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年
一 才女琴心
泸州郡有一条繁忙的集市大街。街道两侧是一排灰色的砖楼， 一个挨着一个。每座房子都是宽大的门，都有色彩明亮的窗楣。原来这里是各类商铺。这里平时人不多，每逢初一十五赶集的日子就很热闹。
时逢腊月初一，是过年的大集。每个铺子都悬挂着大红灯笼，一片节日气氛。很多铺子摆满了灯笼，窗花，春节对联和福寿禄等吉祥字；还有各种各样的烟火爆竹。集市的整条街道都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甚是热闹。
在一家丝绸布料的铺子里，女人们在货柜前精心挑选自己喜爱的布匹绸缎；准备做过年穿的新衣裳和新被褥。在大红大绿大粉大紫的布匹堆里，有几匹绸缎与众不同，颜色和花纹都很典雅。 淡红色配了橄榄绿，红绿相间，却不刺眼；有一种天然的清新感觉。 人群中一位身着官服的人走近柜台，一眼看到那几捆清新颜色的绸缎。他向布店店主道：“劳驾，给我看看那几匹绸缎。” 店主把二捆绸缎递过来给他。 他把那二卷布展开来，细细观看；不觉惊讶，连连称颂。 旁边的一个人也似乎看出这几匹布不凡，但犹豫是否适合过年。 身着官服的人果断道，“这几匹布料我全买下了。这是给太守大人家购置的。太守看好了，还兴许要送到朝廷去。”这旁边的人听说是给太守家的，都争着看，也说是很好看的颜色。穿官服的人和店主定好价钱，把十两银子留给店主，说：“明天一早我派人来取，余下的钱明天给齐。”老板把这二十捆布从柜架上拿下来，放到店后库房里。老板看了看布边上的名签，上面写着 “焦家畈，兰芝”。原来这古代的上等布匹或绸缎出自谁手，都是要写实名的。
第二天，太守夫人和三个儿媳女儿聚集在大厅里。他们来看郡丞为府上置办的新绸缎。 郡丞和家里的下人打开白色粗麻布包，太守夫人和女眷们看到里面的二十几捆花布。 他们都觉得从未看到过这样美丽的颜色和花纹图案，个个喜欢得爱不释手。
他们打开一卷绸缎，看到上面是浅米色的地，深浅渐进的红色大花朵， 花朵分出几层， 边上是淡绿色的竹叶。纹理细腻，提花公整，布料密实柔软。花朵的距离既不疏，又不密；错落有致，交错辉映。 虽艳丽夺目，却不落凡俗。 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和谐。
太守夫人用手揉搓着布料，细看花纹，惊叹道：“这红色和绿色这样搭配真是从未见过。 要说好看的花布也看过不少。偏偏这个又鲜艳又不俗。虽然妍丽，却不刺目。”
太守的大儿媳仔细观看后，道：“真是如夫人所言。我也未见过如此雅致的花纹。”
二儿媳，三儿媳也爱不释手，纷纷赞叹不已。太守夫人说如果给三个儿媳和小姐各做一件短夹袄够了。 三儿媳看出太守夫人喜爱，却又不便说出，忙说： 这贵气的颜色花纹只有太太才配。我们穿了， 怕穿轻浮了，穿不出那种雅致来。 大儿媳，二儿媳也都附和道：“是啊，还是太太做件长衣裳再配一件小袄，穿着华丽得体。”太守夫人推辞道：“你们年轻，还是你们做衣服穿吧。” 太守女儿道：“嫂嫂们说地对，还是母亲做长衫穿好看。”
太守夫人高兴地接受了儿媳和女儿的建议。她又赞扬郡丞有目力，看得准，选得好。 郡丞见太守夫人喜欢，非常高兴。忙说“哪里，哪里。还是夫人们有鉴赏力，能说出绸缎的深意。小官就凭感觉经验而已。”
他们又拿出一匹绸缎，是酒红色配蓝绿小碎花， 很多小星星一样的白色小点点把红色衬托得格外柔美。 明艳亮丽，脱尘拔俗。太守夫人说这个最适合年轻女子，决定给几个儿媳和女儿做短袄。
他们又看到了一匹深蓝色的缎子， 上面有一对很大车轮的图案， 车轮下有几条淡淡曲线，似乎是一汪亮晶晶的水；车轮后面有两道车轮压出的直直的辙迹。 偏偏那两道辙痕对应着圆形的轮子，产生一种强烈的几何对应美。白色的车轮，车辙，和水在路上的留下的波纹组成一种颇为遥远沧桑的感觉。深蓝色的缎子居然明亮夺目，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厚重感。 这匹布料让大家看呆了， 大家一致说这个要给太守做一件朝服。
大家再拿出一匹布料。依然是深蓝色的地， 上面是参差有致碎小的白色野菊花。看似普通的设计图案，却掩不住一种端庄典雅透出来。雅致得让人啧啧称赞。 太守夫人说，这个要给小姐做衣服穿。 太守的千金一听，非常开心。说嫂嫂们都可以雍容华贵，自己一个未嫁女子最适合穿这样的素色，看着端庄。其实，素色也是小姐非常喜欢的颜色。
他们打开所有的布，有各种颜色，各种花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是谁家的女子有这样的聪明才智，这样的巧思妙手，能织出这么美丽的丝缎呢？而且，纹理精密均匀，就是在朝廷中都鲜得一见。 大家猜测，这应该是一个三四十岁，多年织布的女子，才有这样娴熟手法。 也许是一个一直给官府或大户人家织布的女子；也许是哪个宫女受过良好的艺术熏陶，逃出深宫，在民间织布。大家猜来猜去，最后忽然想起来可以看布边的标签；只见上面写着“焦家畈，兰芝。 ”大家的各种猜测都非常有道理；只是谁也没想到，它出自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年轻女子之手；出自一个极其朴素的女子深夜辛苦的劳作中。
太守夫人忽然想起太守素来喜爱古董，字贴，山水画等艺术品。不知道对这丝绸的图案有何评价。太守夫人让人请太守到前厅来，看看过年买来的丝绸布匹。 太守在书法陪几位客人说话，仲卿也在。 太守说正好大家不忙，一起过来看看欣赏一下布料。仲卿素来不喜欢凑热闹，他说不去了，正好有些事情需要赶完，就告辞离去了。
太守走进大厅；太守夫忙人道：“老爷， 我们今天买到一些丝缎布料。大家看了都十分喜欢，怕大家没有沉浮， 说浅薄了。特意请老爷给评判下。” 说着，太守夫人就命人打开布料，给太守观看。
当下人打开太守夫人们刚刚看过的一匹匹丝缎时，太守看得惊呆了。 他很少看到这么清雅秀丽的绸缎。 这简直可以说是出自大师之手。他连连称赞，说这位女子有琴心妙手；还说这位织布的女子得有多少才华，才能想象设计织出这么美的布料啊。
太守夫人马上唤来郡丞，说这位兰芝女子以后织的布匹和丝绸她们家都买了。让布店店主不要再摆在柜台上。
布店店主得知， 非常开心。太守家向来给的钱就不少，好了，还额外给赏钱。后来，他特意赶到焦家畈，告诉焦母，她家织的布不要到别处去卖，他全收购了。钱上可以再多给两成。
焦母得知，十分得意。但是她却没有告诉兰芝，只是一味催促兰芝多织布卖钱。 兰芝对这一切完全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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