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办公室
范洁医师在看中华妇科杂志。外科孙萌护士进来悄悄地从后面把杂志抢下来，范洁：“捣蛋鬼！有什么好事？”
孙萌：“我是来请教你的。”
范洁：“你在外科上班，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孙萌从布手提袋里拿出织的毛衣给她看：“只差这一个花边了，听说你织毛衣织的好，你教我织一种花边，图案要好看又简单的。”
范洁：“冯主任织的毛衣也很好看的。”
孙萌：“我已经向她学过一种了。”
范洁：“你等一下我去值班室。”她从值班室拿出一件未织好的男士毛衣给孙萌看：“就学织这种花样可以吗？”
孙萌：“真好看！是织给你男朋友的吧？”
范洁：“我还没有男朋友，是我的一个亲戚的，织好后给他。”
孙萌：“哦！”
范洁把孙萌织着的毛衣拿过来织给她看，范洁：“先织两排上针两排下针，然后我再告诉你。”
孙萌接手试织着，有护士进来喊：“八床病人肚子痛，是不是要生了？范医师你去看一下！”
范洁：“好！我这就去。”她告诉孙萌：“我有空再教你。”就走了。
不一会，苏耀中进来他看见孙萌在织毛衣，孙萌喊：“苏院长，我今天是大休，不上班的。我来找范医师教我织毛衣。”
苏耀中看见王岚护士进来问：“妇科那个医生在？”
王岚：“个个都忙。”
苏耀中：“你们妇科要的新仪器，包括新产床等都到了，快去器械科领取。”
王岚：“这么快呀？”
苏耀中：“我们已评上三级甲医院了，还不努力的话复查起来硬件不过关，麻烦就大了！”
王岚：“我去叫人，保证很快就去器械科领。”他和苏各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林水市人民医院副院长办公室
苏耀中回到四楼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办公桌上有一封信，是光明医疗器械厂来的。他拆开看，里面有新品种医疗器械的说明书，一张工商银行卡。他急忙走去关起办公室大门，把银行卡放进桌子抽屉锁起，然后又走出去开房门。电话响起：“苏院长吗？我去的时候没看见你，就把信放在你桌子办公桌上，感谢你帮我们厂买了那么多器械。希望你再接再厉！银行卡里存有那个数，密码是昨天的日期，拿到后你可以去改成自己的密码，今天晚上我请你去‘热带雨林’吃饭！”
苏耀中：“不用了，这几天我特别忙，谢谢！”他放下了电话后一抹头上的冷汗。
听见外面喊：“开会了开会了！”苏耀中想起有院务会，他锁上门出去了。
林水市人民医院4楼小会议室
苏耀中进去时看见莫国强、职代会主席周政，副主席文学方（男）、姚贝丽、申辛民、各科室主任、护士长、器械科喻江、供应科徐妹儿、药房等方方面面的人都挤坐在一起。他走到墙边一角落坐下来。
陈劳邦最后一个走进来，下面原来都在讲着小话的人，陈劳邦进来后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陈劳邦：“今天我们开一个院务扩大会，只有一个议题，讨论如何提高医院的经济效益，上面已经不能发全工资了，一切靠自己。据我了解，我们市已有两家医院开始搞科室承包，取得很好的经济效益。看看大家的意见。”
沉默……还是沉默。许久，苏耀中说：“卫生局不久才抽查过各个医院，我们医院的平均每一张处方才七块多钱，是全市最低的。所以我们医院的病人也是最多的，使得到下班时门诊还是有看不完的病人，加上简易门诊不收挂号费，挂号费就少收了许多。门诊大厅总是满满的人，这只是一方面，另外检查项目也可以多开的。比如病人心肺不好，除了开心电图检查还可以照片动态心电图、Ct都可以开来做嘛。有两次看不好的，可以开些贵重药品或者补品药都是可以的。”
沉默……沉默……苏耀中接着又说：“凡事要变通，适应新形式，有些传统是不是要改一下？比如调来我院工作的医师、护士、技师等都要经过面试，考试合格才被录用。又比如，上个月市委副书记的女儿分到我院，考试又说不合格拒收，结果怎么样？农民医院马上要了过去，弄得卫生局都下不了台，可现在是农民医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们医院总不能孤岛一座无需援助吧？”
姚贝丽接过他的话：“农民医院硬件和人才都比我们医院差，帮助他们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认为，我们医院对新进人员的考试这种传统是比较好的，我们以质取胜。从长远来看，经济效益不会比其他医院差的。我们医院是军医大医学院的教学医院，又有外事病房接待外国病人，还有些科研项目，条件都比其它医院之上，院内职工每年必须有两三次三基考试，新调来的职工考试又有什么关系？”
安静了许久，唐树林主任说：“科室承包，在我们医院是难行得通的，比如外事病房病人较少，从收入来看肯定会少。但更重要的是象征一个国家的医疗水平，我们医院的儿科尤其是新生儿科，用药少，药量少，各种检查也少。预防注射又属于保健科管理范畴了，肯定经济上是上不去的。医院儿科再忙也不能搞承包。”
下面一些同志不时地交头接耳。
陈劳邦：“大家不要在下面讲小话，可以讲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申辛民：“其他医院我大致做了一些了解，那两家医院承包后经济效益确实上去了。像医务科后勤这些行政单位平均奖都有不少钱，科室就可想而知了。”
姚贝丽：“这样一来医生开大处方，多项检查，一个小感冒也要花上100多块。病人开销就大了，长此下去病人也是负担不起的。”
冯道萍：“是呀！那些来看急诊的都说我们医院看病便宜，所以医院的总体病人居高不下。”
陈劳邦望着莫国强说：“我想各科室主任回科室后，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然后院里在集中意见做一决定。”莫国强点点头表示赞成。
林水市某研究院雷振钢家
冯道萍下班回家，雷振钢和立安都在客厅坐着，立安见妈妈回来不高兴的说：“我没考上。“
冯道萍：“怎么会呢？你成绩又不差。“
立安：“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没有考上计算机软件专业。“
冯：“那又会是什么专业？”
立安：“理论数学专业。”
冯对雷振钢说：“你问问老胡，他是负责高考招生工作的，那时我让你活动一下，和老胡打个招呼都好。你就说靠自己本事，现在怎么样？”
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愿意走后门托人，或是在学术上走歪门邪道的。”
冯：“那你是不管女儿的事咯？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胡徐元。”说着她去翻自己家的小电话本，给胡打通了电话，“你是老胡？我是冯大夫。”
对面听出来是雷振钢妻子：“哦！你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冯：“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今晚上我和老雷请你吃晚饭，大家好久不见聚一聚啊。”
对面：“好的，我一会就过去。”
雷振钢在书房看书，立安回到自己房间关起门。
冯道萍从客厅冰箱里拿出只剩半只的烧鸭和一条鱼进厨房准备菜去了。不一会立安到厨房问：“要不要我帮你？”
冯道萍：“不用，你们来帮忙倒是越帮越忙。”
立安又问：“妈，你说我去不去数学专业？”
冯道萍：“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行行出状元。”
立安：“纯数学，学好又怎样？还不是分到中学做老师？”
冯道萍：“老师有什么不好？”
立安：“你看，以前听讲当小学老师的连找对象都难。”
冯：“那时他们鼠目寸光。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是很高尚的职业。”
雷振钢进厨房拿暖水瓶倒开水，听他们讲话后说：“职业不分高低，在街上那些补皮鞋的，车衣服的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他们用手工用劳动，凭自己的手艺吃饭挣钱，也是不容易的，知识分子就高人一等的想法都是不对的。”
立安：“知道了！从小讲到大，我真后悔，那时不如学文科，考外语系出来当翻译和做导游也比现在学什么数学强。听！外面有人敲门了吗？”
冯道萍从厨房去大门开门：“老胡，快！先请进。”
立安倒了一杯桂林毛尖递给胡：“胡叔叔！”
胡徐元：“立安越长越漂亮了。“
雷振钢从书房走出递香烟给他抽，胡徐元：“我和你一样，戒了！”
雷振钢：“我这盒香烟留着是给客人抽的，现在也用不上了。”
胡徐元：“今天有什么喜事呀？”
冯道萍端着菜出来：“先吃饭，你胡叔叔饿了。”
立安去拿碗筷，饭桌上有红烧呀、糖醋鱼、韭菜炒鸡蛋、紫菜汤、一小盘花生米。雷振钢：“老胡，喝点酒吧。”
胡徐元：“我喜欢喝漓泉啤酒，营养好。”
冯道萍：“和我一样。”
雷对冯说：“我只要一小杯低度桂林三花酒。”
立安：“我喝橙汁我自己去倒。”
胡徐元：“立安和我们胡丽也是同年生的，今年应该考大学了吧？”
雷振钢：“立安把大学录取书给胡叔叔看。”
胡徐元接过看后说：“怎么考数学专业？”
立安：“我原是报考计算机软件专业的。”
胡徐元：“我想想，你们研究院考进这个大学的一共有五个人（包括一个议价生），只有一名进计算机系。听说她成绩不大好，刚刚到线，当初把别人的名额给了她。说是她们的父母同在一个研究院工作的，没什么关系，有些人是有议论的，还听说上计算机专业的那个学生她父亲和大学副校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莫非是她挤掉你的名额让你去数学专业？”
立安：“我根本没填报考数学专业。”
胡徐元：“老雷，不是我说你，女儿考大学这样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一声？我知道的话一定回想办法的，现在不是晚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停了一会，他又说：“立安，要不你上我们工业大学，我们也是全国统一招生，全国统一分配的。在本地上大学又可住在家里，什么都方便，你想在哪个系我就分你在哪个系。怎么样？”
雷振钢：“算了，太麻烦了！道德经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不定坏事将来变好事也难说的。”
胡徐元：“那是将来的事，立安学纯数学，有几十门课，人都会逼疯的。如今有几个人安心学习专业理论知识的？学的是商学、财会、导游、秘书，只想挣钱多。”
立安：“让我想一想，太谢谢胡叔叔了。”
冯道萍：“老胡！吃菜吃菜，看你没吃什么。”
这时胡徐元手机响起，胡接机听：“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回去。”他站起身要告辞，“家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走了。”又向着立安说：“想好后一定要告诉你胡叔叔啊！”立安点点头。
胡徐元走后，冯道萍：“老胡说的也有道理，转到他们工学院立安能选一个好专业，将来毕业分配也容易分到一个好单位呀。”
雷振钢：“还是上省重点大学好些，再说外出另一个城市也是一种锻炼，离家近什么都不会做反而害了她。”
立安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沉思着。冯道萍收拾饭桌，去厨房洗碗，从厨房回到客厅时雷振钢已到书房躺椅上修改他的论文“野外钻探机台的过电压及防护”（后来发表在探矿工程论文集里）。
立安把电视机关了问：“妈，你说胡叔叔有那么大权力吗？”
冯：“当然。他首先是教师，也是大学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对大学里的事他很了解的。”
立安：“你们是怎样认识的？他又为什么帮我？”
冯坐下来慢慢地说：“他和你爸是过命的交情。”[背景回放]你爸来研究院前曾经在你胡叔叔那个大学教书。当时还不叫工业大学，是学院。两人虽然不在一个教研组但平常也是有往来的，文化大革命时期有一天晚上9点多钟你胡叔叔急切的敲我们家的门。那时学校已经停课了，在大学里我们也只有一间房，厨房还是两家共用的，那时已经开始文攻武卫了。我担心会出什么事不让你爸去开门，我们一家那时已经睡下了。可是那敲门声听得很惊心，你爸还是慢慢下床去开了门。我立即放下了蚊帐，5月气候已经热了。你胡叔叔进到家里很小声的对你爸说：“有人告诉我，造反派今天晚上要来解决我，就是毙了我。”说这话时他脸色都变了：“他们已布置好，枪都准备好了。校门口及周围早已戒严，我先去了老许家，他不敢留我，说他是另一派的，他们从哈尔滨调来，本地又没有亲戚，他怕连累老婆孩子。后来我又去了老陈家，他们家原是亮着灯的，听说是老胡，他们立即关黑了电灯，我才想到你这里来，你什么派也没有参加一心只是教书和搞研究，我想今天在你家呆一夜。可以不可以？”雷振钢：“没关系。”又问：“那明天以后又怎么办呢？”胡徐元：“今天我是突然得知，已经不能回家了，没有准备。明天离开你家后，我会着急我们的人开紧急会议，商量后会有所准备，就可以和他们斗了，也不担心了。你放心，我只想在你家呆一夜。”雷振钢：“你就在我家过夜吧，很安全的，不会有人来查。你饿了没有？”胡：“是还未来得及回家吃饭。”雷：“你是吃面条还是吃炒饭？我只会做这两样。平常做饭都是道萍做的。”胡徐元：“我吃炒饭吧。”雷：“好！你等等。”你爸去厨房用两个鸡蛋把剩余的饭全炒了一大碗，拿来给你胡叔叔吃。胡徐元：“这么多？”雷：“吃得完的，你明天又不知道要忙到何时才能回家吃饭。”你胡叔叔还真吃完了那一大碗饭。吃完饭后你爸坐在高低床下铺，你胡叔叔坐在椅子上，他们讲了一夜的话。只听你爸说：“现在搞武斗无政府状态也是暂时的，总不能长此下去，工厂要开工农民要种田学生要上课，国家总要会恢复正常秩序的。”你爸又说：“不是我说你，你当好你的讲师多好？做什么保皇派头头？你保得住谁咧？自己都快保不住自己了。”……讲到这时，立安大笑了起来……“第二天早上，8点多钟，你胡叔叔就离开我们家了，要是他再晚一点走我都要尿裤子了……”
她们两人笑了起来：“好久以后我们才知道，你胡叔叔的老婆孩子在武斗前已回到乡下老家住去了。和胡叔叔一起的保皇派的那个副队长因为迟了一步走便被人枪杀了，丢在老人山下失踪好几天才被人发现。直到现在还未查到凶手是谁。当时文攻武卫死人又有谁负责？你胡叔叔每次来我家都是左感谢右感谢你爸的。不过当时还有人批评你爸说他只认大哥不认路线。”
立安：“是这样？”
冯：“你爸不愿你去他们大学也是怕骚扰你胡叔叔，他做了好事是不图回报的。”
立安想想后说：“我还是去数学专业上课吧。”
冯道萍：“‘学数学的人哲理深，逻辑性也最强。’不知是哪位名人曾经这样说过。”
林水市人民医院院内宿舍高利沃家
高欣从厨房出来把煮好的一大锅面条端到客厅桌上喊：“好了！君君出来吃饭啊！”
高君从里屋出来，看见宋田田从大卧室慢慢走出来，问：“妈妈，你咳嗽胸痛的，在床上躺着，我盛一碗拿进去你可以慢慢吃。”
宋田田：“不用，这样好多了，怎么没见高云？”
高欣：“姐姐去家兴超市帮忙卖东西了。”
宋田田：“这孩子放着正经事不干，倒去帮忙别人。”
高君：“我听说这武家兴的两个姐姐都没活过40岁，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
宋田田：“别瞎说。”
高君：“没瞎说，街上的人都这么说的。再说，我看那武家兴也没什么文化，瘦瘦高高的一点也不帅气…”
宋田田：“不要说了，这是你姐姐的事。去给我拿辣椒酱来，吃面条要放点辣椒酱才好吃。”
高君：“你是要桂林辣椒酱还是要泰国辣椒酱？”
宋田田：“我要桂林辣椒酱。”
高君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一瓶桂林辣椒酱放在桌上，又说：“你吃辣椒酱后一会你喉咙就痛了。要含西瓜霜喉片的。”他从里屋床头柜上拿了一盒西瓜霜喉片放在饭桌上。
林水市文明路上的家兴超市
高云在柜台帮武家兴收费，看来这天顾客不多。武家兴看着高云在帮忙着，心里十分高兴：“你假期来我店里帮忙，我实在不好意思。明年你大学毕业是想到北京、上海，还是回到林水市工作？”
高云笑着问：“你说呢。”
武家兴：“我希望你回来。”
高云：“当然。”说时两个税务局工作人员穿着制服进来。
其中女税官说：“武老板你上个月税钱有没交，这个月一起交了。”她把交税单递给他看。
武家兴：“这么多呀？我们是小本生意。”
男税官：“你上个月没有交，不罚款就不错了。”
武家兴：“我交，我现在就交。”他到收钱处柜台里拿了支票开好交给女税官。
两个税务局的人拿到支票后说：“打搅了，你们忙吧。”
税务官走后，武家兴吐口沫说：“呸！什么东西？真他妈的没劲！”
高云：“以后你讲话要学会礼貌用语。”
武家兴：“我对你是很礼貌的呀。”
高云：“我是说对其他任何人都要有礼貌。”
武家兴：“我父亲是小学教师，但死得很早。我两个姐姐因为心脏有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最后还是先后离我而去。”他低沉而感叹的说着，“父亲也是那时候累死的。那一年我们家死了三个人，我母亲眼都快哭瞎了。”说到这里他眼眶红了。“后来我和几个中学同学去山西做了几年煤矿工人，省吃俭用挣了些钱，一回家就开始学做生意，先是在丽君路开了家小杂货店。效益好后才回到文明路开这个超市。”
高云听他讲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武家兴看到她流泪：“不要难过，都过去了，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今天中午咱们吃盒饭，下午我请你到饭店吃大餐！”他用纸巾帮她擦拭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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