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小说)偷窥

来源: smartcode 2014-04-22 16:38:1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514 bytes)
本文内容已被 [ smartcode ] 在 2014-04-27 05:21:56 编辑过。如有问题,请报告版主或论坛管理删除.

八怪又抽抽了!这情景堪称大院里一景。 八怪是招待所刘管理员的老婆,大名陈爱花。战士那会儿的小刘服从爹的安排回乡完成了人生大事,提干够级别后把老婆爱花从农村办出来随军。大院里小屁孩有给人起外号的传统习惯,爱花渐渐被人遗忘,八怪取而代之成了招牌。

“八戒妹妹怪胎一个呗。”遇到对此外号的好奇提问,二子喜欢抢着答疑。

这外号很直观,让人联想到那喊出皇帝是一丝不挂的小孩。

八怪的眼神有点毛病,一个斗鸡一个对眼,她明明是跟你说着话,可那眼珠子却骨碌骨碌的像是看着远处或旁边来来往往的人。最怪异的是她那方下巴棱角突兀的脸,悲喜表情总同时共存!就是说,只看左半边,像是含着笑意,可再看右半边,却明显是生气般的垮着。
 
“有工作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个给人擦屎擦尿的破护士嘛!”啊,这显然是在跟邻居军需处成参谋过不去了。
 
“不要脸!偷窥俺的阴私!”手里夹着娃怒气冲冲的八怪语不惊人死不休。

没有网络,文娱生活相当贫乏。孩子贪玩爱凑热闹,围观起哄甚是来劲儿。
 
大人也觉得刺激,可要面子怕趟浑水,能避开就避开。      

 
家属院分三个区,这西区住的都是连级以下的干部和一些部队职工。西区由四排平房组成,平房间的空地上拉着铁线给大家晒衣服被子。在衣服被子堆里钻来钻去是孩子们的乐趣之一。谁家被子上有块大地图,上学放学路上画图的准有明星被追的感觉。
 
那会治安好,除了晚上睡觉关门,一般家家大门白天都虚掩着,娃多不讲究的人家,根本就是大门洞开,孩子忙着进进出出,老开门关门的,麻烦。

正是中午大人下班孩子下学回家吃饭的时候,八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混不吝的叫阵,其矛头指向无需小脚侦缉队出动大家伙都一清二楚了。
 
成参谋俩口子新婚没多久,附近的小屁孩们兜里都揣过小成叔叔给的喜糖,他家门上那喜字还依稀着。新娘子是总医院的护士,长的有点像电影智取威虎山里解放军护士小白鸽,顺理成章得一外号小白鸽。

医院工作三班倒,小白鸽这周轮大夜班,白天在家睡觉。

八怪等老公上班前脚走,后脚在门口摆开家伙什,不停的敲打,说是给娃做个小板凳,娃搁一边玩,一哭她就大声呵斥,整的跟在门口唱独角戏似的。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周围安静的空气都停止流动了一般,那敲打和哭声效果震撼。小成参谋心疼老婆,晚间下班路上跟刘管理员商量,让八怪上午暂停木工活看好孩子。
 
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伟大妻子这说法成立的话,泼辣强势的老婆背后十有八九有个蔫吧鳖老公。刘管理员实干话不多,人们说,他该说的话都让他老婆说完了。
 
八卦努力给人的印象是过于热衷敞开胸怀,从她自我展览中,大家都知道在家乡八怪也是个人物,心气也是很高的。
 
她爹是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在县供销社当出纳。因为娘在家里伺候老人种地,按当时中国的政策,孩子的户口要跟母亲在一起,这就连累她和俩哥成了农村户口。
 
在村里她家可算的上是大户富裕人家,常吃肉吃馍还时不时接济没肉吃的穷亲戚。她是村里第一个穿上的确良花衬衣的。最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是她参加过公社汇 演,除了领演,那三句半的剧本是她独立创作的,那风头,那轰动,演了小燕子的赵薇也不一定PK的过她。好家伙,那明恋暗恋来说亲的挤破门槛,有地头蛇高干 大队支书的儿子,有县里搞运输的卡车司机,有公社能写会画搞宣传的知识分子通讯员,最后绣球砸中刘干事原因很简单:随军当城里人。
 
苦等着小刘提了干,经过政审排期终于如愿随军进城后,八怪也工作过。家属委员会邢奶奶的儿媳妇在食品厂当领导,帮忙介绍过好几个院里家属去厂里打临工,表 现好的后来都转正了。邢奶奶看老乡份上,让儿媳把八怪招进了厂子,可干没几天她就辞工了。八怪抱怨上下班挤车费劲,抱怨车间味道大,抱怨临时工同事木文 化,可她对老公小刘说的原因是,带班的男性小组长企图非礼她。
过去的辉煌成了眼下的负担。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年轻轻的在家带娃当家属又不甘心,老公木啥风情闷嘴葫芦一个。光阴似箭,久而久之的,思想的巨人难免忧郁。忧郁了难免失落,失落了难免敏感,敏感了难免错乱,错乱了难免步祥林嫂后尘。
 
听了老公的转达,八怪顿时太阳穴啪啪的跳,小心灵突突的淌血。这分明是看不起她,欺负她这没工作的家庭妇女!这口气要憋着咽下去得生癌。于是乎,趁着中午人多,八怪爆发了!
 
小成参谋俩口子大门紧闭不接招,八怪老公缩屋里做饭不露头。走过路过的大人们小声议论两句匆匆离去,邻居们都站远远的观望,只有半大孩子过年似的兴奋,有的愣呵呵的盯着吐沫横飞的八怪看稀罕,有的鹦鹉学舌模仿八怪说话的口音,有的在那些晾晒的衣服被子中间你追我打。
 
终于有人把德高望重的家属委员会负责人邢奶奶请来灭火了。
 
看着迈着双解放脚远远走来的当年沂蒙山支前模范老革命邢奶奶,大家有种穷人盼来救星的感觉。
 
“嫩4识文断字的文化银,有啥冤枉好好薛,呗吓着孩子。”邢奶奶心理学素养不低,先使出摸头术。
 
八怪怀里抱着的孩子早习惯成自然了,挂着鼻涕小脑袋东张西望转轴似的忙不过来。
 
“婶儿,他们欺负俺乡下人家庭妇女木工作,嫩要给俺做主!”八怪低八度柔弱的呜咽着撩起衣襟擦眼泪,胸前两只小兔子不经意的若隐若现。生不逢时啊!这生活中积累出来的演技。电影学院中戏出来的根本不是对手。
 
“胡薛!介大院一多半农村出来的,当家属的妇女不是嫩一个。俺也乡下银,呗说工作,大字俺都识不下几个。革命队伍的人,前线打仗离不开后方支援,木有谁欺负谁的四儿。你这么吵闹究竟是为个啥?”老革命觉悟高啊!
 
“俺勤劳勇敢珍惜时间爱家爱孩子,总想着自己木挣钱木收入,奏自力更生给娃创作个板凳儿,婶儿,嫩薛,俺在自己屋门前开工碍着谁了?咋就有人跟俺老公告黑状挑拨俺们夫妻关系呢!”
 
“唉,你婶俺奏怕跟有文化水的说话,识几个字就会绕来绕去能生生把银绕死。嫩奏直说,谁跟嫩老公告黑状,咋挑拨嫩夫妻了?再薛了,你不总薛嫩家小刘这么爱嫩那么疼嫩在乎嫩,木有嫩主动牺牲献身他介辈子奏只能打光棍嘛,有介自信怕他谁挑拨呢!”
 
“有病治病,该吃药你吃药!挺大一个人不嫌恶心人啊你?”成参谋开门出来,把怎么回事跟邢奶奶说了。
 
“有工作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个给人擦屎擦尿的破护士嘛!”八怪眼珠子四下一骨碌一瞪,剽悍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成参谋高声重复。

“蹲家里擦屎擦尿的最了不起行了吧!成天叽歪没事找事丫有病啊?”某军分区副司令儿子成参谋实打实一官二代,不这身军装这辈子他也不可能跟八怪这种人有交集。

“不要脸!偷窥俺的阴私!”八怪再次祭出杀手锏。观众再次哗然。

“咋薛话呢介4?介可不敢瞎说!”邢奶奶问明白偷窥阴私的意思后有点hold不住了。

“少他妈的满嘴喷粪撒泼!就你那德性躺大街上我得绕几里地走。当着大伙面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何时何地怎么偷窥你啥阴私了?”平时看着随和的小成参谋干部子弟优越感的原形毕露了。

“俺注意你很久了,每次你经过俺晾的衣裳,眼睛就不老实地看着俺的花裤头小背心,嫩敢说木有?”八怪一边脸笑的跟菊花,一边脸冷酷的犹如木有星星月亮坠落怀里,周扒皮起来学鸡叫的夜晚。
 
“俺看嫩介孩子脑子有毛病了。嫩怕人看奏把那些个阴私收屋里晾着,嫩自己见天把介些个大花裤头小衣裳晾出来,见天整那么一大排跟路口挂着晃眼,人来人往谁看不到?咋胡沁瞎嘞嘞薛银偷看呢?”邢奶奶摇着头从大襟衫里掏出万金油,往太阳穴抹。
 
“赶紧回屋去!”刘管理员扑出来往屋里拽老婆。

“都回屋去吧,赶紧吃了饭休息,呗耽误上班上学。”邢奶奶边帮着小刘把梗着脖子瞪着天然斜愣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倔强架势的八怪往屋里推,边下达命令驱赶人民群众。
 
后来,成参谋就搬去了他老婆在医院申请分到的宿舍,他那间房分谁谁都不愿意要,一直堆着些杂物。

再后来,八怪又怀孕了。生了个女儿后把她老娘从家乡接来帮忙,八怪娘来了后,刑奶奶往八怪家跑得那频率之高其结果是脚上生生长出两鸡眼。没多久八怪娘抹着眼泪走了。

再再后来,八怪发现大家开始躲着她,本来一堆人热热闹闹有 说有笑的,她一凑过去,人们就吱吱唔唔慢慢散去了。不甘心自己的演艺才华锦衣夜行,八怪改变野台班子直接宣泄的粗狂豪迈,改走借题发挥诲淫诲盗的戏路,让 流鼻涕吃奶的儿女出任配角,每每先充满爱心的模样以儿女拉屎放屁为铺垫,然后自以为武功高强的明枪暗箭齐放点题解恨。
 
她那些home made花花绿绿的底裤亵衣一如既往地晾晒在靠路口的铁丝绳上,不同的是,洗刷的比以前干净点了。
 
大人,无论男女经过那些高高飘扬的隐私,都条件反射的低下头或者绕道,偶尔几个少见多怪的愣头青扭着脑袋好奇的指指点点。
 
 
 



 
 

所有跟帖: 

写得活灵活现的,这是哪里的方言呀?想起小时候在胡同口,看见穿着大背心的大妈骂街 -fpxjz- 给 fpxjz 发送悄悄话 fpxjz 的博客首页 (14 bytes) () 04/22/2014 postreply 17:33:30

芳芳也来这啦。沂蒙山口音8? -smartcode- 给 smartcode 发送悄悄话 smartcode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22/2014 postreply 19:57:33

连鸟语都用上了,好玩。 -废话多多- 给 废话多多 发送悄悄话 废话多多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23/2014 postreply 03:56:01

谢多多班长鼓励。问好! -smartcode- 给 smartcode 发送悄悄话 smartcode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23/2014 postreply 12:30:20

生动真实:) 数字运用极妙,介4 -清风-细雨- 给 清风-细雨 发送悄悄话 清风-细雨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23/2014 postreply 20:2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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