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人的“汉骂”与骄悍

来源: 淡黄柳 2017-02-22 05:58:5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668 bytes)

以往的许多年里,武汉在国人眼中,形象总是不太友善。性格急躁、言语冲人、态度恶劣、霸道欺生、动辄挑事动粗……老一辈也对“九头鸟”的传说耳熟能详,“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而地处“九头鸟”尖嘴位置的武汉,便沦为“一言不合就招黑”的典型。

到了网络时代,武汉也时常因为公共事件遭到网络舆论诟病,公交车司机被打,武汉挨骂;地铁里有人吃热干面,武汉挨骂;出行时插队抢座,武汉挨骂;就连买卖人之间的怒骂互掐视频传到网上,整个武汉也莫名躺枪。从以往事件中细究根源,外人不难发现,武汉在网络世界的易黑体质,常常是因为武汉人的“祸从口出”。

说到武汉的城市性格,我们必须有一个认知前提,那就是:武汉是一座“码头文化”特征鲜明的城市。自古以来,武汉就凭借其先天的自然优势:长江、汉水及周边发达水系,构成一座功能完备的内陆港口城市。无论在封建时代的内河漕运、殖民时代的大江航运,还是现代化的泛海洋经济浪潮中,港口一直是武汉赖以生存发展的土壤。

围绕港口衍生的一系列人文社会风貌,塑造了武汉人独特的思维方式和交往习惯。一座城给人留下的印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代生活于此的居民的行为、谈吐和社交习惯,它们叠加在一起便形成了城市的性格。

码头文化特征明显的城市,一般特征为:区位优越、吞吐量大、人流频繁密集。所以,相比国内其他城市,武汉人普遍的心理就趋向于:骄傲自满、性格豪爽、江湖气重、防备心强。以此,我们不难理解武汉人何以给外人造成自大、火爆、霸道、好斗的刻板印象。但事实,远非这么简单。

首先,武汉区位优越、物资充沛,富饶的武汉人很容易满足和自大。

位于中国版图中点位置(曾是新中国首都的候选城市)的武汉,九省通衢,陆路水路畅通便捷,幅员辽阔,土地平坦肥沃,是名副其实的“大武汉”。因此,武汉物产丰富,交通网络发达完备,到各处距离适中,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在武汉人的心中,几乎未有物质奇缺的忧患,反而具有“天下都要从我过,一切人事非稀奇”的底气。在中国,有资格在地名前冠以“大”的,除了大上海,便只有大武汉了。

漫长的港口周转中,见多识广的武汉人自然是傲气和自大的。他们说话的口气很大,动辄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俯视一切,加上武汉话中阳平结尾的声调众多,容易让人误认为傲慢或者愤怒,初到武汉的外地人常常一开口就被武汉话“怼”了回去。

话语能够造成不同语系之间的心理区隔和情感误读。而在话语的表达上,武汉人恐怕是吐槽界的大神。作为港口发家的武汉,中转舟车众多,在广袤的平原上,人们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用来赶路、传递消息。但是,船要定时起锚,车要按点出发,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武汉人容易急躁、语速快、嗓门大(因为江面辽阔距离远)、吃相差(经常边走边吃),长久以往,说话态度自然不会太好。

由于地缘广阔和水域阻隔,人们的行动距离一般较远,这让武汉人形成了求简、走直线的思维习惯,久而久之,会对旁人产生“横冲直撞”的逼迫感。嗓门大、声调高、说话直来直去的武汉人,特别容易被误解成咆哮体的先驱。

其次,码头上人流量大,人员复杂,导致武汉人防备心较重、江湖气十足。

古时,为应付战乱和各路水盗船贼,保护经手货物的安全,武汉人对外来者,总是保持高度的警惕,所以,武汉人总让人感到难以接近。在码头上,人们为了寻求安全,容易拉帮结派,武汉人便多有浓重的江湖气。在航运中转和贸易互市的过程中,为了对抗外来势力,武汉人的江湖气会表现为霸道。此举并非蓄意排外,只为维护自身的安全,保证港口码头的规则和有序运行。

所以,外地人初到武汉,总觉得武汉人一言不合就吵架:他们特别爱先发制人(反正在自己地盘上,不如来个“恶人先告状),把火点起来恫慑对方——导致“九头鸟”恶名远扬。倘若你深入武汉的市井生活,会发现吵架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武汉人的沟通方式。江湖气浓重的武汉人特别爱逞强,死要面子,硬着头皮火拼的最佳办法,就是比谁的嗓门更大,态度更横,放出的话更狠,一旦双方势均力敌,场面很容易升级为武斗。

再次,码头文化导致武汉人本位主义严重,鲜顾及他人感受,共赢意识不足。

世代守着交通要塞的武汉人,享尽了地理条件的优越,南来北往都由我经手,根本不缺生意,所以不必照顾他人(尤其是外来人)的感受。有别于东奔西走的商贾学人,武汉人长期守在位置相对固定的港口和码头,导致他们的思想中少有积极变动的忧患意识,容易沦为固执和守旧。从漫长的历史时期来看,武汉人一直在用固有的一套思维、态度、规则来应对往返不息的外部世界。

码头的功能是运输中转,并不需要停留和经营,所以养成武汉人急功近利、缺乏计划性和前瞻性。在以商业为发展主导的今天,武汉的服务意识远远落后于其他同级别城市。

安逸惯了的武汉人特别会享受生活,做起生意来也是相当任性:经常只顾自己舒服地呆着或者相互聊天,对顾客和生意总是不管不问。所以南方来的外地人,总觉得武汉的服务行业非常奇怪——明明是给你们拉生意送钱,却都跟大爷似的爱理不理,多说几句就不耐烦,自己出了错却要把别人凶一顿。这不能怪他们无理,只能解释为:武汉人遇事习惯从内在感受出发,为了捍卫规则,不惜以己度人。

此外,不得不提另一个决定武汉城市性格的因素——自然环境。

武汉虽然区位环境优越,自然条件却极为恶劣:北面汉水平阔,南边山脉重重,夏天南风进不来,冬天北风无屏障。武汉没有暖气,早年也没有空调,夏天它是全国著名的“火炉”,冬天室内湿冷交加。气温的大起大落,让武汉人的情绪也随之抖跌不定。在几乎没有春秋两季的武汉,酷暑和严寒频繁笼罩着城中的人们,使得他们心火难平,脾气大到不得了。

如果你认为武汉人的情绪化伤害了你,对不起,其实他们被老天伤得更深更久。夏季闷热难耐,没有空调的武汉人只能把竹床搬到大街上睡,人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四仰八叉白花花地躺成一片;热天蒸人,武汉人就像下饺子一样滑入长江、汉水和城中大大小小的几百个湖里泡着。不管是搬竹床睡觉,还是下水解暑,都是力量与速度的角逐,最终养成了武汉人做事性急、喜欢抢位子的习惯。

武汉人情绪化的另一面,是他们的感情丰沛。常年生活在冰火两重天中的武汉人,把日常生活当成戏来过,作家池莉将其概括为“生活秀”。并且,他们不甘沦为看客,喜欢将自我感情放大,最好能全情参与讨论、传递信息,做生活秀中最扎实的群演。所以全国也只有武汉能诞生煽情的“知音体”和收视率高开的市民栏目剧。

总之,武汉人自大又慷慨、火爆也耿直、霸道却仗义、爱憎分明且率真性情。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声色俱厉”的武汉人,也许只是“色厉内荏”:他们其实更像孩童,不设城府、不加掩饰、多是顺毛驴。只要你愿意走近他们,以他们的方式打交道,成为他们的交心之友,便很有可能换得他们的两肋插刀和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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