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5：养老院那风流的“年轻人”

这男人，尖下巴，初次见他，是在厨房里，他与几个女性工作人员在聊天。 他穿着件夹克，旧旧的衬衫皱巴巴地从外套里钻出来，一截在皮带内，一截在皮带外。几个女人与他在说话，他们常常同时说，风雨交加似的。 经过他们的身边，发现他们聊的内容很私人，想来定然是相熟已久了。女人们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一阵阵地，大部分是那种笑了却想止住，然后抑制不住，又继续笑。像是农村的风流妇女，听到下流的笑话，又爱听又恨冒犯，于是对他捶又打又笑个不停。那笑声，像海浪扑岸一般，一阵追着一阵，前一阵未消，后一阵急追而上。走在那带着重重尿燥味且暖哄哄的过道，与外面的工作人员一照面，彼此在那笑声里感觉尴尬。

我再次回到厨房几乎是一个小时后了，我向主管报告工作的情况。他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听说你中国来的？”我说是。“我最喜欢中国了。去过几次。”他洋洋得意地说，像是城里人下乡过几次体验生活一般的神态。然而他不过是个农村人，去了个大城市，回来不肯承认是去见世面，于是表现出心虚的居高临下。我微笑却不答他。他继续说：“我准备结婚了，找了个中国的姑娘，40来岁，我要申请她过来。”我恭喜他“你准备带她到养老院来住么？”我问他顺便也提醒他他的老。他说：“啊，那哪儿能，我还年轻得很呢，才刚过70，未来老了，就来这儿。兴许她未来可以在这儿工作。”我不喜欢这个人，一时说不上来原因。下面他说的话就更让我不喜欢他了：“我们在谈钓鱼，听说你在放假，我带你去钓鱼去好不好？”

这人好像是有个朋友住在这家养老院。他每次来，和他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少，和那几个中年女性工作人员聊天的多。她们在厨房忙，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说，逗她们咯咯地笑。这是我在这家养老院里看到的最暧昧的事情。

70岁的年龄，他感觉他还年轻，居然还胆敢取个40来岁的异国女人。80岁的Joan的先生，爱她一生，魂归天国。70岁的Joan,幸福地抱着狗儿，被爱她的先生偷拍，她笑他，于是有了书里的照片。10年之后，她在养老院里，与原来的生活完完全全作别。照片放在书里，不敢想，也不敢看...... 10年，在老年人里，差别真的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