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猫的碰上找猫的——读拥抱哥的《宅男和猫》

来源: 查立于 2014-08-26 10:02:25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505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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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开始时，我只有几岁大，住在北京的西城区二龙路一带，家里养着一只和宅男的猫毛色相似的小猫。
年代久远，当时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如今已经无籍可考。她不像宅男的猫，见多识广，吃着专供食品，住着宽广大宅，见证手机、电视和手提电脑的种种神奇，在邻舍之间追逐兔子。我们家的猫吃的是残汤剩饭，她随心所欲、居无定所，有时回家睡在我的床上，有时候躲在公共厕所边上捉耗子，累了，就在厕所边上睡上一阵，有时就睡在邻居们自己搭的鸡圈顶上。要说她玩耍的地方倒是不小，我们家三进门的四合院足够她耍的，可她非要爬树上房，从屋顶上跑到别人家的院里去玩，终于惹来了大灾大难。
那只猫没有宅男的猫见多识广，却也见证了一些现在看来很不寻常的事件。
当时我父亲在政府当官儿，我们家的住宅属于中直机关宿舍，有几个外国人住在我们家后院。
先是一个印度尼西亚的外交官被驱逐了，我抱着我的猫，看着他面色阴沉，推着他的摩托车穿过我们的院子，在几个穿便衣的人的拥簇下离去，再也没回来。
再往后，一个苏联女人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中国国庆节那天，我曾经抱着猫去她家看过一次电视。那时北京城里有电视机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她很开心地准备了糖果、点心，让周围的小孩儿都来看天安门前的国庆大典和盛大的游行，可各家的父母一听孩子在外国人家看电视，都有些惊恐万状，他们板着脸，不由分说，拖拽着孩子离开了她家，让苏联女人很尴尬。这是我们家的猫唯一的一次看电视的体验。
一天深夜，我妈妈被居委会的人叫醒，说邻居发现有人在后院发电报！这几个大妈偃旗息鼓，偷偷溜进那个邻居家，听了好半天，也没法证实。过了几天，一个外籍中国人被抓走了，说是台湾的特务。我们一帮孩子（还有我的猫）跑到那人住的房子里一看，屋里一片狼藉，我从一堆堆的垃圾里发现了一个很精致的陶瓷台灯，在当时的北京，绝对买不到这么漂亮的东西。我高举这个战利品，得意洋洋地跑回家，可大娘一听是国民党特务家的东西，吓得脸色灰白，说万一这台灯里边有电台怎么办？她忙不迭地用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把那个台灯给扔了。我的猫还有一次光顾台湾特务家的经历呢。
更邪门儿的事来了。隔壁院里揪出了更大的坏人（不记得是什么人了），要把他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拉走。隔壁院子的大门太小了，一大帮人手拿锄头镐头，活生生把我们家的院墙扒开一个两米宽的大口子，把所有的笨重的家具从我们家院子里运出去了。我的猫有点儿人来疯，她围着那些忙得满头大汗的陌生人转来转去，直到肚子上挨了一脚，才惨叫一声，呐呐地走开。
那只猫两岁大时，北京市政府作出不许养猫的决定。周围好几个院子的邻居都知道我们家有只猫，藏是藏不住了。居委会的邓大妈来催了好几回了，让我们把那只猫扔了。
我的保姆姓葛，我们全家都叫她大娘，从我出生之日就住在我们家，带大了我和我妹妹，已经完全成了一家人了，她儿子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大哥。大哥刚参加工作不久，在朝阳区东八里庄的国棉二厂上班，离家二十多公里。无奈之下，大哥上班时带着我们家的猫，在东八里庄附近把猫给放生了。
不知是耳鸣还是幻觉，我老是告诉大娘，不知什么地方有猫叫。大娘起初不信，后来我妈妈也说，什么地方有猫叫。后来大哥发现，猫叫声是从一间屋子的天花板上传来的，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大哥找了一架梯子，从外边爬进天花板。找到了！原来是我们家的猫。她不知何时回来了！这件事深深地震惊了我们全家。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北京市的车水马龙，她返家的路上一定是惊恐万状，险象环生。至于她是用了多少天才跑回来，已经无法考证了。这个小可怜儿，大概是怕被发现了又会被再次抛弃，所以躲在天花板上一声不吭，实在是饿极了，才迫不得已喵喵地呻吟几声。
她回到家里，饕餮一顿，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我们全家决定把她藏起来。可猫毕竟是猫，她在家里好好的，没待上一个星期，就跑出去溜达了，引来了居委会更严厉的最后通牒。我大哥只好再次带着她，踏上不归路。这次，他从东八里庄再往东，把猫留在了通县县城的郊区。
我们家的猫，再也没回来。
从此我们家再也没养过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