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刚上班，夏禾拿着他的那份报告，直接去Johnny的办公室找他谈话去了。经过了一个辗转反侧、忐忑不安的夜晚，他这会儿是鼓足了勇气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跟Johnny的谈话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听完夏禾的汇报后，Johnny竟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让夏禾事先准备好的几套说辞全都变得无用，唯一让夏禾感到略有遗憾的地方是，Johnny没有太多富裕的资金用在这方面，他只拨了五千美金给夏禾作为启动资金，如果初步结果好的话，可以以此去申请更多的科研资金，言外之意，如果结果不好，那就在此打住吧。
“Great idea！”这俩礼貌多于实质的字眼儿象是Johnny给夏禾打的一剂强心针，让他兴奋不已，仿佛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扩张，在发散着身体里存不住的能量和热情。
从Johnny的办公室出来，夏禾的心情象充了氢气的气球，按捺不住的话是要起飞的，要是遇到点火星，兴许还会爆炸。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满面春风地一路“hallo”着，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暖人的微笑。
“来来来，两位美女过来开个会”，一回到实验室，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潇潇跟柳絮儿召过来开会。
“我刚刚跟老板谈过了，他已经同意了咱们的计划，也给了不错的评价和不少鼓励，不过，钱只给了五千，咱商议商议，怎么计划着花这笔钱”， 夏禾直奔主题，一谈到钱，就没法绕弯子。
潇潇大张着嘴巴，道：“啊？五千，才五千哪？够干啥的，一下子全砸水里都见不着个水花。我看咱还是别高兴得太早，老板大概是怀疑这个课题的可行性，要不怎么才拨这么点儿银子呢？要我说，咱还是别三心二意的了，望山跑死马，到时侯，拿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咱出了力还不落好，这不是自己找难看吗？老板那儿首先就说不过去。要我说，咱还是把钱还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目前的工作虽没突破性的进展，但也不能说是没结果啊，不过是结果不理想而已，至少老板没理由说三道四。”
潇潇啰里啰唆，说话利索得象串“噼啪”作响的爆竹，既快又脆。夏禾感觉象是被她兜头给浇了一盆冷水，这让他感到了穿心的凉意。他没吱声，刚才那颗轻飏直上的心象是被人给扯住了，挣脱不开，又象是被谁拿去，放在了油锅里煎，让他感到了烦燥。
好不容易才燃烧起的这团热火，难道就这么让那盆冷水给浇灭了？他不甘心！
柳絮儿也沉默着，这让夏禾感到有点心慌，他怕自己就这么打了退堂鼓，他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终于，谢天谢地，她开口了：“老夏，你先别着急，咱有多大的钱，办多大的事儿，既然钱从咱手里过，哪儿有退回去的道理？别让老板小瞧了咱，咱不争面子也得争口气啊。”
听她这话，夏禾心里的一块石头在往下落：嗯，是这个理儿，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把钱退回去，Johnny就会认为我无能，出尔反尔没有主见。
柳絮儿接着说：“我刚才盘算了一下，这笔钱咱可以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用在买试剂上，一部分用在动物实验上，一部分用在分析鉴定上。第一部分可以省出点来，比如，可以从当前的项目里出点钱买；第二部分，也可以与当前的项目联合起来做，比如，同一批试验小鼠，多加一组细胞移植的做对比就行了，不用另外再做对比组了，这样又可以省出一点钱来，而且，这样的结果会更有说服力；第三部分咱实验室做不了的，不好省，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潇潇在心里轻蔑地“哧”了一下，插嘴道：“我看，你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那句话，你这边砍了钱匀给那边，就怕到时咱两头都没顾上，自己找难看。”
柳絮儿想了想，说：“Johnny要的只是初步结果，咱把这钱先盘下，好歹出个结果，运气好得话，兴许咱能拿到后续的资金，能一路走下去，干出点名堂来也说不定呢”，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还没试就先退缩了，那咱就连失败的机会都没了。”
潇潇见跟柳絮儿说不到一块儿去，就不作声了，心里却不服气：还挺有想象力的呢，反正我话说头里了，愿怎么折腾是你俩的事儿，出了纰漏可赖不着我。
“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夏禾夹在她俩中间，不好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方，便含糊道：“老板既给了钱，的确不好给退回去，那样显得咱不尊重他，咱还是想办法干点实事儿吧，我回头再做个计划，看看该怎么花这笔钱。”
傍晌时分，柳絮儿拿着几张纸，过来找夏禾：“老夏，我刚才参考了几篇重要的文献，我列了个单子，这上面是一些必需的试，我查过咱实验室的试剂库存，只有少部分有存货，另外，我去志强的实验室也看过了，他那儿有几样咱可以借用，这样，还剩下8种试剂，两家都没有，咱就只能买了，噢，这是订货单。”
夏禾低头匆匆看了一眼，见总价钱要600多美元，心里盘算了一下，便皱了皱眉说：“能不能先缓两天？我做个总计划，免得咱计划不周，前松后紧的，关键时刻没了子弹。”
柳絮儿说：“咱时间紧，你抓紧点儿啊，最晚今天下班前给我个回话，到时可别怪我催你哦。”
夏禾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严肃，他愁眉一展，反倒笑起来：“你个小丫头，有这么跟前辈说话的吗？少给我下命令，这里到底谁当家？”
柳絮儿也嫣然一笑，轻轻柔柔地问：“对不起了掌柜的，我明天下班前来拿这份订货单，可以吗？”说完，她轻盈地转身走了，留下那灿烂的笑容，充盈在了他的心间。
夏禾呆呆地望着柳絮儿离去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感动悄然升起，象潮水在涨，很快便漫过了心头。
来这里工作几年了，他常常感到疲惫，那是因为他在心理上受到了持续的压力而导致，那压力既来自于他对前途的担忧，也来自于他对家庭应付的责任，那是一种孤军奋战中的无助，以及在夹缝里求生存的无奈和悲哀。而柳絮儿的到来，象是为他单调、灰暗的生活增添了一道绚丽的色彩，让他见到了人生闪亮、积极的一面，他似乎感到，他已经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他依靠的力量。
夏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背影牵引着，而从那个背影里，他却又体会到了一番别样的情致。柳絮儿那结实而性感的双臀被紧紧地包在牛仔裤里，因着她的迈步而颤动着，象是挂在树上、已经成熟了的果实，在随风摇曳，挑逗着人们的欲望。
夏禾忽然感到，心里已经很久没有了那种悸动、慌乱的感觉，为性？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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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儿看到夏禾为难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有心帮帮他吧，可这钱的事儿也不是她说帮就能帮得上的，想来想去，她觉得，也就只能从志强这块大肥肉上切点儿肉末儿下来了。
离开夏禾后，柳絮儿直接去了王志强的实验室。一进门儿，她见志强正在低头忙着做实验，觉得不便开口，犹豫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就走，想待会儿再来，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张嘴跟他要钱。
志强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了她，从后边喊她：“絮儿，找我吗？”
柳絮儿扭头说了句，“嗯，你先忙吧，我回头再来”，就又往外走。
志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追过来问：“手头活没那么着急，噢，你找我啥事儿？”
柳絮儿停下了脚步，原打算直来直去地跟他提那事儿的，可转念又一想，觉得那样子太露骨，便婉转地扯起了别的：“噢，我本来是想过来偷师学艺的，见你忙着，呃，不着急，以后等你有空了再说。”
自打那日与柳絮儿巧遇，志强心里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好感，见她有求于自己，竟有点儿受宠若惊，巴不得能帮她做事，他十分殷勤，道：“我现在就有空，你到底啥事儿？甭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
柳絮儿迟疑了一下，道：“噢，我想看看你那台2D电泳仪，老夏实验室里没有，我有一组小鼠脑病变差异蛋白样品，想测一下它们的丰度变化。”
“没问题！”志强满口应承下来，他带着柳絮儿走到一台双向电泳仪前，介绍道：“这台仪器的操作方法挺简单，而且相当灵敏，检测结果重复性好，我最看好的是它的自动荧光扫描分析功能，可以减少人为的误差。”
志强拿起仪器的操作说明书递给柳絮儿：“我这就领你走一遍操作步骤，回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也可以看说明，噢，对了，你的样品准备好了吗？”
“还，还没有呢”，见志强认了真，她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那没关系，咱们可以拿标准蛋白样品来做练习，你先熟悉一下操作步骤也好，省得浪费了你那宝贵的样品”，说着，他抬手按了一下那台电泳仪的开关：“预热20分钟比较好，OK，咱先配几样溶液吧。”
柳絮儿实在无心跟他做这个实验，一来她以前用过类似的2D电泳仪，触类旁通，无需别人手把手地从头教她；二来她根本就没有那些所谓的样品要检测，更重要的是，她前来的目的是想跟他要钱，没达到目的她哪儿还会有别的心思。
“你眼下正忙着，我改日再打搅你吧”，柳絮儿推诿着，转了个话头又说：“噢，别说，我还真有点儿事儿要麻烦你。”
絮儿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展开来递给他，问道：“我有个实验，还缺几样试剂，你实验室里有没有？我可不可以用点儿？”
志强快速扫了一眼那个单子，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十之八九都没有。”
“那，你能不能帮我订点儿？我着急要用。”
志强心里盘算了一下，估计不是个小数目，便有点犹豫，他小心问：“老夏的课题吧？他不是有经费吗？”说完又为难地补充了一句，“我这边的经费也不宽裕。”
柳絮儿道：“买了搁你这儿存着，我就用一点点的，老夏的经费紧，他那个抠门儿劲儿，一点儿也不好说话，我昨天找他要点钱，买几样常用的酸碱缓冲剂他都合计了半天，我懒得找他，嫌烦。”
志强勉为其难，可又不愿扫了她的兴，让她失望，嗫嚅着：“这、这个，不是一个课题组的，挪用经费，”
“都是一个老板的钱，花哪儿不是花呀，怎么算是挪用呢？”柳絮儿打断了他的话，噘着嘴，用半是娇嗲、半是威胁的口吻说：“Yes or No，你给个痛快，什么这个那个的，又不是我把钱揣自己腰包里了。”
志强想了想，实在有点不情愿，可又不好回绝了她：人家看得起我才张口的嘛。他被逼无奈，犹豫了片刻，只好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好，你填一下表，回头我给你签个字。”
柳絮儿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她喜滋滋地道：“志强，我就知道你这人爽快，不象老夏那么磨跻，我马上就去填表，10分钟就好”，临出门，她又回头强调了一句：“我要第二天运到的哦。”
柳絮儿走了，身子隐在了门口那堵墙的后面，可她那如花儿绽放一样的笑容却仿佛是被固定在了门口处，志强傻愣愣地盯着门口，耳边回响着她那银铃一般的声音，有点心猿意马了。
只一会儿工夫，柳絮儿就拿着一份填好的订货单来了，订货人一栏写的是：Zhiqiang
Wang。
“办事这么利索哈”，志强嘴上无奈地赞了她一句，心里却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拿笔快速在上面签了字。
柳絮儿拿过签了字的单子，笑意盎然地说了声，“谢谢了”，转身就要走。
“絮儿”，志强叫住她：“今儿周五，下班后一起去看场电影吧，我请你吃晚饭，意大利馆子，法国馆子也行，怎么样？”
柳絮儿想起他上次吃自助餐时那个不雅的样子来，心里着实有点瞧不起他，本想一口回绝他，可转念又一想，刚求人家办了事，怎么也不能把事做绝吧，不定啥时还要有求于他呢。于是，她微微一笑，说：“好啊，今儿过年怎么着？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好看的，不过，看什么片子得由我来选，我可从不看恐怖片的。”
“行，随你”，志强满心欢喜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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