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班里的同学，准备考研的，考托福的、考公务员的……都各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可是景兰却是无比的茫然。很多同学大一就通过了英语四级考试，然后就可以用大把的时间专攻主业，可是景兰直到大三下学期才勉强通过了英语四级考试，主修的酒店管理专业也成绩平平，毫无优势可言，考研究生是没可能的；考公务员，家里没什么关系，就算考上了估计也只能到地州、县级、乡级的地方去工作；景兰最想的是去欧洲留学，但她最差的就是英语，而且目前也没这个经济实力，她只能把这个梦放在一边；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四上学期，景兰到一家五星酒店的会展部作实习，其实也就是打打杂。她很喜欢这个金碧辉煌的工作环境，更另人兴奋的是，这里每天都能听到各种麻雀变凤凰的八卦故事。有人傍到台湾老板，修得正果，辞了工作远走高飞的；有人邂逅了美国运动员，义无反顾的投奔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当然也有作了小三被原配突击围剿的……景兰为这些传言着迷，除了实习的工作，她还主动去参加一些礼仪、化妆、衣服搭配的员工培训，她梦想着有一天当她的金马王子出现时，她是美丽优雅的。
晚上会展部和餐饮部有个年底聚餐，同事晓敏说有一些供货商的老板也会来，其中有一个30多岁的赵总听说条件不错，建议景兰关注一下。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景兰显得格外的靓丽动人，她拉着晓敏早早的就去餐厅帮忙布置，趁机多打听一些消息。据晓敏说，这个赵总的公司代理着一些国际知名的酒水饮料、和调料，这几年在K城发展的不错，他人总是乐呵呵的，对周围的同事也不错，没听说过他结婚，也从来没见过他带女朋友同行。
各路人马陆陆续续的聚集到餐厅，各种供货商赞助的啤酒、红酒、白酒……也一箱箱的被抬进来摞到墙边。
景兰有点不解的问：“今晚最多也就50人，怎么喝得了那么多酒呀？”
“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们可能喝了。” 晓敏接着说：“所以说你是新人吧，慢慢你就习惯了。”
“看，他来了。” 晓敏凑到景兰耳边低声说，“8号桌，穿灰色夹克的那个。”
景兰装作不经意的，望向8号桌，那个穿灰夹克男人或起或坐，忙着和各种人物拜年。他中等身材，样子不算帅气，也不难看，但很有喜感，比起别的老板，他确实算比较入眼的。景兰就这样隔着2张桌子关注着他，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呢？
晚餐结束，下半场是去KTV，有些人先走了，幸好赵总还在。景兰是第一次参加年终活动，很多人她都不认识，也不好意思去点歌，只能坐在角落和认识的同事聊天。一段熟悉的音乐响起，是景兰一直很喜欢的粤语歌“还有”，她好奇的盯着舞台，想知道是谁选了这歌。
居然是他，赵总拿着2个话筒走上舞台，边走还边对着大家喊话：“谁来和我合唱？快！快！”
景兰激动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她捏紧拳头按耐了几秒钟，看没人上台，她知道机会来了。景兰落落大方的起身，走上台去，接过了赵总手中的话筒。这首歌，景兰再熟不过了，她连歌词都不用看，赵总也唱得特别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个人的表现就像是精心准备过一样，完美之极。音乐结束，掌声四起，景兰正准备下台，没想到赵总居然对着话筒说：谢谢这位天使赶来救场！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接着赵总大方的伸出手作邀请状：天使，来我们这边坐坐吧，知音难寻呀！
景兰压制住自己的欣喜若狂，故作镇定的跟着赵总去了他们那一桌，入座前赵总依次给她介绍了同桌的几个男人：“这是，成总、王总监和李总。”
那个成总倒了一杯酒递过来，“唱得好！来喝一杯！”
景兰赶紧接过酒杯，“谢谢，以后请多多关照！”
然后和大家碰了杯，趁着灯光昏暗，景兰喝了一点点就放下杯，她实在是不喜欢喝酒。
“这是首很老的歌了，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唱？” 赵总坐在景兰身边开始和她聊起来。
“我初中时听的，一直都喜欢，是林忆莲和王杰合唱的。”
“是呀！真没想到你唱那么好！”
“你也唱的才叫好，之前从来没有人跟我合唱这歌。 今天感觉好幸运！” 景兰说的是真心话，“我该怎么称呼你？”
“大家都叫我老赵。” 赵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呢？”
景兰接过名片也不好意思仔细看，就把名片握在手里，“我叫景兰，在会展部实习。我的名片还在那边的包里呢，我去拿。”
第一次被几个中年男人围着，景兰实在是觉得别扭，还有那满桌的酒，也令她紧张，现在正好找个理由回到晓敏那边。
“嘿，你行呀！” 晓敏翘着大拇指欢迎景兰回来。
景兰躲到沙发最暗的角落里，“让我先平静一下，紧张死了。”
“快10：30，我们得走了吧”
“嗯，正好，我把名片送过去，我们就走。”
景兰绕到老赵那里，礼貌的拱手把名片递给了他，“我们先走了！”
“过几天放假我们再约，一起唱歌！”老赵向她挥挥手。
“再见！”就在景兰和老赵告别时，黑暗中不知是谁用手抓，或者说是摸了她的小腿一把，景兰吓得逃似的跑出了歌厅。
元旦调休的几天假期，景兰哪都没去，就在家里待着，她确信他会来电话的。她把他的名片反反复复看看许多遍，“XX餐料有限责任公司 总经理 赵翔”。假期的最后一天，就在景兰快绝望的时候，他的电话来了，约她晚上吃火锅。
下午约6：30，老赵电话说已经到她家楼下了。景兰欢喜的朝着老赵那辆早有耳闻的黑色陆地巡洋舰走去，到了车前，她看见副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孩，有一点吃惊。
“她是我的同事戚薇，顺路一起来接你。” 老赵斜过头对车外的景兰说，“快上车吧，其他同事还等着呢！”
景兰带着点小小的失望拉开后座车门，本以为会是2个人的约会，却变成了同事聚会。
一起吃火锅的共10个人，上次聚餐见过几个，大家倒也不生疏，老赵在景兰左边，戚薇在她右边。对面是特别能侃的王总监，戴着圆圆的金丝眼睛，所有的话题基本都是他主讲。老赵和景兰也只是客套的寒暄，但是她能感觉到，其他人对她的突然加入，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戚薇是短发，样子清秀，是老赵的助理，工作时间基本都跟着他。
饭后，景兰以为会去唱歌，可是却去了酒吧。景兰的两边依旧是老赵和戚薇，戚薇另一边是王总监。男人们聊着对新一年的展望，什么市场前景呀、机会呀……景兰插不上话就听歌手唱歌，偶尔和戚薇聊几句。男人们喝了几杯之后，就开始聊感情了，王总监仍然是主讲。“我跟你们说，如果还不打算结婚的，和女友交往千万别超过6个月，一旦过了这个期限人就会产生亲情，到时候就难分开了……”
景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感觉有点不解，但是面对这些比自己的年长的男人，她只有听的份。
“你赞同他的观点吗？” 戚薇低声问景兰。
“我，我根本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哦，你还挺单纯， 以后你会懂的。” 戚薇和景兰差不多年纪，可是说话却像个过来人。
熬到11点，景兰轻声对老赵说自己得回家了，于是老赵先送景兰回去，让大家等他回来。这下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景兰坐到了前排，老赵让她选了喜欢的CD。一路上他们就聊音乐，聊那些老歌。
她下车的时候，老赵问了一句：“下次还出来玩吗？”
“嗯！”她微笑着点了头，还补了一句，“有空给我打电话。”
景兰对老赵公司的八卦越来越感兴趣，经常缠着晓敏问。说起戚薇时，晓敏有点愤愤不平，原来戚薇和王总监好，可是王总监已经结婚了。景兰完全不敢相信，没想到自己如此迟钝，居然没看出来。
后来的半个月，他们没再见过面，但老赵经常和景兰在电话里聊天，聊得越来越亲密。老赵说春节要陪家人，要带他们去度假。此时景兰的实习已经结束，就乖乖在家写实习报告，哪也不想去。她已经心有所属，她喜欢老赵，也确信老赵喜欢她。
老赵终于回到K城，在电话里，他问她，“想不想我？”
“时时刻刻都想。”
“那明天想出来玩吗？”
“想，可是拜托你不要再叫别人了，就我们两个，行吗？”
“当然可以。” 他笑起来，好像开玩笑的问她，“那你愿意把所有都给我吗？”
沉默了几秒钟，景兰说，“愿意。” 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而她也确实愿意把自己给他。
“明天我来接你，晚上别回去了，行吗？”
“嗯！”
没有玫瑰、没有牵手、没有亲吻，甚至都没怎么单独相处过，直接就一起过夜，这样的恋爱节奏景兰从未经历过，虽然嘴里答应的干脆，可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难道30多岁的人是这样谈恋爱的吗？这一年，景兰23岁，她对老赵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多想走进他的生活去看一看，她根本还不了解他，却莫名的依恋他，心甘情愿的顺从他的一切安排。这究竟是女人沉醉于爱之中的幸福表现呢？还是陷入爱中，即将失去理智的前兆？
第二天一早，景兰就借口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从家里搬回了学校宿舍，这样外出过夜家人就不会知道了。学校还在放假，宿舍里就只有景兰一个人，一整天她都在为晚上的约会作准备，她幻想了很多他们见面的情节，幻想着他家里的布置风格、他会如何说着甜蜜的话，吻她、抚摸她……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夜。
景兰又一次坐到了老赵身边的副驾位子上，今天终于没有别人打扰了，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全身心去享受两个人的美好时光。老赵悠悠的开着车在城市里穿梭，带她看他曾经上过的学校，说着他的过去。初中毕业之后他去学了调酒，后来在过各种餐厅、酒吧、酒店里打工，后来与朋友合伙作起了现在这个公司。
“你看，我父母就住在那个楼里。“老赵把手伸出车窗外，指着街对面的一个楼房。
“啊！你要带我去见你父母？”景兰完全没这个准备，有些吃惊。
“傻姑娘，想什么呢？就顺路指给你看看”老赵呵呵笑了两声，继续开车。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去新世纪吧”
“新世纪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小区？”
“ 新世纪花园酒店，在金山公园后面，环境非常好。”
景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带我去酒店过夜？”
“ 是啊，你不喜欢吗？” 老赵说的很轻松。
“ 为什么不去你家？” 景兰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老赵。
“ 我女朋友在家。”
一分钟前还自作多情以为他要带她见父母，现在却被告知她不可能进他家的门。景兰沉默了，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大概有几分钟，她的大脑是处于空白状态的，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的心在痛。
老赵缓缓的把车停到路边，安静的看她哭泣。待她稍微平静一点了，他冷静的说，“ 你这样不开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
“ 都出来了， 干嘛要回去？” 景兰不甘示弱的态度正和他意。景兰的所有反应，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何与这个20出头的女孩相处，他是游刃有余的。只是他没想到景兰那么快就答应了自己，这既令他欣喜，又难免有点失望，这个猎艳高手原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搭上景兰，可惜他只刚刚出招，还没享受到追逐的乐趣，她就上钩了，她确实比他想象的简单多了。
车子发动起来，又回到了车流中。景兰开了车窗，冷风嗖嗖的吹进来，吹着她的长发和她的泪。她本该带着尊严，愤怒的下车走人，可是现在她只能带着不甘的心，以爱的名义继续屈从于这个男人。景兰终于感觉到了冷，冷的像掉进了冰窟，那不见底的深渊，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到了酒店，老赵带着景兰穿过花园先去了酒吧。平常甚少沾酒的她，趁老赵打电话的时候，几口就喝光了2瓶啤酒。一直以来，景兰眼中的爱情，是容不下一粒沙的，然而从今天开始，她却不得不容下另一个女人，她作了选择，她的爱情底线就此瓦解。
“你不能再喝了！”他摁住她的酒杯，“你醉倒了，我可抱不动你。”
“你觉得我很重吗？”
“对呀，这个要我抱了才知道。” 老赵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了。
房间里没开灯，他靠在床上看电视，景兰还在浴室。她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把包拿到洗漱台上打开，她拉出一件火红色的丝绸睡衣，凝视了几秒又塞了回去。这是她特地为今夜准备的，然而此时，它好像正在嘲笑着自己的愚蠢。他配不上它，不，是她配不上。
从浴室出来，她没穿酒店的浴袍，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小背心，下身用毛巾裹着。她借着电视的光走到床边背对着他坐下，把裹头发的毛巾拿走，让头发散下来。他也适时的关了电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弱的月光。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不过这样看，你的背影真美。”
“吹风机太吵，不喜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老赵轻声的说着，“吃饭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那时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女人。你知道你有多美？”
“真的？”景兰侧过身看着他：“在唱歌以前？”
“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和王总监说，你会是我的女人。”
“你就那么确定？”
“你反悔了？”他握住她的手，第一次，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起身抱住她，温柔的亲她、吻她……他们不再说话，她被自己的心跳声、喘息声围绕，她已经忘了他家里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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