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下市集，买些酒菜回来。”花灯说。
“为何要饮酒？天色已晚，我们又是借宿人家，还是不要太过打扰才好。”之琛说。
“哎，小龙，明日咱们就要离开，总要谢谢主人家吗。”小鳞说。
“那两个小家伙的满月酒不是也还没摆吗？他家又没有旁的亲戚，不如一道办了，热闹些。”花灯接着小鳞的话说道。
之琛暗自琢磨，花灯向来不会说谎，早上的时候也没听她说要摆什么满月酒，怎么忽然间就来了主意？到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琛于是说，“既然这样，就多带些银子，给三个孩子各买件礼物。”
“多谢小龙，那我们走了。再晚些恐怕铺子要关门。”花灯从之琛手里接了钱，拉着小麟一会儿工夫就走远了。
之琛想说些快去快回之类的话，嘴巴动动又咽下去。他看见花灯坐在马上，背影一跳一跳的，很活泼。真希望陪在她身边人是自己。
自从爷爷去世那晚，他有些冲动地拥她入怀，之后就再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之琛有意和花灯保持距离。爷爷不在，更不能做趁人之危的事。越是爱她，越要加倍地尊重她。花灯跟之琛也日渐客气起来，倒是同小鳞经常分享秘密。想到这些，之琛心里有些酸酸的，又觉得自己幼稚。跟小鳞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他们去吧。。。
***
“传说啊，每个小孩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一只凶恶的白老虎来吃他们的魂儿。如果家里人给孩子们挂上一只长命锁，白老虎就不敢来了。”花灯喜滋滋地在内室里给霓裳的三个女儿每人脖子上挂了一只从市集买回来的小银锁。
霓裳怕廖青纹会随时会走进来，仍旧不敢出声说话，只是开心地摸摸银锁，又抬起头用充满疑问的眼睛看着花灯。。。今晚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她用眼睛问她。
“你相公酒量如何？。。。什么？你不知道！”花灯皱了皱眉，跑出去到前厅看看又回来，说
“正在喝呢。放心吧，小鳞定会把他灌醉。”
霓裳怀疑地点点头。主意是花灯出的。说是要把书生灌醉，酒后吐真言，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东西”的下落。是否可行？谁也没有把握。
夜更深了一层，孩子们都睡下了，外面依然热闹。“我再去看看。”花灯又跑出去。
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花灯跑进堂屋里总共三次。之琛已经数过了。
看上去这两个人正在卖力地表演双簧：花灯负责指挥，小麟负责把书生灌醉。灌醉之后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谁不喝光这杯，谁就不是男人。廖大哥，我们干啦！”小鳞大吼了一声之后，居然嘴唇惨白地倒在桌上，醉死过去。
该醉的人没醉，不该醉的人先醉了！这如何是好？只见花灯急得来回转。
终于，她求助的眼神看向之琛。她朝他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又指指廖生，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之琛也正想陪着花灯玩儿，冲她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也只不过是再有两杯酒的功夫，廖生终于不胜酒力，倒下了。
“出来吧，花灯。”之琛叫她。
“醉了？还没睡吧？”花灯急急地跑出来问。
“快睡了。你想干什么要快点。”之琛笑着说。
“廖公子，廖青纹，你喝醉了没？”花灯推推书生，在他耳边叫。
“没醉！我清醒得很。”书生答。
花灯冲之琛笑笑，点点头。不承认自己醉，说明真的醉了。
“没醉？好！那我问你，你把霓裳的羽衣藏在哪里了？”花灯问。
“羽衣？不能说，不能说。”书生哼哼唧唧地回答。口齿已经不清楚了。
“你还是醉了，不然你怎莫不能说？”花灯用力推着书生，故意凶巴巴地说。
“说就说！那羽衣就在后院柴屋，稻草堆下面，挖，挖，哇。。。”书生说完，吐了一地的秽物，终于不省人事地睡了。
******
果然，他们从高高的稻草堆下面，挖到了一个油布包，包里有一件羽毛作成的斗篷。
“你古怪了一晚上，就是要找这个？”之琛把东西递给花灯。
“太好了。这就是霓裳的翅膀。小龙，我们快点给她送去！”花灯拉着之琛就要回屋去。
“什么翅膀？你先说清楚再走。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千万不要惹什么事端！”
“花灯没有惹事端。她是在帮我。”这时候霓裳已经走进柴房。
“廖夫人您，您怎么？。。。”之琛看她说话吃了一惊。
“我不是哑巴。您也不要叫我廖夫人。恩人！救我！”霓裳说着又给之琛跪下。
“快请起，有话直说。不必如此。”
“谢谢。”霓裳起身接过花灯手里的那件羽毛斗篷，用脸摩挲着，像遇见久别的亲人一样，留下眼泪。
“我是鸟国的羽人。这是我的羽衣。我们夜晚飞行，白天躲藏。穿上这羽衣就是飞鸟，脱掉就是女人。三年前那天，几近黎明时分，我和两个姐姐去一处湖边嬉戏。不想被廖青纹看见，他悄悄藏起了我的羽衣，然后靠近我们。姐姐们都惊得穿上羽衣飞走，独独我一人找不到羽衣。廖青纹把我掠至这里，娶我为妻，又生育了三个女儿。”霓裳说到此时，泪如雨下。
“霓裳，平日看廖生对你极好，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行事。现在你有了羽衣，想要做何打算？”之琛问道。
“我要离开他，回家去！”
“那孩子们怎么办？丢下不管吗？”之琛又问。
“双生女尚在襁褓，我会一并带走，阿婵先留下，日后我也会把她偷走。有了翅膀，廖生奈何不了我。”霓裳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那廖生岂不是妻离子散？而我们兄妹几人岂不成了帮凶？”
“小龙，我们如何成了帮凶？错本来就在廖青纹，他怎能强迫别人成亲？”花灯道。
“廖生是有错。可是事已至此！霓裳，可否念在他因爱成痴的份上，留下来？”之琛说。
“恩人，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人以类聚，鸟以群分。他待我再好，也非我所愿。我时时思念父母家乡，日日苦寻羽衣不得。犹如笼中之鸟！霓裳心意已决，就此别过！”
霓裳绝然地往外走，又猛然回头，从羽衣上咬下一根颜色蓝中带绿的羽毛，说，
“花灯，有紧急的事情找我，就把这根羽毛烧了，我自会感知到你。大恩不言谢，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她飞快地奔向内室去抱两个双生女。
劝又劝不住，看来霓裳就快要飞走了。这便要如何是好？
之琛情急之下，嗖地一声，掏出佩剑，说，“站住，今日无论如何，我不能放你离开！霓裳！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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