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禅宗演义连载之29 国清三杰 寒山、拾得、丰干

来源: 不换肩200 2021-11-12 06:13:36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21032 bytes)

作者  红尘洗梦

赞  播梵音于禅话  传大悲于有缘

 

四、钦定七祖
  神会禅师圆寂后,自然受到了唐王朝的高度优待。
  因为神会禅师身前曾经到过洛阳龙门,并且说自己以后会安于此处。所以在神会禅师圆寂后的第二年,即公元761年,大唐嗣虢王李巨亲自出面,把神会禅师的遗体从荆州开元寺迎请到了洛阳龙门建造墓塔安置。但由于当时唐军还在与叛军作战,洛阳还是双方争夺的战略中心,所以神会禅师的遗体虽然建塔安置了,但是也只是仅此而已。
  公元762年,唐军再次击败了叛军,彻底的控制了洛阳地区,此时,神会禅师的后事安置工作,也再次被朝廷提上了议事日程。
  唐代宗宝应二年,公元763年,唐代宗接受当时的朝廷大员高辅成和赵令珍的奏请,下诏在神会禅师的墓塔处建造一座寺院,并且重新安置神会禅师的遗体。而且寺院名字就用唐代宗的年号来命名,叫宝应寺。高辅成和赵令珍还亲自参与了宝应寺的僧人招聘工作。神会禅师的遗体安放和建寺度僧工作,一直到公元765年,才全部完成。
  唐代宗大历五年,公元770年,唐代宗敕与宝应寺祖堂额号:真宗般若传法之堂。公元772年,唐代宗又敕与神会禅师墓塔塔号曰:般若大师之塔。
  唐德宗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唐德宗命令当时的皇太子召集国内众多有名望的禅师来开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讨论禅宗的正统传承问题,最终,会议得出一致结果,并上报朝廷。随即唐德宗根据会议结果,敕封神会禅师为禅宗第七祖。并且下诏在长安神龙寺立碑文来记载此事。
  至此,神会禅师完成了他身前终身在奋斗的那件大事,神会禅师被敕封为禅宗七祖,那么他的师父慧能大师就是当然的禅宗六祖了。自然,当时别家的那些六祖七祖的传承表,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至于他的同门师兄弟青原行思和南岳怀让也都被人称为禅宗七祖,那完全是后人为了正统之争,而强行往他们的脸上贴金罢了。
  不过,神会禅师虽然被敕封为禅宗七祖,并且使慧能大师的南宗顿教,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成为天下禅学的正统一统江湖。但是神会禅师本人和他的荷泽宗,却并没有在后来的禅宗市场上占据什么市场份额。而且神会禅师的禅宗七祖身份,没过多久,就被后人遗忘得干干净净的了。造成这个结果,红尘洗梦窃以为主要有以下两点原因。
  第一,神会禅师虽然创立了荷泽宗,并且有三十余位弟子在各地弘法,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和青原行思的弟子石头希迁以及南岳怀让的弟子马祖道一相比,实在是有巨大的差距的。
  当然,造成这种结果,也和神会禅师本人有直接的关系。因为神会禅师一生都在和神秀北宗作斗争,一生都在为慧能南宗争取正统地位而东奔西走,所以,在调教自己弟子的时候,神会禅师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自然,神会禅师的法系以后也就没有多大的声势了。即使是第四代弟子中出现了一个圭峰宗密禅师,那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宗密过后,神会禅师的法系,就烟消云散,再也没人能在禅宗的舞台上抛头露面了。
  第二,神会禅师一生都在为慧能大师的南宗顿教争取正统的地位,而且他本人也以南宗顿教正统自居。曾在唐文宗朝担任宰相的韦处厚(773年——828年),在为马祖道一的徒弟鹅湖大义禅师撰写的《兴福寺内道场供奉大德大义禅师碑铭》记载,当时的四个最主要的禅宗宗派是:“或遁秦(神秀),或居洛(神会),或之吴(牛头法融),或在楚(马祖道一)。”并且说神会禅师:“洛者曰会,得总持之印,独曜莹珠。”从这个记载来看,韦处厚也是认为神会禅师是继承了禅宗的正统的。
  神会禅师的四传弟子圭峰宗密在《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中写道:“荷泽宗者,全是曹溪之法,无别教旨。”如此看来,圭峰宗密完全认为神会禅师的禅法是曹溪正统的。
  可惜的是,后来的禅宗人士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把神会禅师及其荷泽宗门人当做知解宗徒看待。纵观《荷泽神会禅师语录》一书,虽然书中也有一些符合南宗顿教的禅语,但是以后来禅宗的标准来看,书中大多还是说教之词居多,这也就难怪后世禅客们会批评神会禅师为知解宗徒了。而且,有禅门灯录第一书之称的《五灯会元》记载关于神会禅师的事迹时,也仅仅记载了前面提到的“父母双亡”那则公案。
  看来,历史真是和神会禅师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以禅宗正统自居,且以此击败神秀北宗的人,却被后人赶出了禅宗正统的市场,甚至于其七祖的旗号,都没人提及进而烟消云散了。不过,唯一值得神会禅师庆幸的是,虽然自己的七祖称号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了,但是他一生争取的慧能大师的六祖称号,却保存了下来,并且稳如磐石,坚不可摧。

第十六节 国清三隐

  在当时的禅宗江湖中,有很多声势显赫的大门大派,他们一方面因为自己人多势众实力雄厚,另一方面又得到官方的大力支持,所以在禅宗江湖中纵横无碍,威风八面。但是在江湖世界同是也有一些小帮小派,他们虽然不能纵横江湖,但是仗着自己有些一招半式,在特定的地区,也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耘得硕果累累。
  不过,在禅宗江湖中,在这些江湖门派之外,还是有一些无门无派的独行侠游走于江湖之间,为禅宗江湖多姿多彩的生活增添了几丝异样的光彩。而这其中最有名的代表人物,就是被称为“国清三隐”的天台山国清寺的丰干、寒山和拾得禅师。他们不仅在禅史上留下来坚实的脚印,同时也在文学史上留下了墨迹余芳,更是为普通老百姓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他们又是独行侠,所以他们的个人档案自然是模糊不清的。在各种典籍中,丰干、寒山、拾得三人的生卒年都没有明确的记载,而且《宋高僧传》中记载丰干禅师于唐玄宗先天年间(公元712年——713年)在长安行化时遇上闾丘胤,并告诉闾丘胤到国清寺去拜见寒山和拾得。而《祖堂集》又记载沩山灵祐禅师在公元793年以后,在唐兴路上遇见寒山禅师,又到国清寺遇见拾得禅师。《五灯会元》和《古尊宿语录》中又记载赵州从谂禅师到天台山遇见寒山和拾得两人。
  这样的话,这个时间跨度就稍微有点长了,唯一可以圆满解决这个问题的,就是寒山和拾得两人至少要有一百二十岁以上的高龄才行,但是这个可能性比较低。
  不但如此,《宋高僧传》和《祖堂集》、《五灯会元》、《古尊宿语录》等典籍对国清三隐的记载,在时间的先后顺序上无法统一。现在虽然对此也有一些研究成果,但是都没有形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统一结论,所以,对于国清三隐行走江湖的事迹,我们就只能关注故事本身,而不必太在意时间的绝对准确了。

  一、丰干禅师
  丰干,《宋高僧传》写作封干,可是闾丘胤写的《寒山子诗集序》以及《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指月录》、《神僧传》等等禅宗典籍以及后人的各种资料中,都写作丰干,所以,红尘洗梦也倾向于写作丰干。
  丰干禅师,是个禅宗江湖中的真正独行侠,不属于任何门派,也不晓得他师承何家,他的个人履历,在江湖中同样属于绝密档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现在我们能知道的,就是他是个居住在浙江天台山国清寺的禅客。不过,丰干禅师在国清寺的真正身份,还算不上是个能给大家讲经说法的禅师,他更主要的工作,是国清寺厨房的勤杂工,在厨房里既可以客串厨师又干些舂米之类的杂活。
  丰干禅师是个中等个子的人,穿着一身布衣,并且还留有齐眉的长发,这就让他在满是光头的国清寺里非常的“露头”醒目。
  大伙们看着他这身独特的行头,都觉得此人应该高深莫测有点东西,于是纷纷上前就禅宗秘诀江湖逸闻等等向他咨询,不料凡有所问,丰干禅师都只有两个字的回答:随时。这不但让很多人大跌眼镜,更让人怀疑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是在故弄玄虚。
  不过,有一天,当丰干禅师竟然骑着一只老虎并且嘴里哼着《唱道歌》来到国清寺里晃荡了一圈后,寺里的所有小伙伴们这下全都惊呆了。大家这才真的相信丰干禅师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从此以后,国清寺从上到下,大家见了丰干禅师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虽然国清寺里所有人都想和丰干禅师拉关系套近乎,但是丰干禅师对他们很少感兴趣。不过,对于国清寺厨房里卖苦力干杂活的僧人拾得和他的朋友寒山,丰干禅师却常常找他们喝茶聊天,对他们青睐有加,这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因为寒山和拾得两人,成天疯疯癫癫行为放荡,根本就没人和他们结交。在整个国清寺里,大家都把这两个人当做疯僧来看待。
  公元712年或稍后一点的初冬时节,丰干禅师一个人游方到了京城长安,对于这样一个有点独门绝技的江湖独行侠,长安的信众们自然是礼敬有加。
  这个时候,大唐朝廷里面正在召开组织会议,研究干部的调动问题。最终,决定任命闾丘胤为浙江台州刺史,并要求他立即走马上任。
  闾丘胤接到组织部的任命书,自然是非常的高兴。于是马上和家人一起收拾行李,安排马车,准备前往台州赴任。
  不过,当闾丘胤搬家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要动身赴任的时候,闾丘胤忽然觉得脑袋疼得不得了,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家人赶紧去找医生来看病,不过连着找了许多的医生,却没有一个医生能治好闾丘胤头疼毛病的。
  闾丘胤这下脑壳真的是更痛了,眼看就要耽误上任的期限,而且医生还治不好自己的病。这样下去,别说当不成官,就是能把命保住都难啊。
  正在这个时候,门子忽然跑进来道:“老爷,外面来了一个从浙江天台来的江湖游僧,说来拜访你。”
  浙江天台山,离长安还是非常远的啊,来拜访我干嘛?算了,还是先请进来吧。闾丘胤赶紧叫门子去把人请进来。
  人来了,闾丘胤半躺在椅子上捂着脑壳哼哼唧唧的会见了这个游僧。
  “师父法号怎么尊称啊?找我有什么事吗?”闾丘胤有气无力的道,他只希望早点把这个僧人打发走,自己实在是难过得很啊。
  丰干禅师笑着道:“贫僧天台山国清寺丰干,专门到府上来拜访你啊。”
  闾丘胤苦着脸道:“谢谢师父的美意,我现在脑壳疼得不得了,找了好多医生都不好使,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好好接待你了啊。”
  丰干禅师哈哈哈大笑道:“就是一点脑壳疼嘛,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闾丘胤一听,立马就坐了起来道:“莫非师父有好药方,能治我的头疼之病?”
  丰干禅师道:“大人岂不闻四大皆空,身躯亦空,既然身躯亦空,那么疾病也只是虚幻而生罢了。”
  闾丘胤听得脑壳有点大:“师父能不能不说这些道理,直接把我的病治好?”
  丰干禅师笑道:“这有何难,去给我拿碗干净的水来,我给你洗洗脑壳。”
  闾丘胤听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马上就叫下人把水端上来了。
  丰干禅师接过碗来,对着碗里的水念念有词,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再对着闾丘胤的头部喷吐而去。
  闾丘胤哪里躲闪得及,立马就被丰干禅师喷得满头都是水,这已经是冬天了,天气凉着呢,闾丘胤满头是水,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用双手擦拭着头上的水滴,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地发觉自己的脑壳不疼了,不但不疼了,反而还比往日更为清醒了。看来,丰干禅师真的从头到尾把自己的脑壳清洗干净了啊。
  这个僧人简直就是个神人啊。闾丘胤顾不得自己满头的水滴,立马就给丰干禅师跪拜了下去。
  两人重新落座后,闾丘胤问道:“下官这次要到台州赴任刺史,师父的天台山正好也在下官的管理范围内,不知道下官这次到了师父的地盘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还请师父指点一二啊。”这种神人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闾丘胤怎么可能放过咨询的机会呢。
  丰干禅师道:“台州靠近大海,所以气候潮湿,雾气很重,你这种人北方人要特别注意啊。”
  闾丘胤接着问道:“不知台州当地有什么圣贤,能入得了师父的法眼?”
  丰干禅师道:“如果你到了台州的话,记得一定要去拜谒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啊。不过这两位菩萨,即使你碰上了,也不一定认识。你若真心想要见到这两位菩萨的话,一定不能只从外貌上去辨识啊。”
  闾丘胤恭敬的道:“那么下官要如何才能见到这两位菩萨呢?”
  丰干禅师道:“天台山国清寺厨房里烧火做饭的拾得就是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就是寒山子,他经常混迹于国清寺和拾得交游。你到了台州,务必要去拜谒他们啊。”说完,丰干禅师就告辞而去。
  闾丘胤脑壳不痛了,而且神清气爽精神十足,自然也就来到台州走马上任了。
  新官上任,闾丘胤自然是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松口气下来,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闾丘胤想起丰干禅师的嘱咐,马上就把始丰县(今天台县)县长喊了来,然后问道:“你们县内有没有两个叫寒山和拾得的高僧啊?”
  县长赶紧回答道:“回禀刺史大人,本县西边七十里处有一岩,名曰寒岩,有一高人常常栖息于那里的岩窟之中,是为寒山子。此人也经常到国清寺去栖息。另外国清寺厨房里有个炊事员兼杂工叫拾得。想必大人是想打听这两个人吧。”
  情况问清楚了,闾丘胤也顾不上现在是大冬天的,立马就带着一帮随从来到了国清寺。
  台州地区一把手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视察国清寺,寺里上上下下自然是一阵忙碌啊。这种地方大员,接待工作稍不注意,就可能让整个国清寺吃不了兜着走啊。
  闾丘胤问道:“你们寺里的丰干禅师以前住在哪里啊?寒山和拾得现在又在哪里呢?”
  寺里负责接待工作的僧人道翘赶紧回答道:“丰干禅师居住的院子在藏经楼后面,现在无人居住,只是有一只老虎常常来到那个地方哮吼。至于寒山和拾得两人,他们现在正在厨房中干活。”
  闾丘胤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首先来到了丰干禅师居住的院子。道翘把门打开,里面没有人,不过老虎来过的痕迹却随处可见。
  闾丘胤问道:“丰干禅师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道翘回答道:“丰干禅师在的时候,常常在厨房里干舂米的活,到了晚上就唱歌自乐。”
  闾丘胤听后,不由得感慨万千,如此神人,竟然只是一个在寺庙里干粗活的人,看来,人实在是不可貌相的啊。
  闾丘胤道:“那我们现在去厨房看看寒山和拾得两位禅师吧。”
  于是,一行人又往国清寺厨房走去。

  这年的冬天有点冷,尤其是山上,那就更寒冷了。不过,这难不倒寒山禅师,拾得的厨房里有火啊。于是,寒山禅师立马溜到国清寺厨房来找拾得禅师要温暖来了。
  拾得禅师看到寒山来了,非常高兴,大冬天的,还有什么比烤火更舒服的事情呢。
  于是,两人在厨房里找来柴火,围成一圈就点燃了。
  两人烤着火,感觉非常的惬意,于是便又高谈阔论摆起了龙门阵。
  正在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外面人声喧哗,好像来了一大帮人一样。
  忽地,厨房的大门被推开了,随即一个人窜了进来,看起来像是个大官。
  来的人正是台州刺史闾丘胤,他对着寒山拾得两人道:“ 两位莫非是寒山菩萨和拾得菩萨么?”
  寒山笑道:“什么菩萨不菩萨的,贫僧寒山,旁边的是拾得。”
  闾丘胤一听,马上就给寒山拾得两人跪拜了下去。
  寒山禅师道:“大人何故对我俩行如此大礼啊?”
  闾丘胤道:“下官受过丰干禅师的恩惠,丰干禅师说了,寒山师父是文殊菩萨化身,拾得师父是普贤菩萨化身,让我专门来礼拜两位菩萨。”
  寒山和拾得手拉着手哈哈大笑道:“丰干饶舌,丰干饶舌啊,阿弥陀佛曾经在你的面前,你都不认识不去礼拜,却来礼拜我们干嘛?”
  正说话间,国清寺众多的僧人也赶来了,大家看到本地刺史竟然给寒山和拾得两人行大礼,感到非常惊讶,都纷纷询问,刺史大人怎么会给这两个平时疯疯癫癫的普通僧人行跪拜之礼呢?
  看到人越来越多,寒山和拾得手拉着手就跑了。
  闾丘胤刚看到两位高僧,话还没说上几句呢,这下看到他们跑了,赶紧叫手下的人去追赶回来。
  然后闾丘胤回过头来问道翘法师道:“你们国清寺愿意好好的安置他们两位高僧居住吗?”
  道翘法师赶紧道:“一定,一定。”
  寒山和拾得两人一路疾走,来到了寒山居住的寒岩洞窟。没多久,闾丘胤的随从就寻找上门来了,然后就请他们回国清寺去居住,寒山和拾得两人自然不搭理他们。
  闾丘胤回到自己的家里,马上就准备了两套净衣和很多香药等物,然后派出使者给寒山和拾得两人送去,并且请他们返回国清寺居住。
  使者来到寒山禅师居住的寒岩洞口,正准备把东西给寒山禅师送上去,寒山禅师看见了,高声道:“你们这是用世俗的东西来污染我啊。”说完,寒山禅师就走回洞窟去了,边走寒山禅师便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家,务必要努力修行啊。”
  等到寒山禅师完全走进洞口去后,这个洞口竟然神奇的合拢了,闾丘胤的使者想跟着追过去却是无路可入啊。
  然后使者又来到国清寺寻找拾得禅师,却不料拾得也是无影无踪,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直到多年以后,国清寺有个僧人来到国清寺东南方两里处的南峰采集柴火,忽然看见一个梵僧在一块岩石下翻找着什么,这个僧人感觉非常奇怪,本来这个地方梵僧就非常的罕见,而且他在那儿搜寻什么呢?僧人于是上前问道:“这位师父在这里干什么呢?”那个梵僧回答道:“我在这里收集拾得大士的舍利。”由此,国清寺一干人才知道拾得禅师原来在这个地方圆寂了。
  闾丘胤的使者既找不到寒山,也找不到拾得,没办法,只好回去给闾丘胤汇报情况。
  闾丘胤听后,也无可奈何。不过,既然找不到人,但是可以找到这个人所遗留的一些东西的啊。
  于是,闾丘胤立马命令国清寺道翘法师他们,马上收集寒山禅师和拾得禅师两人在各处所题写遗留的所有诗作,然后闾丘胤把收集到的寒山所作三百余首诗歌和拾得所作五十余首诗歌以及丰干禅师的两首诗歌汇编成集,并亲自作序,这就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寒山诗集》了。

  后来,丰干禅师也重新回到了天台山国清寺,并且圆寂于天台山。
  丰干禅师除了在世人眼中留下了许多神奇的事迹外,他在自己禅房的墙壁上也留下了两首诗歌,不过,人们对于其中的这首诗歌关注度最高:
  本来无一物,亦无尘可拂。
  若能了达此,不用坐兀兀。
  丰干禅师的这首诗歌,和慧能大师的思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对神秀大师那首偈子的另一个版本的回答。
  而且,从这首诗歌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慧能大师当年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已经流传于江湖,并且在僧众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且从这里我们也可以反过来佐证慧能大师当年偈子中的语句为“本来无一物”。
  从诗中可以看出,丰干禅师的思想,完全就是一个正宗禅客的思想。对于一个参禅悟道的僧人来讲,不论是外在的世界,还是内在的境界,甚至于真如涅槃佛性等等,都是“本来无一物”的,既然本来无一物,那么,从外在世界到内心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尘埃”值得自己去清扫呢?如果一个僧人能领悟到这个道理的话,又哪里还用得着一天到晚傻傻的枯坐呢?

二、拾得禅师
  拾得禅师也是个江湖怪客,我们从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直接看出他的离奇生世。
  丰干禅师有一天觉得在寺庙里待久了,有点烦,于是来到山上散步游玩,当他走到赤城道边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小娃娃的哭啼声。于是丰干禅师跟随着哭啼声寻找过去,发现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正在那里啼哭。
  丰干禅师上前去抱起小孩,心想应该是哪个放牛的人不小心把娃娃遗忘在这里了。
  于是丰干禅师抱着小孩来到附近的村舍,四处寻问有没有人家丢失了孩子。不过,丰干禅师忙乎了大半天,询问的所有人家都没有丢失孩子,而且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孩子。
  这下丰干禅师脑壳有点大了,既然找不到孩子的父母,自己也不可能把孩子扔了啊,于是丰干禅师只好把孩子抱回到了国清寺,然后交给了典座道:“这个孩子是我从山上捡来的,暂时找不到他的父母,只好先寄居在寺里,如果有人来认领的话,就让他们带走。”
  就这样,这个孩子就在寺庙里安身了,不过,一直到这个孩子活了很多年,而且比大多数人都活得久,也没有哪家人来认领这个人。
  因为这个孩子是丰干禅师从外面捡回来的,于是国清寺上上下下都把这个孩子叫做拾得。
  寺庙里是不允许吃闲饭的,大家都要干点活。于是,等到拾得禅师大点以后,就被安排给寺庙的库房负责人灵熠管理。灵熠于是安排拾得禅师负责食堂的香火蜡烛。就这样,拾得禅师就在国清寺的食堂默默的干着看管香火蜡烛的杂活。直到有一天,无意中被人发现了他的疯狂之处,拾得禅师从此才被人视作疯僧而让人刮目相看。
  这一天,拾得禅师照例来到食堂,给食堂供奉的众多佛像菩萨烧香点灯后,拾得禅师竟然端着饭碗坐在了香案桌上,和佛像对坐而食。
  这个时候,正好灵熠和尚有事到食堂来,老远看见拾得禅师的举动,不由得当时就楞在了那里,嘴巴张得天大。一个僧人竟然敢和佛像对坐而食,那可是对佛的大不敬啊,是严重违反戒律的啊。
  不过,事情还没完呢。拾得禅师一边吃饭,一边指着佛像旁边的憍陈如法像道:“你就是个小果声闻之人罢了,连菩萨都称不上,居然也坐在这里,而且离佛还这么近。”边说边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
  灵熠在外面听得就差眼睛没瞪出来了,憍陈如乃是如来佛祖最早度化的五个比丘之一,那是佛教资格最老的长老啊,拾得竟然敢当着憍陈如的法像呵斥他,这还了得啊。
  寺庙里有这种人,那还不等于造反啊。灵熠回过神来,赶紧冲了进去喝住拾得禅师,并把他从香案上赶了下来。不把他喝住,谁晓得这个疯僧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说出什么更大不敬的话来呢。
  出了这种天大的事,灵熠赶紧跑去给国清寺管理层的几个老大汇报了此事。鉴于拾得本来就是个捡来的野孩子,也没法把他轰出寺去,于是大家觉得让他到厨房里去专门清洗厨具和碗筷比较好。厨房那个地方,不接触什么人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寺里的老大们都在暗暗祈祷着。
  拾得来到了厨房,毫无怨言的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过,每次僧人们吃过饭后,拾得把碗筷收拾拢来,然后拿出早就预备好了的一个竹筒,把所以的残渣剩饭全部装在这个竹筒里,然后等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寒山过来拿走。
  不过,这个寒山比拾得更为疯癫,他每次到拾得这里来吃饱喝足后,常常和拾得两人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可是他们两个交谈的内容,旁边人不是听不清楚就是听不懂。两人聊天也就罢了,最让寺庙里的人受不了的是,寒山吃饱喝足后,常常对着寺里的僧人大呼小叫盛气凌人的,并且吼了人之后,还常常抬头对着天空大声谩骂。
  寺庙乃是净修之地,怎么能容忍一个疯僧在那里撒野放泼呢。于是寺里负责僧众行为威仪的僧值立马上来劝阻,但是寒山根本就不搭理他。僧值火冒三丈,抓起柱杖就去追打寒山。
  寒山禅师那可是正儿八经练过功夫的高手,而且身材矮小灵活异常,他非常轻松的躲开僧值的柱杖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僧值在后面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国清寺里的人一旦提起拾得和寒山两人,大家都是直摇脑袋啊。
  不过,事情还没完呢。
  国清寺护伽蓝神庙的厨房,每天都会有很多的鸟儿飞进来啄食厨房里的蔬菜水果,而且常常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僧人们天天清理打扫,不厌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拾得知道后,马上就找了一个没人的时候,提着柱杖来到了护伽蓝神庙。到了庙里,拾得望着供奉在庙里的护法伽蓝骂道:“你们号称护法伽蓝,天天在这里接受大家的供奉,可是却连厨房的菜食都不能保护,你们又怎么能保护寺庙呢?”拾得边骂边用手中的柱杖对着护法伽蓝像敲打了数下。
  没想到,到了晚上的时候,护法伽蓝竟然眼泪汪汪的给国清寺里的每个僧人都托梦,说拾得禅师打他,而且说的有板有眼的。
  第二天大家起床后,都纷纷摆谈起昨晚所做之梦。寺庙里的护法神,竟然被一个僧人打了,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啊。
  一番交谈后,大家这才惊异地发现,国清寺所有的僧人竟然都做了同一个梦。不过,还是有些不怎么相信的人,立马就相约着来到了护伽蓝神庙一看究竟。到了庙里一看,护伽蓝神果然有被什么东西敲击过的损伤。
  想想看,寺庙里供奉的佛也好菩萨也好护法也好,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去随便敲打着玩啊。
  这一下,国清寺立马就轰动开了。这件事情简直太神异了啊,拾得禅师简直就是个神人啊。
  于是,国清寺立马就整理了一份详细的情况汇报,送到了县政府和市政府那里。对于本地出现如此神奇之事,市政府马上就批复下来了:这个僧人是个贤士啊,他的事迹简直就是菩萨化身来应世啊。所以这个拾得和尚,以后你们应该称呼他为拾得贤士。
  过了一段时间,寺里又安排拾得禅师去寺庙所属的庄园放牛。拾得禅师二话不说,操起鞭子就开始了自己的放牛工作。
  这天,当国清寺在举行每半个月例行一次的布萨活动时,拾得禅师竟然把牛群赶到了僧堂前,然后自己依靠着堂门大笑道:“人世虽然悠悠,但是何处不聚头啊。”
  在现场主持活动的国清寺首座不由得大为冒火,马上过来呵斥道:“你这个疯僧怎么又来这里高声喧哗,扰乱我们给大家说法呢?”
  拾得禅师答非所问的道:“我不放寺里的牛了。”
  首座奇怪的道:“你为什么不放寺里的牛了呢?”
  拾得禅师指着僧堂门外的那群牛道:“它们又不是牛,我放它们干嘛。”
  首座望了望着牛群,又回头望着拾得满脸诧异的道:“拾得啊,你脑壳没发烧吧,它们不是牛,那它们是什么啊?”
  拾得禅师一脸正经的道:“它们都是国清寺以前去世的僧人。”
  拾得禅师这个话一说出来,整个会场顿时一片骚动。大家立马就在那里议论开来。
  首座一看,这个样子的话,布萨活动还怎么进行啊。于是上前问道:“你说它们是国清寺以前圆寂的僧人,有什么证据啊?没证据就赶紧走,不要在这里影响布萨活动。”
  要证据,那还不好办。拾得禅师转过头去望着牛群,然后喊出了一个去世了的僧人的法号,只见牛群中立马就有一头牛走了过来。拾得禅师对着这头牛道:“你以前不好好持戒,现在遭受这个报应,实在是自己的过错,怨不得别人啊。”
  随后,拾得禅师每喊出一个去世僧人的法号,立马就有一头牛走了过来。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僧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拾得禅师却扔下这帮人,转身出去找寒山玩去了。

  有一天拾得禅师正在寺里扫地,国清寺的主持正好路过,主持忽地问道:“拾得啊,你是丰干禅师从路上捡回来的,所以叫做拾得,但是你究竟叫什么?家又在哪儿呢?”
  可是这个根本就无法回答的问题,却并没有难住拾得禅师。拾得禅师放下扫帚,上前对着主持叉手而立。
  国清寺虽然名震天下,高手如云,但是从来没有过禅宗的传承,在双方的交锋中,对于拾得忽地施展出禅宗的招数,国清寺的主持自然不晓得该如何出招应对了。
  不过,主持虽然不晓得如何出招应对,但是拾得的铁哥们寒山禅师却在一旁捶打着胸口大叫道:“苍天啊,苍天啊。”
  拾得问道:“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干嘛?”
  寒山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东家死人西家助哀吗?”
  于是两人一边跳舞一边又哭又笑的手拉着手远去了,留下主持一个人在那里,愣是没看出这两人的这番表演有啥意思。
  不过,虽然主持没看出他们表演的真意,但是后来明末清初的灵岩弘储禅师却看出了端倪,他评唱道:“寺主只问一个姓名,拾得将无量劫来氏族名字一齐陈出,寺主直是妙智圆明,分疏不下。寒山虽将众艺字母重为注疏,几多人作哭笑会,不识自己姓名者不妨疑着。”

三、寒山禅师
  寒山禅师的个人档案,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就遗失了。不过,我们可以从寒山禅师保存下来的一些诗作中,看出他的一些人生轨迹出来。
  寒山禅师虽然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但是却长得身材矮小,而且容貌有点登不了大雅之堂。不过寒山禅师从小就是个非常热爱学习的好孩子,而且志向远大。所以寒山禅师从小就学得满腹经纶。不但如此,寒山禅师并不是个大家眼里的文弱书生,相反,他还天天勤练武功,最终练得一身好武艺。所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寒山禅师那是两手都抓而且两手都硬的啊。
  长大了,寒山禅师自然就去参加朝廷举办的科举考试去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满腹经纶而且文武双全的寒山禅师竟然没能进入大唐王朝的公务员系统。没能进去的原因,自然和寒山禅师满肚子的学问无关,最直接和最要命的原因,竟然是寒山禅师的相貌。
  我们现在的每次公务员选拔考试,那可以说是千军万马齐过独木桥,而且还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不过,对比大唐王朝公务员系统的选拔标准,我们也许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
  在大唐王朝,人们想要进入公务员系统,必须先要经过四个标准的严格审核:身、言、书、判。
  身,就是不但身高要够标准,而且还要相貌端正。要是长得歪瓜裂枣的,五大三粗的,身材瘦小的,凶神恶煞的,组织部的审核人员第一眼就让你回家抱孩子去了。
  言,就是说话要口齿清楚,不但要说话流利,还要言谈得体。要是说话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见到主考人员就发怵回答不了问题的,你也可以回家干别的工作去了。
  书,就是写的字必须漂亮好看。那种写个字整得东倒西歪的,或者纯粹就是鬼画符的,甚至还要老师来问你这个字是什么的,估计组织部的审核人员直接就会把你写的东西撕了,然后让你回家玩去。
  判,就是对于朝廷的大政方针和法律法规要相当的了解,对于国家的政策或者社会的热点问题,要有自己合理的独特的见解,而且写出的调查报告或者判决书之类的东西,不但要正确合理,有自己的判断力,更要文辞优美。
  对比下大唐王朝的公务员考核和现在的公招,我们是不是要幸运那么一点点呢。
  寒山禅师满腹经纶文武双全,可是在第一项“身”的审核中,就直接被刷下来了。
  学问差,可以锥刺股头悬梁日夜苦读啊,可以四处拜师八方求学啊。书法不好同样可以天天苦练啊。可是个子矮了,相貌长丑了,这个是先天缺陷啊,在你自己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并且更要命的是,那时的大唐王朝,不像现在,正规的非法的国内的国外的整容机构多的是,寒山禅师也没法去整容增高进行后天弥补啊。
  看来,拼颜值,并不是现在才流行的事情啊。

  寒山禅师没有当成公务员后,非常的气馁,不过那个时候既没有增高鞋增高术,也没有整容院,寒山禅师对于自己的身体无可奈何。但是,虽然对于自己的身体无可奈何,可是自己可以对自己的心灵有可奈何啊,自己可以让自己的心灵找到真正的归宿啊。
  于是,看破红尘的寒山禅师出家为僧了,不但出家为僧,而且人也开始变得愤世嫉俗,甚至在世人眼里有点疯疯癫癫的了。
  大约在三十岁的时候,寒山禅师来到了天台山寒岩的洞窟中隐居,所以人们便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僧人叫做寒山。
  寒山禅师来到这里隐居没多久,就和国清寺里的拾得禅师成为了无所不谈的至交好友。
  虽说寒山禅师隐居于洞窟中,但是寒山禅师却活得非常的惬意,因为他既可以随时到国清寺去找老朋友喝茶聊天说点悄悄话,还可以畅谈佛理,切磋禅艺。当然,还有一个也是同等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拾得禅师有一份在厨房清洗碗筷盘碟的工作。大家可别小看这个工作啊,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厨房自然就吃厨房了。
  拾得禅师每次在僧人们吃完饭后,就用准备好的竹筒,把所有的残羹冷炙全部收集拢来,然后装在竹筒里,等着寒山禅师有空了来拿。虽说是点不起眼的残汤剩饭,但是对于寒山禅师来讲,至少吃喝问题解决了啊。而且,如果两人游玩得晚了,还可以寓居于国清寺。
  所以,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免费床位,更有好朋友陪着喝茶聊天,自然寒山禅师一天到晚没事就往国清寺拾得那儿跑。
  不过,寒山禅师虽然喜欢国清寺,但是国清寺却一点都不欢迎寒山禅师。
  寒山禅师除了容貌有点得罪观众外,他也常常不注意自己的整体形象。寒山禅师常常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还戴着一顶用桦皮做成的帽子,脚上还拖拉着一双大木屐。寒山禅师的这身穿着打扮太过前卫,非常令国清寺里清修的僧人们反感。
  这还不算,每次寒山禅师来到国清寺,都要装疯卖傻大呼小叫的,严重影响国清寺的寺规寺律,也严重干扰了僧人们的清修。可是,每次国清寺的管理人员上前去驱赶甚至追打寒山禅师时,都被正儿八经练过功夫的寒山禅师轻松躲避掉,这就更令寺里的僧人们牙痒痒了。
  寺里的僧人虽然讨厌寒山禅师,不过寒山禅师却在国清寺里逍遥自在,而且常常高声吟咏自己创作的诗词或偈语,并且还把这些诗句在寺里、林间、岩壁上、村舍等处四处题写。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不过因为寒山禅师的作品看过的人大多数都称赞不已,所以,虽然寒山禅师一天到晚到处乱写乱画,也没人去清理寒山禅师的那些题诗。
  国清寺里众多僧人厌烦的眼光,并没有阻止寒山禅师一天到晚到国清寺来找拾得禅师摆龙门阵。
  这天,寒山禅师又到国清寺来找拾得禅师玩,两人见面后,话还没说两句,丰干禅师正好也来找他们摆龙门阵。
  丰干禅师道:“我要到五台山去,如果你们和我一起去的话,你们两个便是我的同流,如果你们不和我一起去的话,你们就不是我的同流了。”
  寒山禅师虽然成天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是对答事理,从来都是一副禅客的作派。所以,寒山禅师直接拒绝道:“我不和你到五台山去。”
  丰干禅师道:“那你就不是我的同流。”
  寒山禅师反问道:“你大老远的跑去五台山干嘛呢?”
  丰干禅师道:“我到五台山去礼拜文殊菩萨。”
  寒山禅师毫不客气的道:“如果这样的话,你才真的不是我的同流。”
  对于这个公案,在双方看似简单的几句对话中,其实都是暗藏机锋的。
  山西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这是一个世人皆知的常识,丰干禅师叫寒山和拾得两人陪自己去五台山礼拜文殊菩萨,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每年都有无数的僧众去朝拜五台山。作为一个僧人,却不想去参拜五台山这种圣地,不想去礼拜文殊菩萨这种大菩萨,所以丰干禅师说他们和自己不是同流。
  可是禅宗是要破除权威打破束缚的,而且心外有佛同样要被明眼宗师呵斥的。所以寒山禅师毫不客气的说丰干禅师不是自己的同流。
  但是,丰干禅师又岂有不知佛在心中的道理?又怎么可能看到别人不跟自己去五台山礼拜文殊菩萨,就说别人不是自己的同流?看来,丰干禅师是挖了一个“坑”来勘辩别人啊。
  所以,双方的机锋都很深沉的啊。
  不过,再深的机锋,同样有高明的禅师来应接的。
  灵溪昱禅师评唱道:“五更侵早起,更有早行人。”
  唐末五代的宝寿超方禅师则评唱道:“明施纵夺还他寒山,暗下钩锥须是丰干。这汉是则是,在我衲僧门下并须吃棒。”

  这天,寒山禅师又到国清寺厨房来找拾得禅师聊天,却正好碰上一帮僧人在那里烤茄子吃。一向做事奇特的寒山禅师立马拿起一串茄子,往正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僧人背上打去。
  僧人感觉被打,立马回过头来。寒山禅师拿起手中的茄串问道:“这是什么?”
  寒山禅师的机锋,这个僧人哪儿懂啊。他不但不领会,反而呵斥道:“去,这个神经病。”
  寒山禅师没有生气,却向着旁边的僧人道:“你说这僧费掉我多少盐酱?”意思就是说这个僧人一点悟性都没有,害得自己费了那么多口水在说话引导他。
  这个公案产生后,也是引来了众多的禅林高手进行了各种评唱。
  北宋真净克文禅师道:“寒山打这僧,实为费盐酱多,莫别有道理。”
  北宋灵源惟清禅师道:“寒山子只知为这僧费多少盐酱,不知自己抛撒更多,且道什么处是抛撒处。良久云:十方世界成狼藉,一日收来五味全。”
  但是,在众多的评唱中,红尘洗梦个人觉得明末清初的浃水净洽禅师之评唱最见功力。净洽禅师道:“寒山弄白拈手段当面瞒人,这僧当时何不便夺却茄串打云:茄子也不识。”

  这天,寒山禅师又来到了国清寺晃荡,忽然在路上碰见一个僧人,这个僧人好像第一次在国清寺出现,看来应该是来天台山游方的。
  于是,寒山禅师上前问道:“小师父贵姓啊?”
  这人回答道:“贫僧从谂。”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赵州从谂禅师。
  寒山禅师马上指着路旁的牛迹问道:“你还认识牛吗?”
  赵州从谂摇了摇头:“不认识。”
  牛儿谁不认识呢,可是我就偏不认识。你问得唐突,我自然也答得奇怪。
  寒山禅师指着牛迹高深莫测的道:“此是五百罗汉游山。”
  赵州从谂反问道:“既然是罗汉,为什么却投胎变成了牛呢?”
  赵州从谂的反问,可谓一针见血,极难回答。
  可是,寒山禅师那是第一流的高手,自然晓得该如何回答。他高声喊道:“苍天啊,苍天啊。”
  赵州从谂在旁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
  寒山禅师道:“你笑什么?”
  没想到赵州从谂却也高声喊道:“苍天啊,苍天啊。”
  寒山禅师对于赵州从谂的作略非常满意,不由得赞叹道:“这个小师父却有高手的手段啊。”

  有一天,寒山禅师正和拾得禅师在厨房里喝茶聊天,忽地,寒山禅师好像看见了什么,对着拾得禅师道:“师兄,我们有个老朋友要到国清寺来参学,你我去迎接下。”
  于是寒山和拾得两人来到了国清寺下面的松门旁等着迎接那个老朋友。
  从山道走过来的人,是沩山灵祐,此时的他,还不是以后威震禅宗江湖的沩仰宗龙头老大。他现在来到国清寺,只是想在这里参学而已。
  沩山灵祐刚走到松门旁,寒山禅师和拾得禅师两人一左一右忽地从道路两旁跳出来,然后对着沩山灵祐像老虎那样哮吼。
  沩山灵祐被吓了一大跳,却又搞不清楚这两个神经兮兮的僧人在干嘛。
  寒山禅师笑着上前道:“我们自从在灵山分别后,一直到今天才又再次相见,你还记得我们吗?”
  沩山灵祐听得莫名其妙的,这两个人,自己第一次碰上啊。而且他们岁数这么大了,自己怎么可能以前和他们是朋友呢?
  看着愣在那里的沩山灵祐,拾得禅师举起手中的柱杖问道:“老兄把这个叫做什么?”
  这不就是柱杖吗,可是既然他这么问,这里面一定有玄机啊。沩山灵祐挠着脑壳,一下子不晓得该如何回话。
  直接问问题也不行,要对点禅机也不行,寒山禅师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师兄还是不要再问了,这个人自从跟我们分别后,已经在三生中当过国王了,过去的事,他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对于这个公案,后来的永宁鼎禅师评唱道:“这两个掣疯掣颠汉,使尽神通用尽伎俩,要且出沩山圈圚不得。”说完后,永宁鼎禅师马上对此作了一首偈颂:“一抬一捺笑清风,野鹤无心参碧空。可叹憨憨浑不顾,相依相盻白云中。”

  沩山灵祐面对这两个素不相识却又声称是老朋友的世外高人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往前走,自己是来参学的,还是上寺院里去找正规的师父讨论佛法吧。
  既然是来参学的,沩山灵祐自然就在国清寺待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拾得禅师对沩山灵祐照顾有加,更是青睐有加,好像整个国清寺,只有沩山灵祐一个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出家人一般。
  国清寺的主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呵斥拾得禅师道:“出家人应该平等对待每个人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偏爱一个游方的僧人呢?”
  拾得禅师笑着道:“你知道什么哦,这个人非同凡响啊,他以后会成为一千五百个僧人的老师的。”
  在古时候,一个寺庙,能有五百个僧人,就已经是很大的寺院了。要是有上千的僧人跟着你操江湖,那你的寺庙在全国都会是响当当的了。要是你的寺庙有一千五百个僧人跟着你学习,那你在全国绝对可以数一数二力压群雄了。
  而此时的沩山灵祐,非但不是个技艺超群力压群雄的高手,而且还只是个四处游方八方参学的僧人而已。
  想着自己也在国清寺待了一段时间了,沩山灵祐于是准备到别的地方去参学。自然,寒山和拾得两位禅师便过来给自己从前的老朋友送行。
  沩山灵祐上前给寒山禅师作礼道:“请问师父,我下山后,应该去哪儿参学呢?”
  寒山禅师笑着道:“逢谭则止,遇沩则住。”
  沩山灵祐把寒山禅师的话记在心里,便大踏步的下山去了。后来,沩山灵祐来到了江西靖安县泐潭寺参学于当时禅宗江湖的第一高手百丈怀海禅师,并且在众多身怀绝技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百丈怀海门下的首席大弟子。再后来,沩山灵祐来到了湖南宁乡县沩山开山授徒,聚众一千五百人,并且成立了威震禅宗江湖的沩仰宗,他自己也就成为了禅宗江湖上让人敬佩不已的龙头老大之一了。

  寒山禅师和拾得禅师两个人在国清寺聊了几十年的天,说了无数的话,不过,最著名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聊天记录,还是下面的这段对话。
  寒山问拾得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回答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段对话,既富有文采,更极具睿智,而且还通俗易懂。所以千百年来深得社会各界人士的喜爱。
  从古至今,那些诽谤人、欺负人、侮辱人、笑话人、小看人、鄙视人、厌恶人、欺骗人的人,他们不但会活在一种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中,而且由这种不正常的心理状态导致他们做出不正确的言和行,从而会为自己的不当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恶有恶报,实在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头禅啊。
  而作为一名僧人,称、讥、毁、誉、利、衰、苦、乐八风吹不动,那是作为一个出家人必须学会的基本功啊,如果连这点基本功都没得,你是不可能在禅宗江湖混饭吃的,更遑论技压群雄开山立派了。

  在国清三隐中,真正以诗歌著称于世的,当属寒山禅师了。他的诗歌不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后世,都以其通俗易懂却又深含人世哲理和佛家禅机而受到人们的喜爱。历朝历代评唱引用寒山禅师诗歌偈语的僧人也好文人墨客也好,那都是非常多的。所以,说寒山禅师代表了古代诗僧的最高峰,一点都不为过。
  在寒山禅师众多的诗歌中,最为著名最具禅意最为后人津津乐道且被选入禅诗选集中次数最多的,当属《吾心似秋月》这首诗歌: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这是一首文辞优美而又意境幽邃的诗作,寒山写道,我的心就如同秋日天上高挂的那轮明月,明亮而又圆满。我的心又如同平静的潭水一般,清澈见底而又一尘不染。其实我这样说也不是正确的啊,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用来比拟我平静纯洁光明深邃的心,我又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这是非常优美的诗句,但是,这种诗句寒山能写出来,别的诗人同样能写出来,我们可以看看《全唐诗》、《全宋诗》,众多诗人写出了无数绝妙的诗句,而且很多诗句的水平毫无疑问在寒山之上。
  但是,寒山这首诗作能在古代数十万首诗歌中脱颖而出备受人们的喜爱,却是在于其所表达的禅意。
  任何一个禅师所悟得的东西,都是极具个体性的,就如同树叶一样,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绝对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如何把这种个体性的领悟表达出来,这就需要禅师们在不同的情况下大显神通了。
  而寒山禅师写道,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这实在是高论啊。
  禅,实在是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说明、比拟的。因为你拿任何事物来比拟,都只能是盲人摸象只知一端,而绝对不能把禅全方位立体性的展现出来给大家看。而语言文字同样是有局限性的,常常会出现词不尽意或词不达意的情况,也无法详细的说清楚禅究竟是什么。所以,寒山也只能写道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同时期的南岳怀让禅师也有一句非常有名的禅语:说似一物即不中。两相对比,寒山和怀让的语句,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对于寒山禅师的这首诗,灵溪昱禅师评唱道:“大小寒山出门不认货,好与三十拄杖,且道是赏是罚?检点得出,许你亲见寒山。”
  保福权禅师评唱道:“老僧则不然。吾心似灯笼,点火内外红。有物堪比伦,来朝日出东。”
  红尘洗梦曰:“寒山说得太多了啊。”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了千年后的雍正王朝。
  雍正十一年,公元1733年,爱好佛法并且特别喜欢插手佛教事务的清世宗胤禛,在御书房翻阅着《寒山诗集》,看完后不由得大为感慨。立马提起笔来,以一个皇帝的名义为《寒山诗集》写了序言。并且下诏敕封寒山禅师为“妙觉普度和圣寒山大士”,敕封拾得禅师为“圆觉慈度合圣拾得大士”。
  就这样,原本傲啸江湖纵情山野的寒山和拾得,一下子就从禅客变成了代表婚姻和爱情,象征着幸福、和睦、美满的“和合二圣”了。不晓得寒山和拾得两人知道后,会不会去和雍正皇帝争论名誉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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