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者》第二部 六十 制宪

来源: 莫徐有 2014-10-19 12:10:1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1616 bytes)
本来每个班组是生产组长一个头,工会恢复以后,上面要求长设一个工会组长。有先进的大厂还有职代会,各级设职工代表,像是三驾马车,很民主似的。但一般厂家嫌烦,是两个组长。工会组长是群众推选,上面批准,要求有点文化,因为兼管班组的政治学习的。甲班的大部分人推选天熊,天熊坚决不肯。少部分人像咸鸡、王光宝推选挑料的孙茂根,阿根很高兴。他是剃寸头的矮子,有个金牙,人傻乎乎的,很想当头,说当上请大家吃糖。艾班长向上汇报时说天熊合适,非党员的阿根不识字怎么领导学习!最后,上面决定是阿根当。红榜贴出,阿根和天熊都很高兴。阿根在班里发水果硬糖,多给天熊一把。

新的运动又来了。文革十年是大运动,由一个个小运动连起。好像生怕老百姓一安静,就会对着几张票子和小房子发愁,思想不革命了。这回是全民起草新宪法,制宪运动。五十年代政法部门好不容易搞出一本,领袖马上说不适用,还是人治比法治好,用社论治国好。而现在又要搞新的。办法由全国工、农、兵、学、商起草,党中央汇拢成一部“真正的人民宪法。”每个厂成立草宪领导小组,老黄是组长,皮蛋是副组长。

各班组也要“民主选举出草宪小组长”。艾小兔不耐烦,跟阿根招呼后,指定天熊当,不许推托。仓库小组选出的是顺风,没人跟他竞争,顺风很高兴。于是,进厂多年后,非团员的政治积极分子顺风和团员的政治落后分子天熊终于当上了干部——可惜只有个把月!

兴头的顺风这天来炉台玩,问天熊:“宪法是什么东西?”

天熊不肯定道:“可能是确定制度、确定公民的权利吧。”

“公民还有权利?”

“我也不懂。不觉得有过什么宪法。家里有过一部六法全书,辞典一样,那是国民党的,烧掉了。现在大概要写进公民有抄家和被抄家的自由。”

这时阿根在厂部开会来,递一本小册子给天熊:“给你的,我们学习时用。皮蛋说起草不能乱写,写不出照这上面抄。”天熊和顺风同看,是公司油印的宣传指导大纲,要求正式草稿中不要遗漏几条:写进批判孔丘的“仁政”和苏修的“全民国家”;写进工宣队永久占领上层建筑;写进由公安部领导最高人民法院、取消检察院;写进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革命形式······特别公布领袖的最新的最高指示:建议中国人民除了言论、通信、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宗教八个自由外,再加一个自由:罢工······顺风别看边摇头骇笑,找到道:“有了,你看”——不是有抄家权利——是“公民人身和住宅不受侵犯”。

天熊鼻子里表态。顺风道:“这不是骗鸟么,是为了给洋人看吧?”天熊道:“是对内的,要开人大了。从前语录治国,文件治国,党章治国——写上林彪成了笑话,也只有宪法了。”

激赏道:“你讲得好,这是急于把文革合法化,巩固文革的成果。”

“我们同学里有的名字叫立先和行先,后来知道原是宪法的宪,国民党四七年通过新宪法,第二年行宪,第三年,哈。”

高兴道:“有这事?是一个兆头。”

害怕道:“别说了!到此为止。其实,关我们什么事!”

顺风难得做干部,兴奋难安,在草宪讨论中意气风发,小青年的荒唐劲。尤其是天熊缺席的团青学习上,长篇大论的演讲,引经据典,中外古今,美国苏联,说得口沫四溅。喜蛋歪歪他们无所谓,由他发挥,他们正好休息。坐在会议室里面的老黄,听得光火!心里承认他是个人才,可是谁许他这么神气?工调的风浪已经过去,他不怕小青年了!尤其是卞福立功:终于探得天熊在上层的靠山是谁——已经调走了。他没对手了!

顺风去上厕所,老黄立在小便池前,没法退步了,于是侧脸低头,绝无狂妄之态。可是黄大爷要弄讼他了,徐徐地阴险道:“小鲍啊,听说你想调厂?”

吓一跳道:“没有。”

“我不会冤枉一个同志的,可以为你创造条件。”

马上想到方跃,慌乱道:“我真没想过。绿叶厂蛮好么。”

冷笑道:“蛮好?哦,蛮好。”慢慢地跷着走了。

顺风吓出一身冷汗,回仓库告诉两位室友。麻叔也认为没有好事:“可能是支内,小三线,你一走,轮下来就是我了。我是要反抗的。”汪厂长道:“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这事。”

也是巧,小古说好像行业在郊区大厂有个技术会战项目。老汪没问下去,他跟小古的交情就这么一小点,而且要避嫌。他神色严重地报告顺风。顺风道:“我又不懂技术的。”老汪道:“他说培养你,让你去学啊。”麻叔道:“去劳动几个月没关系,就怕档案转过去。”

三人慌了神,商量好久,没个办法。第二天去寻天熊,如此这般,结论道:“你、我,很有可能去。”

天熊一愣,冷静道:“我是不可能。”

“你姆妈的同学的那个走了呀。”

“阿姐在边疆,上海只有我。”

顺风丧气,有逻辑思维的人没法骗。叹道:“如果是我呢,你替我想想。”

“好的。”

天熊转身去寻了方九皋,又路遇蛤蟆,都说没听见过风声。天熊就没再往心上去,顺风是有点神经兮兮的。

可是顺风更紧张了,竖起招风耳朵,四出打听。晓芬提供一句听来的没头没尾话,“考虑长日班去一个学电焊。”皮蛋对他冷笑。玲玲说:“好像领导是对你印象不好。”歪歪道:“我没听说,领导又没找过你。”喜蛋道:“你寻老黄去问么。”

他把天熊请去寝室商议。又策划和天熊、大鹤去高兴记喝酒,悲哀道:“也许最后一次了!”

宿舍里顺风、麻叔和天熊商议,老汪不在。天熊道:“会不会老黄诈人?技术科的老方、蛤蟆说没这音头。”顺风道:“他们不是当权派,蛤蟆又是七兄弟,不给他们知道的。”天熊道:“那你是否以逸待劳,想好话头,等他开口?”麻叔道:“那就晚了!”天熊道:“晚什么?你不同意么。”顺风道:“有用吗?”天熊道:“比如来寻我,我不同意去,讲我的理由。”顺风道:“可是我家里好几人在上海。”他有个弟弟是分在郊区,但两个姐姐都已结婚成家在上海。


天熊道:“编别的理由。”

顺风没了主意,烦躁起来,怒道:“到时候我横竖横,大不了支内,我贴告示在食堂和老黄辩论,蝙蝠歪歪皮蛋都来我也不怕!”天熊拿起床头的草宪小册子丢给他。他一愣,眼亮道:“对,我以身试宪!”麻叔也懂了:“是要合法斗争。”

天熊道:“慢慢看吧,有九大自由呢。”顺风心情好多了:“我们逐条来看,言论自由——”麻叔嚷道:“这是假的,啥人不晓得只有美国人可以骂总统!”天熊道:“是自由的,你骂我,我骂你都可以,只要不是骂领袖、骂老黄。”麻叔疑问道:“宗教什么自由?礼拜堂不是改成仓库了?泥菩萨也都砸烂了,庙还能开放?这个结社什么意思?“顺风道:“结成团体,九三学社又见报了。譬如绿叶厂十三太保、我们七兄弟。”

麻叔惊讶道:“我们可以公开了?”

顺风朝天熊苦笑:“看来一条不能用,中看不中用!这一条我不懂,想问你:集会、游行、示威不是一回事么,为啥分成三条?”天熊道:“我瞎讲讲,集会大概在什么广场,人不动的,喊喊口号,听谁讲一番话。游行是拉横幅标语,在马路上走的。示威是包围政府大楼,掼番茄鸡蛋,用电喇叭叫,有点武力的味道。”

顺风瞪大眼道:“难道这也允许?不可能吧。”天熊笑道:“我是参加多次了,从小学生起,排队上马路,挥纸条标语喊口号,打倒英国佬,伊拉克事件。后来支持古巴,打倒美国佬,还集体唱英文歌,古巴西、洋基斯诺·····还有越南——”顺风懂了:“柬埔寨、珍宝岛。”麻叔道:“还有最新指示的游行,庆祝九大的游行。”顺风道:“那不是,那是报喜。”天熊道:“其实都不是,只有六六年睡铁路,有点自发的。”

麻叔道:“操那起来,要赶我去外地,我就罢工。”他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老汪和顺风的床铺,本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两个家属在乡下的老工人睡的——后被调去外省的新开厂。上海的城市人员下放,自大跃进来到现在没停过,大概是有指标的。天熊对他道:“别乱说,不是开玩笑的。”顺风也道:“罢工是自由的,但你不是,你是反革命捣乱。”

天熊出神道:“宪法是触电的,永大厂的事,你想想。”

“什么厂?”

“五七鸣放时有个织布厂罢工,你们不晓得?上海一把手为此去请示,领袖定性为官僚主义事故,按内部矛盾处理平息的。没有公开登报。刘少奇也讲了话,我是买的批判材料上看到的,不会错。”顺风寻思:“有这事?有意思。问题是几个人罢不起来,如果串联,就是反革命活动。”

麻叔大怒,团起小册子骂:“我正好草纸用光······”

天熊受自己话启发,喃喃道:“形式是没阶级性的,又要隐蔽······”,不觉和顺风齐声道:“大字报。”

三人自惊自吓。这玩意是中国国粹,古已有之。同样是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明太祖不喜欢“没头帖子”,要压制的,而现在领袖喜欢,五七年提倡,响应者不少倒了大霉。六六年他索性提笔自己写,“我的第一张······”弄得他的同事们人仰马翻。如今这武器已为群众熟悉,革命的大字报是敌人的阎王簿,乱写的大字报是诬蔑人的狗血——喷人一身黑,跳进黄河洗不清!黄庆五重新上台后,成了使这玩意儿的好手:看谁不顺眼,私下一布置,明天天亮突然有吓人的白纸黑字出现,墨汁淋漓,暴风骤雨砸向这人!好端端的马上枯萎,哭丧脸去求情,老黄笑眯眯学领袖道:“群众起来了,我也没办法呀。”

顺风喜悦道:“这是公开的匿名信,这要谢谢伟大领袖,支持我跟老黄斗。我是逼得没路走的狗,只好先咬人。”天熊看表道:“我要走了。”顺风道:“好的,内容我慢慢想,再告诉你。”

第二天厂里出事了,谁也想不到的。

防空洞为怕人下去开黑会,后来一直上锁。旁边的王府古井也曾箍铁架子的木板锁过,怕进原料粉尘造成水脏——到夏天人们拎上井水、或干脆吊下西瓜去冰的。有时铁挂锁会开着,不知什么原因。这锁特大,上面一个“神”字。

当时一批进来的女学生,由老黄大力怂恿,和门板断了关系嫁给外地军人的齐瑞芝,她是最早办酒水结婚的,军官男人如愿的复员回上海,分在纱厂当保卫科干部。马上嫌弃妻子了,生了女儿后更讨厌她,常常打骂,公开带别的女人回家——棚户区的矮房子。开始的打是没目的,后来有目的了:逼她离婚。包办婚姻的瑞芝爷娘自酿苦果,没办法,央求老黄再帮忙。老黄派皮蛋出面,去男方厂里反映,军人吃亏了,到绿叶厂闹,皮蛋很厉害的批驳他——当年来厂的皆大欢喜的场面才几年!军人回家后,还是女的倒霉!上班来是青一块红一块,领导也没法,当没看见了事。她只是哀哀的哭。最近不上班有一礼拜,也没人关心。后来小古打传呼电话去她家,那边说没见她回家。

有人注意井口的铁锁不见了,报上去,老黄怀疑谁拿去卖钱了。往里张黑洞洞的,似有异味。小古让没活干的丁班日班下去看一下。于是死尸发现了,已浸泡得胖大发烂。厂里轰动,几层人围着。推算应该是她中班结束后、半夜三更的事。

于是顺风进厂来是第二次去殡仪馆参加追悼会。第一次还是学徒期间,食堂一个瘦骨伶仃的五十岁的厨师死了,据说从来不生病——病历卡只有一次菜刀切伤手的记录——一生就是癌!几乎全厂都去的,老黄作悼词,说他的优点是艰苦朴素,厂里人发笑,他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没有别的优点了。大家都很高兴,嘻嘻哈哈,像是去作一次旅游,烧尸场在郊区的农田中,风景不错。那时人还年轻,全厂老师傅大多四十左右,好像生病、辞世是别人的事。天熊也去的,跟老陈、周良余他们特地摸进去看焚尸炉,被骂出来的。

这次天熊当班,没去。因为瑞芝是团员,团员和女青年全撩下活去的,包括晓芬和国容。老黄未去,致悼词是皮蛋,也哭得动容。那军人居然敢不来!董老师沉痛得脸变形,心里充满仇恨。瑞芝爷娘还算克制,他们还有其他子女,心是硬的。

顺风是乘厂里卡车回厂的,记得这夜有聚餐,天熊现在和大鹤搭伙值夜,不肯跟老陈了。大鹤和顺风互认为好朋友是因为天熊的关系,本来对面都不照应的。三人准时在高兴记就座,在有两扇窗子的角落——各朝麻石子小路和电筒厂厂房改的工人住宅——三层的一排排密集的黑漆木楼有一个好听的弄名“桃源村”。全是热菜下酒,先来高兴记的老三篇:炒猪肝、炒螺丝、炒黄豆芽干丝。顺风吃得津津有味,大鹤不动筷,跑到买筹处,问最好的菜有什么,添了几个。顺风报告下午追悼会情形,天熊沉默,但注意的听。瑞芝虽是炉台上开模的,不是一个班,没接触过。大鹤几乎不认得,他拿出纸和笔,想想改改,家里挤出摆箱子的六平米小房给他做新房,他设计要摆进自己做的单人沙发,费尽脑筋。他家的房子被占去四分之三,幸好没有扫地出门,原来比天熊家大一倍,如今小一倍还不止。眼下在谈的女友是老同学的妹妹,也是资产家庭,没房,赶在自家的汽车间。顺风笑他:“老阿哥,照理你现在很忙了,怎么有兴致和我们喝酒?”

大鹤是外表英俊厉害而行事马虎,与人无争的,笑道:“我也不晓得。跑到女友家,总这么几句话。只有他哥来了,我才话多。”他同学是考取北大而分配在北方的,来厂寻值夜的大鹤,和天熊聊过天。他说外地的苦,如何想家,又说不知是成份原因还是临场昏,功课上流的大鹤高考总是失利。天熊道:“肯定是成份关系。”那人点头。

天熊笑道:“丈姆娘还是嫌你?”

“是啊,她面前我只好戒烟。”

“小姑娘呢?”

“她顺她娘。”

大鹤分发香烟,于是人手一支。大鹤对天熊道:“我像你一样,没烟瘾就好了。”天熊老是那句话:“我爷吃得太多,所以——”大鹤道:“可是我爷娘也吃得多。”顺风道:“这是毅力问题。”天熊道:“凡事有利有弊,吃香烟也有好处的。”大鹤道:“肯定不好的,到老了都是肺心病、老慢支,我看得多了······”

顺风也拿出纸,沈重递天熊看。原来是大字报稿,“支内人员选派的路线问题。”天熊看了全文,思索道:“你觉得这样写好?”

“不好,暴露了自己阵地。但想不出了。”

“你的目的是乱他们阵脚,不敢来动你。”

“对。”

“可以考虑,没头没脑的,但叫人心慌。”

顺风说妙,可是写什么呢。大鹤听见是厂里政治问题,就充耳不闻了,他有这本事!难得会蹦一句:“太平点。”可见他是不赞成反对头头的,早先的在老厂造反是个教训了。

天熊道:“今天门板怎么样?”

“对啊,写这个。”

“揪出包办婚姻的黑手,某某。”

“好极了,但不点老黄,点别人。”

天熊得意,顺风也得意。思路打开了。顺风决定把矛头对准卞福,当年是他出面和皮蛋同去吃瑞芝喜酒、代表厂方祝贺的。天熊不作可否。

顺风回寝室,费一天功夫写出几句话,用毛笔蘸墨汁写了。和麻叔商议贴何处,讨论了几小时。最后定在夜深,贴在转角的陈铭三做煤尸砖的碉堡外墙。双料特务是他早收服的,他熟悉那里的进出。时间选在夜班上班后和吃夜宵前,最少人时。那里有个厕所,到半夜是死角,没人去那里。两人随带了大字报和胶水,顺风暗机关拧开特务的工作室,麻叔一定要由他贴,在室内展纸上胶水。于是顺风在外面十米处的煤堆后望风。

突然有人声,两个人影晃近来。原来是卞福和皮蛋,小声道:“陈铭三的门怎么开着?”

“去看看。”

“真的开着,灯在哪里?”

“别开。”

门里门外想到原来这两人今夜总值班。麻叔早在漆黑里躲在磊起的煤砖后面,听出门被锁上,两人扭在一起。男人道:“拉下玲玲都靠我,慰劳慰劳。”女人道:“这里不好。”男人道:“好的。”陈铭三有三把靠背椅连一起,自己打午觉的······门外的顺风急坏,以为发现大字报,在审麻叔了,拣起小煤块,往门上丢。里面的听见,停止动作,骇坏了。不一会两人开门悄悄出去了,不敢四处查人。

麻叔贼头贼脑出来,和顺风会合,不敢经厂门回寝室,出弄蹓上了马路。麻叔把所听所闻一说,顺风大为兴奋,大受刺激。情人如此下流,连半死人也上!反复问明原话,猜出事情真相:党支部委员改选,除老黄不用选外,六选三,康冬狗、歪歪、玲玲落选,卞福、小古、皮蛋当选。老黄对两个苗子都好,卞福拉下了玲玲——总是当大众面不情愿给他摸摸弄弄。半条命有此嗜好和虚荣心,实在奇怪。

顺风激动了一夜,打好新大字报底稿。第二天是甲班休息,见不到天熊,不见也罢,大丈夫独当一面!这第二夜他就贴出了大字报,改在科室前的铁丝报拦旁,有解放报、人民报、工人造反报和青年报。夜班路过暗洞洞的看不见,白天最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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