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N年之后，当我在洛杉矶南加大的校园里再一次和苏昊意外重逢的时候，我又一次经历了那第一次与他重逢时的感觉。我于是暗自哀叹，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忘记、不想忘记他和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冬季。虽然每次回想那段时光的时候，总是感觉如梦般的虚幻，但也许正是这种虚幻把那些不美好的、那些痛苦和憎恨也都虚化成了一种心碎的美丽……
在我第一次醉酒后，苏昊来找我。他站在午后冬季的阳光里，身体斜靠在一旁路灯的柱子上，冲我微笑。那是怎样的一种微笑！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不美好都会因为那样的微笑而变得美好！好像所有的丑小鸭在那样的微笑里都会化成白天鹅！当他终于离开我以后，他的微笑也还会时常在我梦中冒出来，我才明白就像是一种咒语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微笑最让我着迷、最让我怀念。
“特地为昨晚发生的事，向你负荆请罪。”苏昊说，“我不应该让你就那样离开迪厅的。”
也许是酒劲儿已经过去了，也许是一夜的睡眠让我那根扣紧的弦放松了下来，总之，我对苏昊的感觉又一次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转了回来。是的，我不再生他的气。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呢？我们之间其实什么也还没有开始！他有女朋友也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那女孩跟他在一起很般配的样子。所以原本感觉尴尬的应该是我。自己心跳不正常了就觉得人家也应该像我这样。我于是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喝醉了。”
苏昊笑笑，说：“其实我们真应该庆祝一下呢！能再一次遇到你，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呢！”
我心里轻轻舒了口气，一种快乐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为什么不呢！一个小帅哥在跟你遇见的第二天就吧吧地找上门来又是道歉、又是叙旧，这说明你在他的心里难道不重要么！当然会满足所有女孩子的虚荣感。
我和苏昊在校园里漫步，我问了他很多关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因为由于醉酒，我忘记了很多。即使记得也都是些似真似幻的情节，很难说清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属于我的梦。
“你的那位闺蜜没有向你汇报吗？”苏昊听到我的问题，招牌式的微笑又挂到了他脸上，
我有些发窘地说：“我……刚起来。”
“那在你朦胧的记忆中真的就没有一点我的影子吗？”苏昊笑笑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还好昨夜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要不然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苏昊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女孩子其实以后还是少去那种地方的吧。现在社会上的这狼那狼的可多着呢！”
我有些脸红起来。
苏昊又说：“幸亏你有我的电话。”
“搅了你和你女朋友跳舞的兴致，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担心自己喝醉了会不会发酒疯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喝多过，但为什么偏偏要在苏昊面前出洋相呢！
“也没什么了，你走了以后没多久我也离开了。”苏昊说。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跟她吵架了。”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我既知道这个“她”是谁，又能猜想到他们为什么吵架。不知为什么，当心里想他们吵架的原因有可能是自己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会冒出一丝喜悦来。好像随手买的一块钱奖券突然中了一百块一样！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什么？”看到我没说话，苏昊也好像有些尴尬，于是就转移话题替我也是替自己解围。
我在心里暗叫了一声谢天谢地，然后这才想起自己睡了大半天，真还有些饥肠辘辘的了，于是点点头。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楼门，来到学校不远的一个小饭馆里要了两碗面。
在等面的时候，苏昊忽然说：“你在这里习惯吗？”
“还好吧。”我含含糊糊地说，虽然自己对上海厌烦透了，觉得在这里上大学好像做大学监一样，一心只盼着早些毕业。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苏昊的话出乎我的意外！“很长的时间我都听不懂小朋友之间的话，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而且我不喜欢这里阴冷的冬天，常常会想起在北京的冬天我总是趴在暖气上把自己烤得暖暖！我也不喜欢这里的夏天，太闷热，有没有雨都让人动不动就满身是汗。记得小时候刚来没多久，我就整天哭着喊着想回北京去！”苏昊摇摇头苦笑着，“我还给你写过信呢！”
“真的？！我怎么没有印象收到过你的信呢？”我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都被退回来了：第一封是地址错误，第二封是查无此人。”苏昊继续说。
“难怪，我们后来也搬家了呢!”我说。然后我告诉他我也曾给他买了一个小泥人，想送给他做纪念，结果去他家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还好他的一个叔叔还在那里打扫卫生，于是就托他转交。
苏昊摇摇头：“我想他是忘记给我了。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泥人？长什么样呢？”苏昊十分感兴趣地问。
“长得，”我有些发窘地停顿了一下说，“有些像你呢！”
“那你应该留着才对！”苏昊笑道，“你要送我应该送一个长得像你的！”
这时面条终于在被端了上来。“今天就凑合吧，改天一定上正经的馆子好好请你一顿，尽尽地主之谊！”苏昊等面一端上来就迫不急待地开搓，好像他饥肠辘辘的似的！“你也快吃呀！你们这里的面味道真不错！”他一边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还不忘对我说。
我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真的没太变呢！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狼吞虎咽的，好像打仗一样！我这样想。但是时过境迁，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而他还会是那个我曾经非常熟悉的小男孩苏昊吗？
吃完饭，苏昊建议出去走走。我们于是打了辆车来到了外滩。这里原本是一个著名景点，只是由于冬天的缘故人还不算太多。
我们坐在长椅上开始聊天。
苏昊跟我说张蔚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宿舍打算睡觉。我刚想对影响他睡觉道歉。他好像会读心术知道我想什么一样立即又说千万别以为影响了他睡觉而觉得内疚，因为他那时正被人吵得睡不着觉。我很好奇问他是怎么回事。苏昊支支吾吾地好像不好意思地说等以后会跟我说。等后来他说给我听得时候我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原来那天他回宿舍本来是要睡觉的。由于是周末，宿舍里根本就没人。他正有些奇怪别人都出去泡妞去了但他们宿舍号称“昆仑山上孤独一棵草”的老二应该在呀。谁知想谁谁来！门忽然开了，老二在门口出现了，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跟他在一起的是一个女孩！两个人一进门就关起门使劲儿啃上了，然后就奋战到了床上。由于他们没开灯，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那时的苏昊就在从上铺偷看。一直到张蔚薇打电话来叫他去酒吧接我们。老二发现了苏昊非但没不好意思，还把他骂了一通，大意就是他小子太缺德了，不声不响地偷看人家，简直就是有窥视癖。苏昊说自己要没有窥视癖也不能看到如此春色满屋的画面！我笑着问他是否看到那个女孩是谁。苏昊说那个女孩一直把自己捂在被窝里不肯露面，所以他不知道她是谁。我说我们宿舍也有那样的女孩，偷偷跑到男生宿舍留宿。苏昊说现在才知道自己有些过时了。然后苏昊问张蔚薇是不是东北的。我说是。“就她那手倒啤酒的技术，把我都给震了！”苏昊说。原来他那天晚上赶到酒吧的时候，张蔚薇正在给那几个男的表演绝活：倒啤酒！“就见她一手拿着酒瓶，酒瓶口压着一个倾斜的玻璃杯，瓶里的啤酒沿着杯口流入竟然没有溅起一丝的啤酒泡沫！”苏昊一脸赞叹地点头说。
苏昊又说东北小妞吧一般是只能看，一张嘴这下完了，多美好的形象也给毁了！我笑着说你损谁也不许损我的蔚薇！不过话说回来蔚薇哪点都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就是不能张嘴说话。刚上大学的时候，那一嘴“干哈干哈”的，常常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的笑！然后我又说：你们上海小妞好？说的话跟鸟唱歌似的，什么也听不懂！
苏昊笑道：这下知道我们至少比你们多懂一种外语了吧！---鸟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