起了毛。她认出了这条围脖。那是她在宿舍里跟着齐静学着打毛衣，第一次学会用毛衣针，在宿舍的床上一针一线给他织出来的，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织好，给他寄去了美国。
她在后车窗里看见他的直立不动的身影越来越小，在夜色里越来越模糊。出租车在不远处的街头右拐，驶进了另外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在出租车拐弯时，她看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外。她把头从后车窗方向转了过来，面对前方，弯下腰，两只手捂着脸，埋头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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