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美国严教授
雨伞(随笔)
回到儿时居住的城市,那天到外面去买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夜幕里细小的雨线飘洒在脸颊上,丝丝冰凉。抬头观望,蓦然发现街灯雨影中瞬间开满了伞花,一朵一朵,朵朵重叠,疏密相间,带点朦胧,构成了一幅美丽的雨夜彩图。旋转的雨伞让杂乱的大街小巷生辉,泛起了些许诗意。透过细雨,街边小铺飘来小吃的香味,久违了的景色勾起了内心无限的温暖和亲切。
我停止脚步仔细望去,迷彩中雨伞像一片片小天地,下面的世界各自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故事。那踽踽而行的老者,只盯着眼前几尺远的地方,不知在为哪桩难事操心,紧锁眉头。身着白毛衣的女孩急切穿行,大概是去赶赴一个同学的约会。老奶奶慈爱地用雨伞遮住背着红书包的孙女,小女孩幸福远去的身影如同小学的同桌,一笑缺了两颗门牙,外加两枚酒窝。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双双在伞下款款亲密低语,让我想起了儿时对门楼上一位姐姐谈恋爱,我们都取笑她弟弟,羞他脸红。大千世界茫茫尘世,擦身而过的人们一个也不认识了,心中不免怅然,做了那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客人。
尽管如此,我内心还是感到非常庆幸,因为在中国一拨拨拆迁的浪潮中,这儿时的居住环境居然奇迹般地保留了一段下来,如同一方不大的胜景,让我不至于归故里时寻找不到归宿。望着眼前伞影频动的弯曲街道,人非故人,却景物依旧,还是半个世纪前的模样,人来人往,平常百姓。站在熟悉的街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肯离去,原来我曾无数次地经过这里。街道旁的那间小屋曾经是我和弟弟们看小人书的地方。小人书店的隔壁是一爿铁匠铺,铁匠师徒肌肉健壮,在火红炉膛映照下挥臂叮咚,铿锵有力。店铺前摆满了西瓜摊和甘蔗车,村姑大爷叫卖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我们则将西瓜子壳和榨干的甘蔗皮吐得满地都是。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现在住着洋房,开着洋车,整日忙忙碌碌,如同一片浮云,一粒河里滚动的沙子。花花世界看了不少,却没有哪一个地方像这里可以点燃心头的一盏灯,吹一首思乡的轻曲,舌舔儿时舔过的雨水。于是心头的怅然愈蕴愈浓,伞花的缤纷在眼中渐渐模糊,又将带着这眼泪遮盖的记忆,游天涯。
2015-02-24 写
2015-02-26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