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自传（12）宝钢篇：参与电炉连铸项目的心路历程

 从北京回到宝钢后，在信息部办完调离手续，到宝钢工程指挥部三期工程电炉连铸项目组报到，才知道是金树平这时候已经从技术部副部长调任了三期工程指挥部副总工程师兼电炉连铸项目组的组长，这时候他就光杆司令一个，项目组属于正处级单位，也是投产后电炉连铸长的筹备班子。我是电炉连铸的第二个成员，属于这个项目的元老。这个职位明显要比在信息部有前途。

金总对我讲：“我这个人办事一定要办成功。上次调你到技术部，被你们书呆子的虞部长搅黄了。我这次直接打了个报告给黎明部长（冶金部常务副部长，宝钢总指挥）说要一个研究生，外语好，懂计算机的青年人做我的助手。黎部长把我的报告批给了干部处。干部处问我，宝钢有这样的人才吗？是不是要求有点高。我就说信息部的小傅不就是吗？干部处一下就明白了，说金总你要人就明说，您还给我们来这一手（指直接找黎明部长要人），三期工程谁还敢不支持？但是我怕你们虞部长再作梗，所以还是打个报告给黎明部长保险，这样才把你调过来的。”听完金总的话，才知道还是金总厉害，毕竟皇亲国戚后台硬，虞部长真是太书生气了。

怪不得这次我调离信息部，他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原来有黎明部长的尚方宝剑。到了电炉连铸项目组，我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在金总办公室的对面。金总就要求我去转炉炼钢厂去学习怎么炼钢。那时候我就经常戴上安全帽去转炉看炼钢，请教炼钢现场的师傅和工程师，查看炼钢记录和数据，慢慢已经了解了炼钢的过程和参数。

另外金总让我配合指挥部另一位负责信息系统的副总王文瑞，王总也是从信息部出来的，她在鞍钢就是副处级，到了宝钢在信息部只是一个科级职位，因此也不得意，后来她自己幕后运作到了工程指挥部，反而升了正处的副总工程师。王总也很欣赏我。有次黎明部长召开三期工程例会，王总要汇报三期项目信息系统规划，就让我在会上帮她放幻灯片，正好金总也有意让我去参加会议，听听领导们的想法。

参加会议有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宝钢的领导们，总工程师们，设计院的老总们，各部部长，各处处长，信息部的虞部长也在那里。看到我也参会，估计虞部长也有些意外。会上黎明部长不发言，闭着眼睛仰头听汇报，听到关键处他眼睛一睁，会很尖锐地问问题。他时而闭眼，时而睁眼，非常有气势和威严，众人如拱星捧月一般地围绕着他。在场的正厅级副厅级官员就有七八个，处级官员数十人，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王总汇报的时候，王总就说我请小傅放幻灯片。我那时候感觉到大家都在看我，甚至连黎部长也看了我一眼，是不是想说这是哪来的小伙子，长得不错嘛（哈哈，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是事后黎部长确实问到了我，金总告诉我的。金总告诉黎部长，“就是搞冷轧合同的信息部的小傅啊，我要的懂计算机外语好的研究生”，黎部长回应有印象，回了个“好”字，还说“居然被你挖到三期工程来了”。

后来电炉连铸项目组逐步招兵买马，随着工程的推进，已经没有地方办公了，金总最后在指挥部院子里找了个仓库给我们，那是平房，夏天热，金总还让设备部装了几台老式的空调机降温，那些空调噪音巨大。项目组又设立了几个分组，分别有计划，工艺，数模等组，我和另外一位姓杨的工程师担任数模组副组长，我们数模组没有正组长。我的职级是副主任科员，副组长相当于副科级，投产后会转实职。因为电炉连铸的一个核心技术就是数模。

当时金总要率团出国考察电炉连铸技术，分两个团，一路去德国法国考察，一路去美国日本考察。金总德国法国去过多次了，这次就亲自率团到美国日本。考察团成员来自指挥部，钢研院，和项目组。基本上都是领导，有总指挥助理，设计处处长，上海钢铁研究院的总工程师，和总设计师，北京钢铁研究院驻宝钢三期工程代表，项目组副组长，只有一个搞炼钢的工程师和我属于付处以下。

金总告诉我，本来外事部门要配一个日本翻译，一个英文翻译。他和外事部门讲，日语翻译需要的，英文翻译不需要，小傅可以胜任，这样我其实是顶了英文翻译的空缺，也算是金总给我的机会和好处，让我跟他去国外看看。

我们在日本访问一周，去了东京，大阪，品川，等钢铁企业，伊藤忠商社等，那时候日本钢铁企业已经是夕阳工业，很多钢铁厂已经废弃，而中国还在大搞污染环境消耗能源的钢铁，可见中日科技和经济产业结构的差距。在日本，宝钢驻日办事处请我们吃了饭。我们坐飞机的时候还和现任天皇当时的皇太子太子妃同一架飞机从大版飞往品川，还坐了新干线经过了广岛等城市。在日本，感觉日本的旅馆就像鸽子笼，一点点大小，电视都是放在床的上方。

访问完日本后，我们直飞洛杉矶，又分别参观了匹茲堡，洛里，夏洛特等地的钢铁企业，顺道访问了华盛顿特区，纽约，和旧金山。由于金总的特殊身份，接待方给金总安排了头等舱。金总和我讲，不要给他安排头等舱，和大家坐一起比较好。我们从南卡到北卡坐的是一家支线小飞机，只有公共汽车那么大，金总就和我说，以后行程不要安排小飞机，把他吓坏了。其实没有小飞机，开车可能要七八个小时，关键是谁开啊？那时候大家都不会开车。顺便提一下，金总退休后学会了开车，她女儿那时候在德国留学。现在我在美国经常坐支线小飞机，旅行方便啊。

另外我还跟了金总去重庆特钢等地考察过。金总在大学毕业时候，因为杨尚昆被打倒（1966年5月4日至26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是全面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标志，此次会议于5月16日通过了“五·一六通知”，正式发动文革，而在会议前半期，则揭发出所谓“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阴谋反党集团”问题，四人被革职审查，是为“彭罗陆杨事件”。彭罗陆杨是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第一个“阴谋反党集团”，也是文革中第一批打倒的当权派。），他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重庆特钢，在炼钢炉前做工人，分配的住房就是公共厕所边的堆杂物的小房子，下班了还要扫厕所。上下班都有人监督。这样的生活维持了18年，所以他对重庆特钢没有任何好感。

这次作为宝钢的副总带团来考察，特钢表现出了特别的热情，尽情的款待我们，招待宴都是甲鱼和名酒。金总和我说”不要给这些假象欺骗，他们以前对我没那样好。”金总因此对杨尚昆也都是一肚子怨气，杨尚昆到上海，米可去见杨，但他不肯去的，金总的傲骨可见一斑。考察完后，项目进展到对外谈判阶段。我担任信息技术系统副主谈，主谈是设计院，我是业主代表。和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谈都是用英语，我的组基本不用翻译，都是我翻译的，谈判谈了一年多，作为副主谈，信息系统项目的谈判合同上都留下了我的签字。这些都是我在电炉连铸项目组的点滴回忆，记录了我在宝钢电炉连铸项目组中的成长和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