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记忆点滴-成绩单上的饥荒

和同学争论好学生孬学生时就想找成绩单自辩，没找到。前几天受肖师兄的蛊惑，想找张“年轻英俊”的相片学画，一翻相册看见了。

很次的八开复印纸，单面，微黄。是手填的铅印“清华大学学生成绩表”表格，有学号、姓名、系别、专业和年制。中间是六年十二个学期的成绩清单（哈哈，没有为留级留地方），没有课时和任课老师的姓名。最下面是毕业设计成绩，入学毕业年月和系主任签名。还有”说明：不评定成绩的课程注已修”。日期是1980年七月，在大红系印下注了“原件模糊无法复制，特重抄”，还有时任系主任杨秉寿的签字。不会有假，没有后门也没有贿赂，68项中的四个“中”（3分）、五个“良”（4分）和36个“通过”都照抄无误。是打算申请留学用的，要是造假能放上这么多3分、4分和通过吗？

对自己的3分4分没异议，就是没用功。对“通过”十分不满。首先，不是没考好，是根本没考。是学校说不考和老师没出卷子，只要名单上有就“通过”。其次说明上说不考核的是“已修”，抄表时用了“通过”。这个说明上没有的“通过”在申请留学时就糟透了，外国人哪知还有上课不考试就通过的道理？以为“通过”和跳高擦杆过一样，刚刚及格。一半多的3分4分和“通过”，一平均才3.75分，这留学没法申请。其实我考的平均成绩是4.59分，不太赖。

奇怪吗？看看那时的课程和考试就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大一（上）六门，只有高等数学和物理是主课，俄文和画法几何工程画算半个，体育是为了我们身体。那个政治课就不知道为什么了。大一（下）少了政治。上学期除了画法几何和体育没考，四门三个“中”。为啥？课少是大跃进跃的，成绩差是大跃进和自己对半分。下学期除体育没考，都考了。中剩一个，良有了。原因是大家都从大跃进的狂热中冷却了一点和自己知道了。

大二（上）加了理论力学，又是六门。除体育外门门考，自己也不得了，没有中，良也只一个，简直是在向好学生跃进。下学期，少了工程画多了电工基础，还是六门。考试成绩更跃进了，全一样，不是优，是“通过”。学了六门功课一门也没有考，老师学生都省事。大三上学期六门课，五门没考。大三下是五门课三个通过。

四年级上学期还是五门。这时开始填平补齐，除新课外对原先因老师学生都饿而偷工减料的补了一次课但不补考。记得复变函数和拉氏变换补过。学生的厄运也开始回来了，考了三门。大四（下）七门，考了三门。大五都是六门，还是考的少。大六（上）八门，不考的一半。大六（下）就一个毕业设计，不考，居然得了高分，一个害惨了我的高分。

从这份有这么多“通过”的成绩单看出些什么了？这么多不考就得到的通过是因为饿。从成绩单的“通过”分布可看出最饿的是1960上半年，其次是到1961上半年的一年。从大学都不考试或少考试可以想象当时的饥荒有多严重，班上的刘同学为了节省能量干脆在别人上课时在宿舍睡觉，最后因耐不住饥饿退学了。

饥饿都饥饿到天子脚下的清华大学，全国的饥荒该有多严重，农村该有多饿？那时的大学生多好，要搁在国民党时早闹得不知比1947的反饥饿厉害多少倍了。那时的人民多好，要搁在历朝历代早就揭竿而起了。原因吗？一个个早被整成没有思想的驯服工具了。

 

庸猫，2018年二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