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秋花沉沦（7）

        坐在任中国后面这个叫郭霖的女生老是笑嘻嘻的。任中国一直觉得她前面的头发的特色，可以归类为一种生活艺术。

        她的同桌大鼻子的男生叫童自勇。虽然从来没人叫他茶水博士或者超级玛丽，但他后来不知不觉有了一个奇怪的昵称，叫“饿死饿”。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叫他，任中国好长时间一直都不明白。

        课间休息时，任中国听到坐在他身后的齐眉女生在批评时政。

        “班主任这样的坐法，女生之间说起话来岂不说话更加方便，我们以前班上可都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

        “是啊，是啊，班主任看上去有点傻傻的啊。这样男生之间说悄悄话也不是更加方便了吗。头可以少转45度呢。” 丽颖身后的大鼻子男生也听懂了她在批评什么，马上开始帮声。

        任中国和丽颖同时回头，任中国看到齐眉女生在刘海下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抛向了大鼻子。

        “你以为都象你，老师才不傻呢。”似乎是这样的表情。

        “你这么多废话，我又没和你讲。”似乎是这样的表情。

       “你这角度是怎么量出来的。”又似乎是这样的表情。

        左丽颖于是帮着解释一下。“徐老师可能为了每个组值日方便吧。不是每星期还要给后面的黑板换黑板报，冬天每个小组还要生炉子呢。”

         一边说着，一边看看后面过道上的陈旧的火炉。

        “对对对，孟子老师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大鼻子又是密密的见到缝隙就插了一针进来，依然听起来有点儿卷舌也不知口音不纯的鼻子发出来的声音。

        齐眉女生笑嘻嘻地瞅着任中国：“是不是呀，我们的小组长。”

        她明显的故意是在模仿大鼻子说话时的鼻音，只是模仿成了另一种怪音。＂组＂听起来象＂猪＂的音，＂长＂的发音更象＂崽儿＂的发音。

       大鼻子马上听出来了。嘿嘿地笑起来，脸上溢满了光彩。鼻子也更加红了。

        任中国的脸腾的窘红了。坐在任中国旁边的丽颖似乎对她的后排的这男生早晨使用那个突兀的“青梅竹马”的成语还有点儿耿耿于怀。她撇了一眼大鼻子，对齐眉说，“哦，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坐你们那一排呀，我们这排值日啊，会不会有人象八戒兄一样，只会用大鼻子拱啊拱的。”

        这回轮到任中国开心地笑了。齐眉也是狂笑。她好容易才能说话出来，但还是捂着肚子：“犀利，犀利啊。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

        大鼻子的笑容没刹住，全僵在脸上了。他对齐眉嘟囔着：“你这次怎么不学我说话了吗，我说什么，可从来不连着讲两遍。”

        他又想起了什么，马上负隅顽抗：“左丽颖同学，我说你这话是不是也有点儿太缺德了啊，好像还有点儿一箭双雕。怎么连无辜的小猪崽也一起捎带上了啊。”

        左丽颖扭转头，对着微笑着的任中国，轻轻地吐了一下舌头。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对白，让任中国和大鼻子开始交往。也让丽颖和齐眉一下子变成了班上最好的闺蜜。

        她们俩每天课间都粘在一起，脸对着脸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要讲，而且似乎讲也讲不完。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任中国前面的英语课代表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

        有时候课间休息，任中国要是早点儿回教室，他偶尔在门口看见英语课代表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和旁边的丽颖以及后面的齐眉三个人都低着头，在嘀嘀咕咕。

        任中国那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开心起来。觉得自己和她象是两点之间有了一条连线。她竟然毫不见外地可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是何等的荣光与幸福啊。任中国会觉得外面的天空变得晴朗，课堂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每次在教室门口看到了她在自己的座位那里，任中国会转身掉头走开，疯狂似的再冲到那些打打闹闹的男生之中，追着跑着喊着，一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以后再慢慢地踱着方步溜达回去。

        只有大鼻子才会不觉得害臊。他课间很少出去打闹，总是很喜欢坐在座位上，笑咪咪的一边摸着鼻子，一边听着三个女生说悄悄话。如果可以找到一条缝隙就赶紧去补上几针。

        比起蚂蚁来，任中国和大鼻子的友谊是进展的飞快。中学时代真是单纯。那时候没有任何厉害关系，也不用考虑怎么交往，友谊怎么去维护。只要坐在前排后位，只要上课下课有时一路回家，那就很容易变成密友了。如果再互相到对方的家里串过门，互相借过铅笔橡皮，武侠书籍，一起吃过对方家里的饭。那就变成铁杆的哥们了。

        任中国从来没有主动和英语课代表说过什么话。主要原因是没有什么事可以讲，另外也是因为心虚，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外在和内在的卑微。

        外在的是因为如果和她对话的话，不仅会脸红，声音也会打颤。内在的是因为怎么也学不好英语而觉得自卑。

        再说那时候男生女生本来交流很少，像大鼻子这种并不害怕流露出喜欢和女生没话找话的男生，也是频临灭绝的国家保护动物。

        英语课代表偶尔也回过头来，和丽颖借铅笔橡皮尺子小刀量角器之类的小东西，任中国经常满心欢喜的倾听她的柔声细语，一边想着自己有没有带着，独自一个人在旁边激动万分。

        英语课代表有时候回头和丽颖说什么。任中国经常听不懂。只是觉得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的动听，只要耳朵里一旦回响起她的声音，就如同仙乐奏响，管弦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