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一毛钱的车票可以把我从城市的一头送到另一头。有时我甚至没有想好要去哪。管它呢,出发了再说!
最盼的就是到上午的第三节课,系办的女老师笑呵呵地走进教室说:今天的课不上了,大家自习。Yes!太美了!就像是天上华丽地飘下来一个假日。后来,我把自己的这一心理现象,冠名为“无课驿动症”。那份惊喜,那份不知所措,美得无法设计!我得解释一下,我不是个好学生。我的老师说,从没见过乔伊在教学楼前的花坛里晨读。冤枉!我爸爸去学校看我的那三天,我明明在那好好读书了么!我的同学说,乔伊坐不住板凳。冤枉!考试前,我的屁股要象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一个星期!
大二那年十月份的一天,最盼的时刻终于又来到了!系办的女老师,奇迹般地出现了:“今天老师有事。。。”激动啊!才不要去什么图书馆,也不要跟姐妹们扎堆儿去洗澡,更不想坐在教室里装模作样地用功。看着窗外,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我的心痒痒的。我要走出去,不愧对好天气!
背着包,我身轻如燕地飞了出去。抬头看看,“多么蓝的天哪,走过去,就会融化在蓝天里。”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出现在脑子里。多文艺的经典啊,对我来说,它真实地诠释了情景交融这个词。
终于,海铺在了我的面前——辽阔,震撼而有张力!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看海天一色,看海鸥在天际自由地飞翔。我也想飞翔,那种感觉一定很好!还有海面上那点点的白帆,可是在驶向梦想的另一端?徜徉着,那秋日里阳光的味道,温暖着我年轻的心。
走完了环海路,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于是,车子把我带到了市中心。
广场上高耸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象个闪亮的巨大的蓝色珠光贝壳,薄薄地插进天空。走到它的侧面,“荣国中餐厅”的字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记得《红楼梦》里有个荣国府。要不,我也荣耀一回,象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去逛逛园子?于是,我满怀渴望地走了进去。用现在的话说,是“扶着墙进去”的。不一会,两个馅儿大皮儿薄的包子,加一碗汤,让我小小地满足了一下,但是还没有达到“扶着墙出来”的境地。
还想再吃点什么。结果,没走几步,又看到了酒店西餐厅的侧门。那时候,我刚刚从书本上学到了一些有关西餐的基本知识,很想再长一点直接经验。说实话,要不是看到有侧门,我是没有胆量进去的。想想我一个穷学生,哪里有那份从正面的金色大门堂而皇之地款款步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两边门童毕恭毕敬的问候和行礼的气定神闲?不过,侧门么,没有给我那么大的压力。还好,包里的钱还够用,刚刚在中餐厅只消费了五块钱。我妈妈常说,穷家富路,所以,我每次出门,一定会把腰包揣得鼓鼓的,不管是否打算买东西。终于,好奇心支撑着我,走了进去。
如我事先料到的,里面少有东方面孔,除了服务生以外。马上,一位漂亮的穿制服的女侍者迎了上来。招呼我入座后,她微笑着送上一份菜单。好吧,就按书上说的办,我点了开胃餐,饮品,主餐,和甜点。当然,看菜单的价目表时,我的小心脏的确跳得很厉害。一份牛奶,八块钱,相当于“荣国府”四个包子的总合。可有什么办法呢?在能搞明白的饮品里面,牛奶是我最放心、也最想喝的东西了。一会,一杯温热的牛奶,用高脚杯呈了上来。嗯,还真地很香,有点像小时候,妈妈用奶锅给我熬出的牛奶味道。吃完沙拉,我的意大利通心粉上来了,漂亮的服务生给我递上来几个袖珍调味瓶。读了读上面的英文,我一一地把它们倒进自己的盘子里尝了尝,从味觉上,来更好地体会它们的字面意思。可是,麻烦来了,其中一个调味瓶上的字我不认识,放了好几遍奶油色的粉末也没有尝出味道的变化。正在我疑惑之时,女侍者把它们又都收走了。天,什么意思呀?这是担心我把它们都给用光的心理吗?我不会那么没出息吧!我这简直是割肉般地在体会西方文化呀!在心脏隐隐作痛的同时,我又仔细体会了一下,感觉我盘子里的汁好像稠了一些,但仍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调料。一会,我的炸香蕉上来了。饱胀感越来越强烈后,那份割肉般的疼痛终于在付账时,达到了最高值!四十六块多,我当时一个月的伙食费呀!那之后,我清苦了好久。也许,这就是我一个人奢华的代价吧!
那份精致的账单,在我的钱包里,一直保存到大学毕业。直到今天,这段所谓一个人的奢华经历,对我的父母来说,仍是个秘密。因为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们,当年,我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阔绰地花掉了他们辛苦赚来的钱。我也不想毁掉我在他们心目中长期以来固有的形象,一个让他们骄傲的从小就知道省下他们给我用来买冰棍儿的钱,跑到商店去换一只彩色铅笔的懂事的孩子。其实,我是内疚的,因为我青春的自由里面,是父母为我的奢华买了单!
人到中年,回想当年一个人的自由,仍然沉浸其中,有如现在一个人在安静的午后,在明亮的书桌前,看窗外白云流过,看色彩斑斓的枫叶上阳光的跳动。独享这份安详,谁说不是另一种奢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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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很美好,写起来也很轻松、愉快。谢谢阅读!
今天,多伦多的天空终于出太阳了!高兴一下下。接下来,继续写《人在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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