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看到“死”字就觉得不吉利,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解,或是对人世太留恋。在我看来,“死”就是物质从一种存在形式转换为另一种形式,灵魂从附着体上解放出来,进天堂或如地狱。有段时间,我厌烦了活着,想进入下一个阶段,贪恋天堂那阳光明媚的青草地,可是我得各个器官都还健康的存在着。我的作牧师妻子的朋友告诉我,谋害生命是要下地狱的,自杀就是谋害自己的生命。于是我不敢,我想去天堂,于是不得不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但我看淡了一切名利,与世无争,于是我快乐地活着。当然也有很不快乐的事,那就是老想在这坛子里玩,不肯干正事,我知道我迟早会因此受罚的。
现代医学通过各种手段延长人的寿命,也许可以对物质转换的时间做些微的改变,但不能改变这种趋势。好在不能,想像一下,如果世界上老人多于年轻的花朵,那将是一个啥样的景观?
活着真的就好吗?对于那些丰衣足食、前程似锦青年或中年人,或现在还不好将来很可能会好的任何年龄段的人来说,活者就是好,活着就意味着更美好的未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未必是好。我生长在穷乡僻壤,经历了一些偶尔活的较大年龄的长者,还记得他们无奈的眼神,记得每次看到他们被后人辱骂时那种无助,我对自己说,我将来不要活得很老。记得村子里有两位年龄较大的奶奶,一位有个很能干的儿子,常年在外干活养家。他有个很能干的老婆,生了十几个孩子,差不多每个都是刚会走路下个就出生了,这个老奶奶就是他家的保姆,一个接一个把孩子带大。可是她和绝大多数中国的婆婆一样,和儿媳处不来,经常吵架。被儿媳辱骂是常事,孙子孙女们长大了也和妈妈站一边。我记得她儿媳提起她,就叫她“老不死的”。不过她还好,她的孙子女们都会保证她有吃有穿。另一个老奶奶的命运比她差很多,自己活到近九十岁,儿子四十多岁时就死了,留下孙子和儿媳及后来入鳌的女婿。她是外地人,很少说话,经常被神经不太正常的儿媳和女婿辱骂。她的孙子还没成年就觉得看破红尘,活着没意思喝农药自杀了。我和她的孙子同岁,当时在县城上高中,听到那孩子自杀的消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那老奶奶,她心里会有多苦,“死者长依已,活着徒悲伤”,,,。后来读了小说“活着”,想象着来富心里的苦,真的是上天折磨人,这“活着”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几个植物人,其中一个十几岁时出车祸,现在已经近三十岁了,有人和他说话时,他唯一的反应是眨眨很空洞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有疼痛,因为他不能说话,也不能有任何表示。据说他的寿命是五十岁,他的妈妈不让他死,他就得被人们折磨着。不知他妈妈是否想过他的痛苦,我和一个护士说起这事,那护士反问我,如果你在他妈妈的位置上,你会放弃他吗?我无语。他妈妈是不能放弃他,如果他能够选择,他能够放弃这个世界吗?
记得有人说“上帝让你留在这个世界,你就有存在的价值,他肯定有使命给你”。我想那个使命肯定和“不快乐”无关,也不会是“赖活着”。既然我们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还没有“好死”,还有使命在身,那就快乐地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